现在不就是报应吗?还能有比现在更大的报应?颜昇想不明白。
连杜衡都知道赵真颜打电话来的目的,为什么那天自己选择不敢相信这个目的?她语气平和轻松,哪里像一个求他不要结婚的怨女,她还说要他珍惜婚姻来着,原来又是欺骗。
你为什么总是骗我。
颜昇拧开花洒,在水下站着动也不动。过了很久,才意识到打在他身上的是凉水。
彻骨透心的凉,在七月潮热的夜。
7
颜晓愚躺在床上,她难得有这样不施粉黛的时候。
不过她即便素面朝天,脸微微肿胀,也能看出她的美人坯子。
她见到赵真颜,想起身,又被按回到床背上。
“你坐月子就要好好休息。”赵真颜又给她把薄被盖好。
“热。”颜晓愚把光着的腿伸出来。
“热也要捂着,不然以后会落下病的。”赵真颜环顾这间VIP产房,问,“孩子的爸爸呢?”
“他刚走。”颜晓愚连忙回答。
“那你爸妈呢?”赵真颜只看到一个月嫂在前后张罗,不禁纳罕。
“也刚走。”没等赵真颜话音落定,颜晓愚又立马答道。
桌上放着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盛西红柿蛋汤的盒盖被打开了,那只塑料勺还握在晓愚的手里。
赵真颜微愠,“如果他们刚走,怎么会舍得让一个产妇吃食堂的饭,喝没有营养的汤,你哄谁啊!”
颜晓愚低声道:“他们都生我的气,谁都不想要这个孩子生下来。”
第三部分 第83节:灰蓝海上,一抹红装(12)
赵真颜痛心地说:“那你还说你们在一起了,他对你很好,原来你都是哄我的。”
“当时不假后来,他说外面关于我的流言太多了,他顶不了这个压力。他说这辈子最爱的是我,但想要一个贤惠持家过日子的女人当老婆。”
“他不想要孩子,是我要生的后来他说他快要结婚了,对方是省师范大学的老师”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你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赵真颜替她不值,气得发抖。
“小姑姑,别生这种没用的气。我现在可以理解你了,有了孩子,真的像借来了十个胆子一样。为了这事,我爸妈骂我不要脸,都不认我了,他也不再理我,甚至电视台也对外说我出国深造,把我的节目给别人”颜晓愚用力支撑着坐起来,“可是我一点都不在乎,我都有孩子了,还管那些干什么?以前我好恨他,想把孩子生下来,验完DNA再和他一起死。可是当我看到护士把孩子抱给我,我就一点不恨他了,也不那么喜欢他了,只有感激。你信不信?”
赵真颜当然相信,只是为她愁将来,“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我也攒了一些钱,颜定邦说再替他做最后一件事,就放我走。到时,我想带着孩子移民。”
“什么事?”赵真颜警觉起来。
“不要紧的,就是一些善后。”
在两人说话的当儿,原本安睡的孩子骤然啼哭起来。月嫂忙过去把孩子抱起来,“乖宝,不哭,阿姨来看你来了。”
赵真颜跳着跑到洗手池把手洗干净了,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中的婴儿,轻声对月嫂说:“我可不是她阿姨,我是她姑奶奶。”
赵真颜抱了孩子一会儿,又紧张地问:“怎么这么小,这么轻?我都不敢抱了。”
她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着。孩子的手紧紧攥着拳头,眼睛长长的——是颜家这一派血脉的共性,只不过还不太适应光线,眯成一条缝。
“她是粉色的哪!原来粉妆玉琢是这个意思。”赵真颜对于怀中婴儿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有名字了没?”
“她爸爸姓满,我叫她满意。”颜晓愚的脸上真的是心满意足的笑容,“还是让她跟爸爸姓吧。”
原本哭闹的满意,在赵真颜不太专业的怀抱里,居然一声不吭。
赵真颜只想多抱一会儿,但月嫂说要喝葡萄糖水了,她才恋恋不舍地把孩子送到了月嫂的手中。
“小姑姑,姓屈的对你好吗?”晓愚问道。
“挺好,我们快登记了,8月8号。唉,他还挺俗的,结个婚还发呀发的。”赵真颜说起屈志远来,已经是说自己人那种口吻。
“8月,我可能也在你那边,讹你们一顿饭好不好?”
这时,颜晓愚的妈妈阴沉着脸出现在病房门口——到底还是自家女儿,舍不下。
颜晓愚没有介绍赵真颜,她妈倒也没认出来。
赵真颜见不方便多留,起身告辞,“我下午开完会就回去了,等你去我那见!”
颜晓愚还有满腔话没有说完,见妈妈在场,也不好细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我现在当了母亲,对你更加愧疚了。”
“别乱想了,好好休息。”赵真颜看着小满意撅着嘴吮吸糖水,脚都舍不得挪。
颜晓愚的妈已经开始在教训女儿,“现在你知道苦了吧,不听劝,我看你以后怎么办哪!”
赵真颜这才笑着对满意挥挥手,“再见!”
七月下旬,颜昇在机场接到了身形还未完全恢复的晓愚。
他恶形恶状地说:“你又来干什么?都当妈妈了,做事要有主见。”
颜晓愚脸上挂着春风,不理会他的恶,“就因为我当妈了,我才来的。”
等到上了车,颜晓愚才讲明,“你爸爸最近心情不好。上面已经有风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查。他让我来替他善后,然后我们就此收手了。唉,早几年还顺风顺水,公安这条线自然没问题,地方上也打点得很好。这两年,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越来越难做。”
颜昇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我本来以为我爸不过是收钱办事而已,听起来,不是那么简单。你们到底鬼鬼祟祟在干什么?”
第三部分 第84节:灰蓝海上,一抹红装(13)
颜晓愚并不回答他,反而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录音笔,搁在座位中间的储物格里。
颜昇扫了一眼,“做什么?”
“我的护身符,不过我不要了。前一次,这里换了一拨官,从市长到海事局都不买你爸的账。屈志远是张市长的心腹,你爸想让他牵个线,他坚决不肯。你爸就让我从我的户头上划了一笔钱给小姑姑,对屈志远说,如果真的出了事,和我户头有资金往来的任何人都会被彻查,不要说还是亲戚。”
“屈志远就从了你们?可银行记录已经留下了,赵真颜会不会有事?”颜昇急了起来,“你们太不择手段了!”
“你放心吧,她干干净净的能有什么事?唯一可能的是‘协助转移赃款’这个帽子,但屈志远已经帮她把钱转回来了,应该不会有事的。你爸让我带着这个录音过来,是怕万一出事,可以凭这个保身,叫张市长想办法找人。可屈志远既然对小姑姑好,我就不能害他,我不能带在身边,放你这儿吧。”
颜昇稍微心安了一点,又想到,“那你呢?账户也是你,出头也是你。我爸怎么这样呢?”
颜晓愚笑得无奈,“哥,从小你都把赵真颜摆第一位,现在你也要先确定她没事了,才肯关心一下我他不叫我出头,难道他自己?难道叫你?我们的事,他没叫你沾过半分,就是怕万一。而且这些年凡是经他手给你的,都是洗干净了的。即便查也查不出来什么,查出来也不好作价。”
“比如那块表?”颜昇早已悟到。
颜晓愚这才发现,颜昇已经换了一块欧米茄。
“你何必呢?你就安心戴着吧,还有房产什么的,都查不出了。你爸干了这么多年公安,这点经验还有。”
“我不是怕不安全。我是觉得,我怎么好像是压榨着你的卖命钱一样,这感觉太差劲了。”颜昇严肃地说,“你不肯说到底是什么事就算了,反正你们也要收手了。不过你要答应我,这真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这次不想冒险了,我也可以帮你和我爸说。”
“少对我这么好,我不适应。”颜晓愚仰头笑起来,“是我自己要来的,既然是收手,我就来划一个句号。然后带着我的‘满意’,跟你们这些讨厌的人拜拜了。哦,小姑姑除外,只有她对我好,还给我买胎心仪,还过来看我。”
“胎心仪?是她给你的?”颜昇的声音有些不稳。
“嗯。”
听到颜晓愚的回答,他的心像卸下了千钧重担,长吁一口气。
颜晓愚奇怪地看着颜昇。
颜昇只好掩饰说:“你刚说什么,满意?取个名字也不正经。”颜昇对晓愚的一切都不“满意”。
颜晓愚指挥着颜昇往热闹一些的街区开,“我得买一些晕船药。又要到海上去了,还好是最后一次。”
颜昇差点没撞到前面的车,“该不会是走私、贩毒、帮人偷渡吧。”
“你港片看多了。”颜晓愚嗤之以鼻。
那天,颜昇送晓愚到酒店之前,她还问过他:“你有没坐过海上的大船?”
“没有,只坐过摩托艇,在海湾里。”
“那你一定要试一下——如果不是这些破事,我还挺喜欢航行在海上的感觉。哎,别开过头了,就是那个路口拐进去。”
下车前,颜晓愚提醒颜昇,“那个录音笔,你收好了。”
C apter8我们的缘分,到底有几多
这姑娘,羊肉泡馍不是这样吃的。
我拿着我全部的家当——无数地图,挤到她身边,补充说,你要撕开,不是整个去泡。
姑娘冲我笑笑,卖地图的,你也来了。
她不笑比笑好看,我再一次认同。
过道狭窄,老板端着碗,撞到我,连带我撞到她身上。
她痛得龇牙咧嘴。
我说,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她摇头,不用,我背上这是老伤了,用不着去的,这碗馍你请客就好。
我说,你确认吗?我其实根本没有怎么挨到你。
她把碗一磕,搭讪的我见多了,没见过这么拙劣的!
你说对了,我还真是来搭讪的。我死皮赖脸地挨着她坐下。
曾国藩都说,不为圣贤,便为禽兽,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