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谜底揭晓。
被邀请到附近一条静僻无人的河边,安卉跟他说,“我啊,这里有些问题,”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嗯,这里,有一部份的记忆没掉了。”
“什么——?”
太过令人吃惊的答案,让唐峥鹏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看他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安卉还撩起了额前的刘海给他看,“你瞧,我这里受过伤,疤还在吧,据说当时在医院里昏迷了大半年,醒来后就发现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她失忆了。
她居然失忆了。
唐峥鹏呆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的额头。
在她手底下,临近发际线的地方,一条足有六七公分长的粉色疤痕,触目惊心地躺卧在那里。
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唐峥鹏的心,疼得抽了上来。
【五十七】
没想到她居然失忆了。
这叫他怎么接受?
现在的感觉,就像自己拼尽全身力气挥出去的拳头,结果却撞到了一团棉花上。
什么都被吞没了。
然后一点回应也不可能给他。
安卉走后,他独自一人沿着河道走了很久很久,一直走到再也走不动了,这才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河岸的沙石上。晚上,楚俏到他房间来看他,还带了饭给他,他摇头说吃不下。楚俏也没勉强他,放下东西后就跟他一起在窗口处坐下来。
两人像个白痴一样看着月亮发呆。
“在想什么?”楚俏问。
“没想什么。”
“算了,别骗人了”楚俏笑,“在想安卉吧。”
他不置可否。
“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十五了吧?”他随口乱扯。
楚俏转头,瞪了他一眼,“得了吧,想就想了,有什么好掩饰的,当我是啥眼色也没有的幼稚园小女生呢再说了,就算你现在不想去死了,我也不会笑话你的,更不会硬拉着你为了实现诺言再跟我一起去死的。”
唐峥鹏还是不说话。
皎洁的月色,雾一样洒在他清瘦的脸上。
“好好活着吧,既然老天让你们重遇了,这说明你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的。”
“安卉失忆了。”唐峥鹏淡淡地说。
啊——
楚俏呆掉了。
原本一个挺酷的御姐,现在张着个嘴巴,蠢得像个傻瓜。
唐峥鹏对着她笑了下,站起身,拍了下她的脑袋,“陪我出去喝点酒吧。”
两人各自抱着一瓶啤酒坐在大街上的石阶处,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着。
“跟我说说吧,你和安卉的故事”楚俏说。
是啊,说说吧这么长这么辛酸的故事,是时候跟人倾吐一下了,可是,一时间要从哪里说起呢唐峥鹏默默地仰起头喝了一口啤酒,冰凉的酒液,总算略微扫去了不少积郁内心的狂噪。
虽然那一晚他其实并没有喝多少,可最后却醉得一塌糊涂,不仅吐了,似乎还很丢脸地哭了,他埋着头,不敢让楚俏看到他懦弱的泪水,“她怎么可以忘记我呢亏我还把她记得这么牢,躺在医院里连死都不敢死,就这么等着她,可结果呢,她却把我忘记了,早就已经忘记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一夜沉醉。第二天醒来时,他还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太没劲了,这样的人生,还有继续下去的意义吗?果断地去死吧,就在今天,找个山崖埋葬了自己吧!他躲在被窝里,开始胡思乱想着到底要去哪个山头了结自己比较好,结果有人急冲冲地跑进了他的房间,一把掀开了他的棉被,“唐峥鹏,起床!”
是楚俏。
见鬼!
他一脸不满地一把拉回了棉被。
“大清早的发什么疯啊。”
“走吧,我带你去找安卉!”
虽然百般不愿意,最后却还是被楚俏拉到了那家酒吧门前。
“这个时间根本不会开门好不好!”他打着哈欠,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楚俏把在路上买来的早餐打开递给他,一边说,“说不定人家早上会出来买菜呢,我打听过了,他们就住在这家店的楼上,就算不营业,他们总要起伙烧饭吃的吧。”
唐峥鹏扫了她一眼。
楚俏咬着饼回了他一眼。
“干嘛这么看我?”
唐峥鹏啧了一声,“其实是你想蹲点守候你的初恋吧,那位阿光先生!干嘛还虚情假意地拉上我。”他可没忘记这个女人曾经告诉他她当过跟踪狂的事。
天天蹲在初恋男人的家门口,看看他,看看他的生活。
很欢乐哈!
“吃你的饭吧!”楚俏不客气地伸腿踢了他一脚。
吃完了饭。
马路对面那家店的店门还是紧紧闭着。
各种无聊。
但心里,反倒逐渐平静了下来。
“哎——我觉得吧,失忆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重新再开始呗!就像结识新朋友一样,既然安卉当初能爱上你,现在为什么不可以?而且,你长得又不赖,是挺容易让人一见钟情的类型。”
他听了楚俏的话,忍不住要发笑,但继而,便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重新——开始吗?
大概到了九点多的时候,对面的门真的开了。
安卉挎着菜篮出来了。
汗——果真是要去买菜了。
楚俏拍着他的腿把他叫起来,“快去,跟上她,陪她一起去买菜!”说完,还把他往街当中重重一推。他踉跄了两步,等站定后想去瞪一眼楚俏时,发现她已经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得!这家伙,也就撺掇别人干蠢事的胆儿!
然后他回过头来这时,安卉已经看到他了,静静地站在街的对面看着他,在两人对视的一瞬后,她笑了。
怎么可以这么美好,她的笑容,天,他的心瞬间就融化掉了。
“嗨!”
“嗨。”
“一个人逛街?”
“呃,嗯你,买菜去啊?”
“是啊!”她笑得一脸人畜无害,他看得心肝颤颤,“那——”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那一起吧。”
“诶?”
“我也想随便逛一下菜市场”
“啊?”安卉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笑着点头,“哦,好啊!那就一起吧!”
两人一道往前走,居然一路上也有说有笑的。
安卉比以前活泼了许多,话多了,笑容也多了,看得出来,她现在的生活过得很不错。可是她的伤是怎么来的呢?她说她失忆了,那么除了忘了他这个人,她还丢失了哪些记忆呢?然后,这两年多,她又是怎么度过来的呢?好多好多问题想问,结果却仍然只是傻傻地跟在她身边,什么也没敢问。
出了菜市场后,安卉问他还想去哪里吗?
他摇了摇头。
茫然,现在,除了茫然,他已经没有别的任何感觉了。
接近中午的阳光,灼热而刺目地罩满了整个世界,让人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突然间,他有些伤心。
便低低地说了声,“我还是回去了。”
“哦——”安卉呆呆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他似乎从这一声哦中听到了少许的失落,但他根本不敢多想,便匆匆说道,“那么,再见了。”
“等一下!”
安卉叫住了他,于是他又转回了头去。
烈日下,安卉笔直地站着,一手挎篮,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攥着篮框的边沿。
看得出来,她现在有些紧张,但她为什么要紧张呢?
她的脸,微微有些泛白,眉头轻轻皱着,仿佛在隐忍某种痛苦。
她一直看着他,过了许久,才重新开口。
“你,你之前说,说你是我的男朋友,这是真的吗?”
他的心因为某种突然腾起的希望一下就抽紧了。
但很快,代替希望的,是一股不可名状的痛苦。她是在询问,而并不是想起。他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否则的话,他大概已经不顾形象地大喊出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忘记他啊!
见他没回答,安卉接着又问,“你,能再跟我说一遍你的名字吗?”
说完,她就用一种既期待又迷茫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他,一直盯到他整个人都快窒息了。
“唐峥鹏。”
结果,还是舍不得不告诉她。
哪怕她就算听了也不一定记得起来,可还是说了。心里果然还在侥幸地期待着吧,希望她能够灵光一闪把一切都记起来了。
但结果不出所料。
“唐…峥…鹏”她低下头呢喃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已听不出任何一点有关于过去亲昵的影子。
他很快就扭头走掉了。
第二天还是被楚俏拉去酒吧门前蹲点,但是一直到了晚上也没有见到安卉,倒是那位阿光老板一直在忙进忙出的,多好的机会,结果楚俏还是一步都不敢过去。
“拉我还挺来劲,怎么到你自己这儿就成缩头乌龟了?!”陪她蹲在店对面的角落里,唐峥鹏猛冲她翻白眼。
楚俏吞云吐雾,一脸自嘲,“我跟您能比吗?您这最多算是命运多舛一不小心被老天摆了一道,可搁我这,全特么是我自找的。”
我现在哪还有脸见他啊,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吧,看他过得挺好的,我也算临死前赚了一票,死也能笑着死了。说完这句后,楚俏果真就冲他笑了一脸。美人倾城一笑,唐峥鹏陷入沉思。
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吧,看她过得挺好的,我也算临死前赚了一票,死也能笑着死了。啊——原来是这样。终于有些明白了。
“果然,失忆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他喃喃地说了一句。
“哈?”楚俏一愣。
他却接着自嘲地一笑,仰头往身后的地上一倒。
“大概这就是命吧,注定了我跟她不会走到一起。”
那一晚,终究还是没有见到安卉,楚俏也依旧没有去同阿光打招呼,夜了,两人一同散步回客栈,一路上沉默无语,一直到了各自的房间门口,楚俏拉住了他。
“放不下就不要勉强去放,还没努力过呢就先说放弃,这不是男子汉的行为。你不要拿我作例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