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是娇惯着他,可现在,除了抱歉,只剩抱歉。
他很快放开了她。
“对不起。”低哑而快速的一句后,他退回了座位。
之后,安卉是怎么离开的,他根本就没看见,也根本就不敢去看。
过了会儿,阿光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好,我是陈光,我们可以谈谈吗?”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了阿光一眼。
大概是在自己跟安卉纠缠的这一小会儿,他跟楚俏已经打过照面了吧,因为坐在他身边的楚俏这时已经完全像个蠢蛋一样低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了。再看阿光,到底还是男人,虽然眉宇间仍留存惊讶的表情,但整体看起来绝对要比楚俏镇定的多。嗯,果然是个很可靠的男人吧,不然安卉也不会一直跟着他生活在一起。
“好,谈什么?”他问。
“安卉。”阿光淡淡地回。
半小时后,他丢下了楚俏和阿光,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酒吧。
大概是因为心情太乱了,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立刻跟上了一个人。
【五十九】
唐峥鹏一路跌跌撞撞地沿街走去。
此刻,他想杀人。
刚刚在酒吧里,阿光对他说的话,依旧字字清晰,刀刀见血。
“我并不反对你来见安卉,甚至是打算带她远走高飞,只是,请你不要试图唤醒她的记忆。”阿光似乎是在指责他刚刚对安卉的追问,虽态度平和,但目光绝不客气。
唐峥鹏不明白,“为什么?”
阿光眼眸一转,对上唐峥鹏的脸,“因为被她忘掉的刚好是她大脑里最痛苦的部份”
这话刺痛了唐峥鹏。
他腾地从位子上站起来,双手击打在桌面上,“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安卉脑子里最痛苦的那一部份吗?”
阿光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有此反应,因此只淡淡地摇了摇头,说,“不是的。”
然后为了安慰他,阿光劝他重新坐下,并且告诉他如果想听真相的话,他必须要让自己的心情回复平静。
“我不想因此对你造成任何人身伤害,否则的话,两年前这些事就已让你知道。”
看来这个阿光对他的情况了若指掌,甚至是对他的病情也是非常清楚,可他,却对这些人一无所知,他甚至是对安卉也是一无所知,一无所知!!!
尽管心里愤怒,但他还是勉强地坐下了。
无论如何,还是想知道这难道,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悲哀吗?
这此后,便一直是阿光的叙述。
我想,安卉两年前离开你时,并没有告诉你她真正要离开的原因吧?嗯,其实,她是被一个人盯上了。
那个人外号叫‘方鬼子’,是当年杀死易青文的群殴案件中的凶手之一。
当年在审判这起案件时我和安卉都做过证人,因此两年前他提前出狱后,便扬言要大肆地打击报复一番。他最初下手的对象是靖衍,然后就是我,并且都对我们毫不讳言地逼问安卉的行踪,当时安卉正在你身边陪护,虽然很担心我们,但她还是听从了我们的劝告没有回来找我们,只是一再叮嘱我们小心些,赶紧报警,可是你如果知道,方鬼子之所以杀了人却仍被判了极轻的量刑是因为什么,你就能够理解我们即使报了警也没用的原因,只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时的软弱却最终造成了后面的悲剧。
是的,没错,安卉最后还是回来了。
我们一直追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傻,她忍了很久才告诉我们,方鬼子拿你做威胁——如果她不主动现身的话,他就会带领一帮人直接闯进医院里拿你做人质。
方鬼子是个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疯子,而且背后有极大的靠山我们谁也没能阻止安卉,她上了方鬼子的车同时被绑上车的还有靖衍,至于我——
阿光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终于显现出了巨大的痛苦。
是想到当时的无能为力了吧,阿光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眼睛狠狠地瞥向了另一边。一旁的楚俏这时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拳,向他投来心痛的一眼,他对楚俏回望,目光闪烁,底下的胸腔因为失控的情绪而急剧起伏,他闭了闭眼,吐出后半句话,“方鬼子踩着半死不活的我笑着对我说,留你一条狗命跑去报警抓我吧!”
唐峥鹏紧紧地握起了拳。
“然…后…呢”他问。
阿光缓缓地向他抬起头来。
谁也不敢问安卉她在方鬼子那里究竟都受到了怎样的虐待,总之,当她被警察救出来时,衣衫不整,全身是伤,整个人就像只破布娃娃一样。见过被变态狂虐待后的小猫小狗吗,安卉当时的样子,比那些好不到哪里去。
“告诉我这个混蛋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杀了他!!!”
即使听了唐峥鹏这样的咆哮,阿光依旧静坐不动。
“不用了”
“为什么!!!”
“因为安卉已经把他杀了。”
唐峥鹏依旧茫然无措地往前走着。
此时,他的内心正被一种巨大的痛楚撕裂着。他想杀人!可是竟然已无人可杀。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悲哀。老天爷,你是打算要耍我到什么时候?!他的头很快就剧烈地痛了起来,内心这种狂乱的情绪,直接导致了他本就孱弱的身体更快地衰败,没走多久,他的脚步就变得异常紊乱而趔趄了起来
背后跟上来的人,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在跟随着,脚步亦步亦趋。
不知不觉,西边的月影藏入了乌云,黑暗沉重的夜幕下,静静地下起雨来
唐峥鹏站住了脚,后面的人也站住了脚,而后他启步,后面的人也跟着启步,然后他又停了下来。
转身,看到了安卉。
安卉吓了一跳,站在原地傻呆呆地张圆了嘴巴看着他。
他的眼里涌出迷离的痛楚。
“干嘛跟着我?”他问,声音虚弱得像空气中这轻飘的雨雾。
她傻呆呆地回答,“我担心你。”
“担心我?”
他的心,因为这回答而剧烈地痛了上来。
“嗯,刚刚看你那样跑出去,怕是阿光跟你说了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你是不高兴了吗?”她几乎是胆怯地问。
他不高兴?
他不高兴!
他居然还有资格不高兴!
安卉向他跑了过来,伸出双手为他放在头顶挡雨,“下雨了,我们还是先到边上躲躲雨吧,你病刚好。”
他却一把夺下她的手。
雨水迷湿了视线,令他只能半眯着眼睛,他望着她,以前所未有的痛楚与深邃的眼神凝望着她,“告诉我,安卉,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她皱着眉问他,眼见着他整个人被雨淋湿,她的心无比纠结。
“告诉我你恨我!你恨我!!”他嘶吼般地冲她喊。
安卉呆住了。
“这怎么可能”
她低低地回答,而后抬头看着他,眼里现出迷茫,“到底阿光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难过?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解释”
他却丝毫也没有听进这话,只是一再地拿迷茫的眼神痛楚地望着她。
在被送往医院的半路上安卉就陷入了昏迷,一直到大半年后才苏醒过来,醒来后,她就失忆了。虽然我们尝试过治疗,但由于过程中安卉太痛苦所以最后我们放弃了。毕竟她是把她在方鬼子那里所受的凌虐部份都忘记了。虽然很抱歉把你牵连在内,但我们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当时,也同你的大哥商量过的,还是觉得,没必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安卉,最好的选择还是让你们就那样分开。
虽然安卉杀了人,但法官最后的判定是正当防卫,这件案子,是一直拖到去年才全部结束的,这期间,不仅是安卉,包括我们所有人都在受警方的严密控制下,所以,根本也没办法去关照你了。
我知道你们两个曾经很相爱,但我还是希望,如果可以,请不要试图唤醒安卉的记忆,因为这些对她来说,太痛苦了。
“没什么”唐峥鹏回答,然后咬了下牙,转过身去。
不要去唤醒她的记忆,那么也就代表了,永远要让她忘记他,永远要让她忘记他们曾经有过的一段情。
雨,越下越大了,淋得后背又寒又痛,他抬起脚,丢下一句,“我要回去了。”然后便大步往前走。
可是后背马上就被人抱住了。
“不要走!”
安卉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不要不理我!”她紧接又说。
她的气息又潮又热地扑在他的背上。
“不用理阿光的话,喜欢的话就请尽管来找我,就算我记不得你,我也愿意跟你在一起!”
他听得全身僵硬,动也不动,泪水却终于绝堤,顺腮滚滚而下。
分不清是懊悔还是自责。
如果当时,他能不抱憎恨与心灰,再拉着大哥问问清楚,也不至于让她独自去承受那一切!可是如果真的让他知道了,情况也会一如安卉所想的,他恐怕是早已灰飞烟灭。这是不得不的选择,是在她认为的最小范围内的伤害下所能做出的唯一选择。只是!他觉得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大雨中,安卉依旧紧贴着他的后背。
他垂下头,轻轻地抓住她搂着他的双手,按在自己的掌心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安卉?”他问。
什么叫我记不得你,我也愿意跟你在一起呢?
安卉回答,“见到你就会很开心,看到你难过就会很心痛,离开你以后就会开始挂念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哪怕不记得你是谁,可是一见你就会觉得你很亲切,不想你走,想跟你呆在一起,这是什么意思呢?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这算不算是,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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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只听见了这三个字,他的心,就好似被什么温暖的东西重重击中了一样!
他再也坚持不了了,立刻转身抱紧了安卉。
紧紧地抱着,似要将她的身体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一样!然后他低下头,在大雨滂沱中用力地吻住了她。
第二天早晨,楚俏来敲唐峥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