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嘴边含了冷笑,由德轩扶了上了肩辇。到了半路,却见一边的花园凉亭里坐着徐氏,她远远见了欧阳箬,低声对身边的宫人吩咐几句,欧阳箬便见那宫人过来请自己。
欧阳箬心中明白,便下了肩辇慢慢走了过去。
徐氏穿了一身珊瑚红的长裙,头上绾了宝月髻,一双凤眼在这身衣裙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有威仪。
欧阳箬见她面上未施脂粉,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什么。就笑着上前略略请了个安道:“臣妾恭请徐修媛金安!”
徐氏虚扶了她一把,看了她几眼,忽然有些似笑非笑道:“如今柔芳仪可真是越发神采无双了。本宫还真是看不透你。”
欧阳箬只作没听见,上前看了看小帝姬,此时她躺在徐氏怀中,十分安静,面上红通通的,偶尔睁开小眼睛骨碌转一圈,便又睡了。
徐氏见她只在看小帝姬,便命人下去端茶摆上点心。
欧阳箬又笑笑逗弄着小帝姬,捏捏她的小手,又摸摸她的小脚,徐氏皱了皱眉头,将她一包,不让她再摸,转身交给乳母,对欧阳箬微恼道:“你吵着她睡觉了。”
欧阳箬含笑抬头,不再作弄小帝姬,笑道:“怎么?徐修媛竟然如此宝贝小帝姬,连摸一把也不成么?”
徐氏依旧皱眉道:“你摸那么久,会吵着她睡觉的。”
欧阳箬拿了帕子轻轻扇了扇面上的热意,叹道:“实在是热啊,不知小帝姬包得这么严实,会不会长痱子。”
徐氏瞪了她一眼,转身又叫乳母抱回宫,小心解开了襁褓,别热着她了。
欧阳箬看她如此紧张,只笑着在一边看。此时候亭子已无外人。
徐氏见她笑得奇怪,忽然冷了面色:“你瞧你干的好事,一个好好的秦太医让你给逼到了那妖妇那边,如今那老妖妇还想老蚌生珠呢。到时候看你笑得出来还是笑不出来。”
欧阳箬听得她一句“老蚌生珠”,不由“扑哧”一声,笑得连茶都喷了。
徐氏哼了一声:“笑吧。你就可着劲笑吧。真不知你脑袋如何做的。不就是个丫头么,犯得着跟那臭男人置气,搞得跟仇深似海一般。”
欧阳箬笑得停了,静静地吹了吹茶盏里的茶叶,忽然道:“若是有一日,徐姐姐的小帝姬被人抢了,不许你养了,姐姐该如何?”
徐氏一听,“啪”地一声拍上石桌横眉怒道:“是谁敢起这心思!姑奶奶我去撕了她!”她说话声音甚大,底下的宫人探头探脑张望起来。
欧阳箬按了她坐下,似笑非笑道:“只不过玩笑而已,当什么真呢。不过这小帝姬也不是徐姐姐生的,怎么这般紧张!”
徐氏一哼:“这便是我的孩子,谁敢再夺去!”
欧阳箬轻叹一声:“那不就结了,徐姐姐把不是自己生的孩子都视若珍宝,若是自己生的,有人要抢去,还不跟她拼了命?妹妹虽不才,却也想保住自己的孩子,她想要孩子,便让她有个孩子算了,省得到最后来抢我的孩子。”
徐氏听了,顿时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道:“原来如此!你你你竟然是为了所以才搞出这些事?!”
欧阳箬含了笑看着她,抿了口茶,瞪着清澈的美眸冲她缓缓道:“臣妾可是什么都没做,徐姐姐可别冤枉臣妾,一切只不过是皇后娘娘自己想再孕而已。与臣妾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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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翠芳菲(三)
徐氏看了看她半晌,才哈哈笑着要去拧她的粉脸:“你这鬼丫头,扮猪吃老虎呢。本宫看全宫上下就你心思多,连这都想得出来!”
欧阳箬躲了她的禄山之爪,看了看四周,才幽幽叹道:“那能如何?总不能眼巴巴看她抢了我的孩子。”
徐氏停了笑,点了点头:“是,那个老妖妇的手段狠毒,别说她要你的孩子,就是她要你的命也是早晚的事,还不如就此以绝后患。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秦智当真能治她的不孕之症?”
欧阳箬拿起石桌上的团扇,心烦意乱地摇了摇,半晌才道:“就看他的了。徐姐姐在皇后那边可有人?到时候也许要徐姐姐帮个忙呢。”
徐氏美目中含了一丝刻毒的笑:“当然不过这个人不能跟你说。等你有什么吩咐便与我说便是。那个老妖妇”她不再往下说。
欧阳箬自然知道她心中的恨,当初徐氏怀了一月有余的身孕,为何会不知?若不是那位指使府中的大夫瞒着她,谁能有这通天的本事?
欧阳箬握了握她冰凉的手,便告辞走了。
回到“云香宫”她心中尤自烦乱,只得拿了荣德禅师给她的佛经,这时她才知道皇后这般诚心向佛的原因了。
原来是她手上杀孽太多,日夜不得安睡,若不念点消杀业的佛经她如何能平静?
而如今呢?自己是不是也会走上她的路子?欧阳箬生生打了个寒战,终于闭起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默念下去。
在后宫之中,心不狠,便不能活。
后宫的日子便如此静如死水一般过去了,楚霍天每隔两天便过来看他,见她肚子渐大,欣慰笑道:“瞧你的样子定能生个皇子。”
欧阳箬忽然想起秦智为她断的胎像,心头一跳,笑道:“皇上怎么一口咬定臣妾定能生男呢?万一是个帝姬的话,那皇上岂不是不疼?”
楚霍天哈哈一笑:“生男生女都一样,朕都会疼的。”,说着脱了龙袍,散了领口,躺在欧阳箬常躺的竹塌之上,轻轻抚摸着一边欧阳箬的肚子。
欧阳箬扭了身子,只作不信:“别说大皇子了,就是二皇子也是一样。也不见得皇上多疼爱几分。依臣妾说,只要生个帝姬就好。”
楚霍天失笑道:“哪里不疼他们,只不过他们两个,朕看了都不是大才。以后命他们当个闲散王爷就是了。”他说完又低声对欧阳箬嘱咐道:“此话不可在外边乱讲。”
欧阳箬点头,心中却忍不住突突跳起来,他的意思是他的储君的人选还未定下?胡思乱想了一阵,又想起皇后那热切甚至带着疯狂的冀望。这时她才真切感觉到她想法的可怕。
一朝自己养的孩子为帝王,那她便是太后。整个天下几乎便是以她为尊,那是多么充满了诱惑力的权位啊!
楚霍天当夜便要在欧阳箬处住下,忽然到了晚膳,皇后处忽然来人,将楚霍天请去了。楚霍天俊眉一皱,却也不好说不去。
欧阳箬只得赶紧伺候他更衣,恭送了去。宛蕙尤自纳闷。对欧阳箬道:“奴婢瞧皇后这次奇怪了,巴巴有什么事情倒非要请皇上一趟过去不可?”
欧阳箬也是心中奇怪,遂命德轩去探,过了一个时辰,德轩派去的小内侍回来。手中拿了一方食盒,说是去探听消息的时候,中宫的有位宫女姐姐要将此点心给宛蕙姑姑尝尝鲜。
欧阳箬再问却是问不出什么了,那小内侍说那位宫女姐姐面生得很,想是皇后宫中掌膳的。欧阳箬心中一动,便叫宛蕙过来,退下众人,一个个点心剥开,才找到塞在点心中的纸条。原来却是秦智写的。
欧阳箬看完,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宛蕙连忙问:“娘娘,这是怎么回事?”欧阳箬心中复杂之极,将那纸条就着烛火烧了。
半晌才慢慢道:“秦太医说了,皇后急不可耐想要有孕,命他下了猛药,这几日皇后都会将皇上‘请’去她的‘凤仪宫’。”
她说罢闭了眼,不再说。宛蕙心中一叹,劝慰道:“娘娘别闹心了,这皇上没办法是娘娘一个人的。依着皇上对娘娘的情义,已是难得了。”
欧阳箬摆摆手,命她退下。心中早知道如此,可为什么还是觉得痛不可耐?仿佛自己捂了眼睛不想看这样的事实,却偏偏有人将这事实摆到她跟前,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让她无处可逃,难道她对他已是情根深种了?什么时候才能他心中有她,身边亦也只有她一人才好。
果然几日,楚霍天想去别宫歇息,皇后都设了许多名目将他“请”回中宫。满宫的都冷眼看着,满是怨言。
楚霍天也是烦不胜烦,过了几日,他便说要出宫去看西北边的军务,带了十几名武将就此出了宫。
一时间,宫中几乎每个宫妃都笑翻了肚子。都道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皇上都怕了皇后。
倒是中宫巍然不为所动。欧阳箬几次去请安,也都看见皇后神色如常。只是她身边的药味更浓。欧阳箬想起秦智所说的对皇后用了猛药,似那意思之下似乎极不好。
欧阳箬心中忐忑,也不知道她以后到底是会如何。
到了八月初,忽然梁国来使,还带了不少金银美女说要与楚国进行友好邦交。整个楚国朝堂听了都俱是惊疑不定。梁国向来与楚国并不交好,如今过来真正目的不知却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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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曲动天(一)
在朝堂之上,那梁国来使洋洋洒洒,念了不少冠冕堂皇之词,又抬了不少金银,似就此要永结盟好。
有朋自远方来,自然是不亦乐乎,即使这种朋友还未知是真假。当夜,楚霍天设下盛大的宴席,与皇后一起款待远方来使。
欧阳箬也有幸同席。
皇后一身金黄色滚同色黄金线,宽摆凤服,头上带了九凤夺珠金冠,一身光华尽显大楚国富力强。楚霍天亦是一身金色龙袍,玉冕金顶,威仪如神,一同与梁国来使饮宴。
听说梁国乃是远在北地之寒,常年与牛羊为伍,又经常与狄戎蛮夷之族交战,所以一个个生的三大五粗。
欧阳箬放眼看去,果然如此,那些梁国来使不知是不是本来就是这样,还是故意选了这般人物,一个个黑色的面膛,络腮胡子,虎背熊腰,十分彪悍。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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