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的艰辛或许只有九尽知晓,因为每做出一道菜,九尽会是第一个试吃者,往后每当思及此事,九尽都会倍感温馨,这或许是他一生中最温暖的一段回忆,虽然菜的味道很稀奇古怪,但是那是如颜所做,何况他还是如颜第一个想到的人,这已是人世间最珍贵的了。
无人知晓小宫主为何会对厨艺如此感兴趣,后来,大家开始渐渐地打趣道,或许是师妹不忍师兄受苦受累,才会甘愿下厨只为博师兄欢笑。
听到这些谣言,如颜也只是莞尔一笑,因为没有人看穿她的心思。
随着如颜厨艺的渐进,九尽也不用再受累委屈肚子,公子竹也开始渐渐地夸赞如颜的掌勺功夫。
每当如颜看到公子竹吃饭时那开心的笑容,心底总想把那温暖留住,如颜遂更加专心钻研起菜谱来。
忽而有一天,公子竹将两本册子送给如颜,笑道,“既然你喜欢,这是师父命人集各家所长誊抄的,拿去好好研究吧。”
自那时起,如颜一直小心翼翼地把这两本书视为至宝,直到她改换容颜隐居千塘镇邂逅了微生玉漓,才知晓原来那是师父那一派从不外传的册子,可却独独给了她。
有一段时间,公子竹钟情于杏花酒,每闻酒香必喝个酩酊大醉。为此,如颜偷偷地央求青无长老传授她酿杏花酒的秘方,青无每次都拒绝,独家秘方绝不外泄,可老头儿却搁不住如颜做的那些美食的诱惑,最后在满足肚子的情况下出卖了自己的秘方。
每当九尽练完剑到酒窖看望如颜时,都会耐心地听她讲解酿酒的每道程序,然后再听她笑言,“过不久,如颜就可以酿酒给师兄和师父喝了。”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山顶上的雪还未消融,如颜已经出落的越来越水灵,好似她自己也意识到了那张绝色倾城的容颜,可是她不在乎这张脸,她在乎的是心中那个人的看法。
现在的九尽也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对凡事都有着玩世不恭的心态,尤其是那一抹邪邪的笑容更是迷倒了宫中无数少女,可他对如颜却是事无巨细,只有在她面前,九尽的眼中才会满含温柔。
每次随公子竹下山办事,九尽都会带很多新奇玩意送给如颜,然后会讲一些听到的江湖异事来替如颜解闷。
青梅竹马的两人,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九尽有时会笑言,“吃师妹做的菜,喝师妹酿的酒,师兄以后可是非师妹不娶咯!”
每当说及此,如颜都会伸出食指轻点他的额头,戏谑道,“就知道打趣我,往后非得看看嫂子怎么整治你!”
外人听来或许是打情骂俏,可如颜却只是亲情流露,她从来只当九尽是哥哥。
公子竹每当看到他的这两个越来越出众的徒弟,心中既欣喜又酸涩,喜的是离恨宫后继有人了,涩的是他无法面对关系越来越亲密的两人。
当公子竹接到南疆王的来信时,告知了九尽他是南疆三王子的实情。那一晚上,三人默默地吃着饭,一切一如往昔,可却没了欢声笑语。
在搁下碗筷的刹那,如颜忽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饶是公子竹再怎么强忍,也还是黯然地转过头去,十几年的师徒情分并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九尽转身跪在公子竹近前,叩了三叩后,哽咽道,“徒儿走了,望师父和师妹保重!”
只一句话,九尽也没再做过多的告别,直到他消失于偏殿门廊处,仍没有看一眼满脸泪水的如颜,不是不想看,而是狠不下心去看那最后一眼,他怕自己连回南疆的勇气也没有了。
一晚上的狂风怒号,三个人的失眠之夜。
当如颜清晨推开房门时,九尽的随身佩剑安安静静地斜倚在门角上,蓝紫色的宝石上还点缀着昨晚遗留下的雪珠,还未梳洗的如颜未来得及思及其他,提剑就朝山前狂奔而去,可那一排排的车辙印早已被清早的微雪覆盖,奔到疲累时,如颜抱剑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她记得,这是师兄从不离身的剑,他早已把这玄铁之剑视为他生命的重中之重,可现在却在她的手里。
哭到声嘶力竭时,一把遮雪的油纸伞挡在了如颜的上方,然后就是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如颜抱入怀中,公子竹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任由如颜在他的怀中抽泣着。
“师父,师兄走了,就剩我们两个了。”在返回后山的路上,止住啜泣的如颜轻声说道。
公子竹心疼地望着她那早已哭的红肿的双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此刻,他的耳边回旋的是昨夜九尽跪在他的床前说的话语,“师父,希望您好好照顾师妹,一年之后徒儿会回来迎娶师妹,到时望您给我们主婚”
九尽走之后的一段时间,如颜总是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做点心酿酒,她心中想的是一家人再也不是一家人了,哥哥已经远走他方了。
公子竹却以为是暗动情愫的如颜为情而伤,本是两小无猜的两个小儿女与他何干,可他却偏偏心中酸涩无比,唯有每日醉倒在杏花酒下,他才会压下那些烦乱的思绪。
如此半年之久,如颜也慢慢走出了九尽离去的阴影,对于她这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来说,亲人就意味着一切,所以每次别离的伤痛都会深深地烙在她的内心深处。
忽而有一夜,如颜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离恨宫里空无一人,千仞雪山上也空无一人,整个天地间好像只有她一个人飘零着,然后她就狂奔着找寻光亮的出口,就在跌倒的瞬间她醒转了过来。
如颜愣愣地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抓过披风趿拉着鞋子就奔向了公子竹的房间,就在她撞开房门扑倒在公子竹的怀里时,他早已睁眼反手叩向她的咽喉,就在一寸之隔处,他听到了如颜那急促的呼吸声,遂在暗夜里散去力道的双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脊背。
“师父,您会一直陪着如颜吗?”如颜趴在公子竹的怀里,几欲带着哭腔嗫嚅着。
“只要如颜愿意,师父会一直陪着如颜的。”公子竹轻声应道,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说,他只知道那一刻他想要倾尽生命来保护怀中的那个女子。
如颜扯着嘴角笑着,然后在公子竹的怀里又沉沉睡了过去。
可公子竹的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汹涌,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纵使公子竹一直以父女的名义束缚着脑海中那些乱跳的思绪,可却无法压制那怦怦乱跳的心。
即使两人相差十二岁,可那一声“师父”却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越想越心痛的公子竹轻轻地将如颜放在枕头上,替她盖好被子放下帷幔后,自己一人披衣去书房坐了一夜。
56、第五十六章 前尘事 往日怨 。。。
每当如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公子竹的床上;她都会无奈地摇摇头;心想昨晚肯定又做噩梦了;自己这样接二连三的往师父房里跑;是不是意图太过于明显了;
而在书房的公子竹想到的则是或许如颜只把自己当亲人;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这样把她自己一人撇在房里是不是证明了自己的心虚;
随着暖春的到来;如颜的心神逐渐安静下来,也几乎不再做噩梦;这样她也就不会再半夜三更忽的奔到公子竹房里。
公子竹睡书房的日子是少了,可他却总感觉少了些什么,譬如他总是会在半夜习惯性的醒来,然后望向门廊处,他期待的那个身影没有出现,每次陪伴他的总是那凉如水的月色。
公子竹就这样连续失眠许久之后,他不得不在月挂中天时披衣外出散心,以缓和他深掩的难言心绪。
可就在他有一次坐在石亭里观赏暗夜的雪景时,如颜手中拿着狐毡披风缓缓地向他走了过来,“师父,为何如此晚了还不去歇着?”
“你不也是没歇着吗?”公子竹含笑接过披风,满眼皆是心疼之意。
如颜轻笑着撅起嘴,没有答话,转身坐在公子竹边上,并排坐着的两人纵观起千仞雪山的全景来。
“要是这么坐着,一直到我们老去,那该有多好!”如颜仰头望着星光点点的夜空轻叹道。
公子竹只是直视着远方的氤氲雾气,不知作何回应。
如颜忽而转头定定的望向公子竹,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说过,会一直陪着如颜的是吧?”
看着那双在暗夜里充满期待的大眼,公子竹的心“咯噔”又漏跳了一拍,隐藏起那过度的爱意,公子竹轻轻抚摸着如颜的小脑袋,缓缓地点了点头。
如颜忽而高兴的一把抱住了公子竹,难掩兴奋之情,“师父不许赖皮!说陪着就陪着!要是师父不要如颜了,如颜就算把这雪山掘了也要把您找出来!”
公子竹总感觉这句话不再是小孩子的话语,而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决绝。
一年之后,九尽没有如约归来,公子竹却收到一封信函,九尽极力托付公子竹好好照顾如颜,他会在将南疆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后回到离恨宫迎娶如颜。
可公子竹感觉自己越来越无法掌控局面了,他不想置如颜于世俗伦理不容的地步,或许他退后一步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偏偏在他焦头烂额的想着处理纷杂的情绪时,如颜却提剑立于他身前,冷冰冰地问道,“师父,您喜欢如颜吗?”
“如颜可是师父看着长大的,师父当然喜欢如颜了。”公子竹慵懒地扯了扯嘴角,希望她能明白这是父爱而不是情爱。
“嘻嘻”如颜抱剑入怀,冰冷消失殆尽,转而代之的是明媚单纯的笑容,“如颜也喜欢师父,都怪那些丫头多嘴,说师父该娶妻了,如颜不想要师娘”
如颜小声吞吐着,话还未说完,扭头提剑又奔了出去。
独留公子竹在书房愣愣地心中酸涩难忍。
一年一次的到雪山底与青无长老的会面,公子竹没有带如颜,而是只身一人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