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道裂痕却给玄珏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地刻在了脑子里,引诱着人去探寻这道裂痕背后的真相
真相?
玄珏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词汇,什么真相?难道这镯子里还有什么隐情不成?一念及此,又把这镯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好几遍,可是除了那道突然消失的裂痕之外,也没看出什么太过蹊跷的地方。
又是镯子玄珏在心里默默地想,前两天伍钦旸说起程昌骏的时候他就留心了镯子,如今要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合了,可是自己手里的镯子和程家的镯子又有什么关联?玄珏凝神细想了一会儿,依旧没能得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只是那道裂痕的影子依旧在大脑深处挥之不去,像是不断重播的电影,诱人去思考其中的每一个细节。
玄珏静了片刻,总算发觉了这件事情的怪异之处。自己在意镯子也就罢了,怎么也算是事出有因,但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在意得太过了,身不由己地一直想,好像被人施加了心理暗示,都快达到洗脑的水平了,这种情况本身就不正常。玄珏下意识地皱眉,抬起手来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努力把有关镯子的念头从脑海里驱赶出去,决定有什么事情都等伍钦旸回来再说,毕竟自己对程昌骏的了解接近于零,干坐着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是原地踏步,便把镯子重新收回到锦盒之中,随手放进了一旁的抽屉里。
这天下午就这么过去了,今天周五,周末没课,伍钦旸理所当然地来公司等玄珏下班,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他哥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份财务报表出神。伍钦旸凑过去看了一眼,被满屏的数字晃得头疼,见玄珏对自己的到来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反应,便抬起手来在他面前晃了几下,叫道:“哥!”
玄珏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整个人很夸张地一抖,唬得伍钦旸也跟着一怔。伍钦旸完全没想到他哥会是这个反应,要是玄珏肯变猫的话,这一下估计都能直接从地面跳到房顶上了。此时玄珏双眼放空,神情呆滞,极其缓慢地舒了口气,这才扭过头来,迟疑着道:“旸旸?”
伍钦旸觉得他哥很不对劲,用眼就能看出来的那种不对劲,那个直勾勾的眼神和中邪一样,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幽怨和冰冷之意,又很哀伤,明显就是一双属于女人的眼睛。伍钦旸目光一沉,心里暗骂谁胆子那么大居然敢来找我哥的麻烦,一面用手环住玄珏的肩膀,一面俯下身来,搜肠刮肚地想到一首净心神咒在玄珏耳边念着,之后在他右侧太阳穴上轻轻一弹,又见一条红色的影子从自己面前飘了过去。
伍钦旸刚觉得那丝红色有几分熟悉,玄珏这边就是重重地一颤,呼出一口白雾似的冷气,整个人都软倒在背后的椅子里。伍钦旸见他哥的眼神恢复了几丝清明,连忙道:“哥?哥你没事儿吧?怎么了?”
玄珏仍是有些状况外的反应:“旸旸?你怎么来了”
伍钦旸觉得他哥这话问的奇怪:“我怎么来了?我下课了啊。”
玄珏抬起头来看了眼表,喃喃道:“都五点了?”总觉得自己的思维有点儿断片,好像有段时间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而且貌似还遗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信息,一时之间又有些发怔。伍钦旸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哥说话,再一看玄珏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直觉那道红影并不简单,顺便反思了一下自己仍不够强大的净心神咒,决定回去之后再画张符烧成灰喂给他哥,一想到这里更呆不住了,试探性地对玄珏道:“哥,回家吧?”
玄珏又用了一会儿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伸手想去拿桌上的汽车钥匙,赶紧被伍钦旸给拦了下来。
看玄珏如今的精神状态,伍钦旸哪里还敢让他开车,这样不出车祸就奇了怪了。收拾完东西后两个人一起坐电梯下楼,出了公司大门直接打车回家,玄珏在车上还是一脸神游天外的昏昏欲睡状,这让伍钦旸更担心了,所以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坛做法,争取尽快让他哥恢复正常。
伍小同学为此几乎是把能想到的符纸式样都画了一遍,最后烧出满满两大杯的符灰,拿热水兑了,小心翼翼地捧到玄珏的面前。玄珏倒是没对这杯诡异的液体表现出太大的抵触情绪,接过杯子就开始喝,伍钦旸在一旁看着,觉得与其说是“不抵触”,还不如说他哥的心根本就没在这上边儿放着,完全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伍钦旸十分忐忑地期待着结果,又在心里暗暗祈祷老天保佑,他舅舅舅妈可在西安泡温泉呢,再这样下去也只能去找张焱了,到时候恐怕还得麻烦他乔叔。这边伍钦旸正在想着“万一”和“怎么办”的应对措施,那边玄珏已经把一杯符水喝见了底,就在这时突然噎了一下,跟着咳嗽了几声。
伍钦旸只觉得一阵寒意从玄珏身上猛地散开,直让他也跟着打了个寒噤,再握住他哥的手发觉竟是冰凉,便更用力地把他的双手护在自己的掌心里。看着那双眼里逐渐沉淀出自己熟悉的神色,伍钦旸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我的天哥你吓死我了!怎么样了?”
玄珏恍惚自己做了场梦,二层的窗户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子,是有人吊死在了房梁上,还有一个穿着戏服的女人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分辨不出的戏文,然而那张原本该是色若春花的脸上却只剩下了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慢慢涌出了两道深红色的泪水,沿着脸侧滚落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衣襟上,形成一个个刺目的血点。
那女子似哭似诉,伏在地上哀声道:“惨啊,我死的好惨啊”二胡的乐声远远传来,仿佛低声的呜咽,愈发衬得这声音凄惨悲凉,然而一切却在二胡一个嘶哑的高音过后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一般的寂静。风也停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纸钱焚烧过后的味道,有一个男人在歇斯底里地大喊:“不!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放过我吧!啊——”随即是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又有碗碟碎裂的“哗啦”声响起,女人特有的尖锐嗓音传来,惊慌失措地大叫道:“大少爷——!大少爷你怎么了!不好了!快来人哪!”
玄珏回想起这些场景只觉得头疼,慢慢攥紧了伍钦旸的双手,觉得那女子咿呀的唱腔渐渐远了,才低声道:“没事儿”
伍钦旸仍不放心,略一扬声道:“哥?”
玄珏摇了摇头,喃喃道:“想不起来了”
伍钦旸忙道:“那就别想了。”
玄珏这才发觉自己嘴里一股涩味,抬头看见桌上还没喝的另一杯符水,便抓着伍钦旸的手轻轻晃了晃,又笑道:“还没吃饭吧?饿了吗?”说着就要起身去给伍钦旸做饭。
伍钦旸还是觉得他哥有哪里不对,可是从眼神里又看不出什么,只能想是不是被鬼上身了的后遗症,这个时候明显休息比较重要。他又不差这一口吃的,便按着玄珏的肩膀又让人坐回到了沙发上,一边拿出茶几下层的外卖单一边道:“别做饭了,叫外卖吧,吃什么?”
玄珏抬起手来揉了揉太阳穴,觉得精神状态的确不佳,便没有勉强自己,“嗯”了一声后问道:“你想吃什么?”
最后伍钦旸做主,点了一份鸡腿饭和一份肥牛饭,两个人简单吃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事情可做,看了一会儿电视,又特别纯洁的一起洗了个澡,之后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玄珏折腾了一天也是困了,所以很快就睡着了。伍钦旸关了灯,轻轻打了个哈欠,这几天他一直忙着专业课的小组展示和选修课的结课考试,还要抽空关心一下把自己衣服撕了的倒霉同学,难得能早睡一天,当然不会亏待自己,轻手轻脚地在玄珏身边躺下,一手环在他哥的腰上,侧身把人抱在怀里,闻着玄珏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气,也跟着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伍钦旸在半梦半醒间突然觉得自己被人推了一下,跟着就醒了,睁眼之后就见他哥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了拖鞋准备下床。伍钦旸正睡得迷糊,以为玄珏是想上厕所,就窝在被子里没动,但很快发现他哥是朝着客厅的方向走的,就问了一句:“哥?怎么了?”
玄珏没理他,就这么离开了卧室,伍钦旸觉得有些奇怪,听着他哥的脚步声没来由地觉得心慌,连忙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跟在玄珏身后走进了客厅。
客厅里十分昏暗,不知何时竟起了风,在耳边盘旋出一阵呜呜声响的同时,刺骨的阴冷也从四面八方将人包裹了起来。伍钦旸一时骇然,看着他哥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分明就是个纵身一跃的架势,眼看大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窗外,竟然是准备跳楼!
伍钦旸这回是彻底醒了,扑过去抱住他哥的腰,下了狠劲儿把人从窗边拖了回来。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伍钦旸也不顾自己撞得后背生疼,赶紧低头去看他哥,就见玄珏双目紧闭,额上冷汗涔涔,就连嘴唇也没了血色,完全就是被什么给魇住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客厅里仿佛凭空出现了许多纷飞着的纱幔,一道红色的影子快速地从伍钦旸的面前闪过,一阵咿咿呀呀的唱腔传来,竟在墙上映出了一个被吊死的人影,还在月色和风声里轻轻地摇晃着。
伍钦旸怀里抱着他哥,简直要被这个“怎么老是你”的红衣女鬼气炸了肺,几次三番地缠着玄珏不放,已经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伍小同学戾气上来,手底下更是没了分寸,抓住一道纱幔用力一扯,火借风势,“嗤”地一声把那些纱幔尽数焚烧了个干净,而后把那杯剩下的符水往空中一扬,一阵烧焦了的白烟过后,就听见一个嘶哑的女声叫道:“惨啊!惨啊我死的好惨啊”
伍钦旸才没心思去管她到底是“惨”还是“冤”,敢招惹他哥的到了他这儿一律都是杀无赦,目光一沉,半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