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心痛,只是不能在别人的面前痛。
眨了眨酸胀的眼,将目光挪向窗外,刺眼的金色洒满了光秃秃的枝头,也洒进了被记忆填满却越发干枯的心。
时光远去,岁月静好。
桐州的郊区是上好的住宅区,地段宁静,交通也方便。
那一年我四岁,穿着红红绿绿的大裤衩坐在小区外的地上玩沙子,一辆货车载满了东西浩浩荡荡的往对面的高级住宅区驶去。抬起脏乎乎的手揉了揉进了沙子的眼,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小男孩穿着西装背心站在货车旁看着工人忙忙碌碌的身影,小小年纪倒也有了一副玉树临风的味道。
我驽了驽嘴,想起妈妈的话,那个大院里人让我一个都不要去得罪,不然就剥了我的皮。
我乖乖的将目光从那个小男孩身上挪走,低头继续玩着沙子,堆着长长的碉堡。正差最后一步,一个突兀的声音吓得我一掌将碉堡拍碎。
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抬头,却是刚才站在货车旁的小男孩。我白了他一眼,不敢招惹他只能生生的将自己的怒火压下,转过身子继续玩沙子。
两颗包装精美的糖果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两眼放光伸着爪子就要扑上去,不料糖果下的那双白净的手将糖收了回去。
他淡淡的笑:“想吃糖吗?”
我垂涎的看着那两颗糖果,老实的点头。
“那就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我思量了再三,还是把名字告诉了他:“米乐。”
他很满意的点点头,将糖塞进我的手里,两只黑白分明的手碰到一起,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里愤愤不平,一个男孩子还把自己整的那么干净,又不是兔子。
他蹲下比我高一截的身子,一双眸子灼灼生辉,竟然让人移不开眼。
时光远去2
他捏了捏我的脸颊,笑的特别不怀好意:“记住了,我叫凌殊,住对面小区的一栋楼一号房,有空来找我玩。”
我三下两下扒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吃完了餍足的眨眨眼,随即摇头:“我和你不熟,不去。”
第一次的相遇因为道不同而不相为谋而告终,只因为我是吃了糖就忘了好的人。
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个小区,两两相望,两个小人却始终碰不到一块去。不是巧合的碰不上,而是我有意为之。
虽然挺想念他给的那两块糖的甜美滋味,可是我就是不愿意和别人有太多的接触。所以小时候经常被老妈追着屁股的吵着要把我打出去多结交些朋友。
小孩的性格都是由家庭和环境塑造,那时候的自己并不如现在看起来的开朗活泼,只因为父母时不时的会吵上一架,然后妈妈离家出走,爸爸出去酗酒。
每每出现这样的情景,我只能无奈的在家门口徘徊,实在等的不耐烦了就会去小区的门口堆沙子,好在没人管也不怕脏。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日头很大,晒得人有些头晕眼花。我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被饿得还是被晒得。
好在最后还是有人伸出手给予了我一顿饱饭。
凌殊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看着我,从来没有遇到这样死皮赖脸盯着自己看的人,禁不住有些心烦,抓起沙子就往他身上扔。
他不但不恼,反而笑呵呵的:“终于理我了,我还以为你的眼里只有这堆沙子呢。都那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很晚了吗?我抬头,才发现漆黑的夜空布满星星点点的闪烁。我禁不住有些担忧,爸爸妈妈都没回来,我今晚睡在哪呢?
肚子饿惨了,不合时宜的就叫了起来。羞红了脸,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埋头继续奋战在沙子里。
时光远去3
“阿姨叔叔不在家吗?”
他掸去身上的沙子,一双眸子在黑暗里散发着幽幽光,像是兔子发现了一块肥美的草地。
我拍拍手,拍掉黏在手上的沙子,不想搭理他转身准备去邻居家借宿,反正每次爸妈不管自己我都是这么过的,只不过邻居家的大婶的脸色很不好看而已。
一双柔软的手拽住了我的胳膊,我回头看他,他却变戏法似地变出了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在我眼前晃了晃:“吃不吃?”
苹果的香气还在鼻尖停留,我点头。
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却不将手里的苹果给我:“我带你去我家玩,我请你吃更多好吃的东西。”
只要有东西吃,就是让我去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去。我笑着冲他点头,摇摇晃晃的就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尾随到了他的家。
我瞪着灯火通明,装修精美的房子愣了神,后知后觉的开始有些害怕。我怯弱的想回家,那只拉着我的手丝毫不让我退缩。
脱了鞋子跟他走进客厅,我回头看着地面被我一踩一个脚印的地板,停住脚步不敢往前走。
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凌殊笑着跟她打招呼:“张姐,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你带她去浴室先洗个澡,然后带到餐厅吃饭。”
那时候刚刚七岁的凌殊俨然有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保姆含笑的将我带了过去,温柔的笑着将我梳洗干净,那个笑容温和的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暖暖的,懒懒的。
他的家里真的如他所言,好吃的东西特别多,我不客气的大吃特吃,他坐在一旁但笑不语。
吃饱喝足,想起爸爸妈妈反正不会回家,也就不急着走。总觉得他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所以才会挽留我在他家里住下。
在以后携手共度的岁月里我才知道,那个男孩真的如我猜测般是只兔子,唯一不如人愿的就是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成了他有预谋的种在窝边的一片草,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时光远去4
这么一来二去的,我和凌殊的关系熟了,本着跟着他有肉吃的理想贯彻,他到哪我到哪,整个就一新时代的跟屁虫。
大院里的人经常取笑我跟屁虫都没我黏人的厉害,说我整个就一狗皮膏药。好在人家凌殊没说话,你们说啥啊?
这一年我七岁,凌殊十一岁。
第一次上学难免会紧张,我难得顺从老妈的意思换上了可爱淑女的粉红色小洋裙,不安的站在门口等着。
预料中的,妈妈没来送我上学校,不禁有些黯然,好在学校离小区不远,我默默的挪着脚步往学校走。
一年级的新生报到可想而知是如何的混乱不堪,几个留着鼻涕的小屁孩一看大人走了,就哭嚷着要回家,把几个年轻的老师急得团团转,就差跟着小屁孩们哭了。
我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场闹剧,仔细的分析了他们的不同。前面第一排的小男生一边哭还一边挤眼睛,模样好搞笑。第二排的那个小女生眼泪哗哗的抹眼泪却把鼻涕也抹脸上了。
我想笑,可是不敢笑,于是憋闷的趴在课桌上颤抖着肩膀。感觉到一双小手在拍我的肩膀,我疑惑的抬头,一张干净圆乎乎的脸蛋就映入了眼帘。
他傻乎乎的笑着,不等我同意就硬和我坐在一起:“我叫白松,我很好奇为什么他们都在哭而你却不哭啊?”
没见过这样的傻孩子,我翻了个白眼过去:“那你怎么不哭?”
他脸红的挠着头,连连回答:“是哦是哦。”
白松长的白白净净,尤其是身材,人高马大看起来就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可事实远远证明这傻小子每天只会抱着一个苹果在座位上啃,比女孩子还要文静。
终于有一天看不惯他白痴的样子,伸手就把他啃了一半的苹果给夺了过来。青绿的苹果上齿印森森,还站着某种透明湿滑的液体,我嫌恶的往旁边的桌子上扔,开始不客气的对他吼:“你一个男孩子能不能别这么老实啊?”
时光远去5
他一双黑玻璃球的眼睛里顿时噙满了泪水,委屈的瞅着我:“你要想吃苹果我可以分你一半啊”
“”
算了,我对自己摆手,又把扔在一旁的苹果递给他:“你继续吃,当我没来过。”
所谓不打不相识,狗皮膏药不碰不会粘身。一场没有发作起来的小小闹剧,竟然给自己招惹了一贴狗皮膏药,怎么都揭不掉。
从上课的第一次遇见,白松就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尾随,直到放学了,他这个身材高大的家伙还是可怜兮兮的跟在身后。
我转身无奈的看着他:“白松,放学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
“我没跟着你,放学的路就这一条。”
看来是我小题大做,埋头继续走。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停在自己的眼前,我抬头,是凌殊的脸,只是阴沉的可怕。
我和他并不在一个学校,像是从开始就注定的,我是普通小学,他上的重点实验小学。将近一个星期没见,我咧着嘴冲他笑:“凌殊哥,送我回家吧。”
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我的身后,我顺着看过去,白松一脸扭捏的站在我的身后,绞着手指头腼腆的很。
我没理他,径自跳上凌殊的车揽着他的腰催促他快点走,无视某个小孩的欲言又止。
先是到了凌殊家好一番磨蹭,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家。这才知道我家换邻居了,随着妈妈去拜访,白松高大的身影一眼就闯进了眼帘,我哀叹一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缘分吗?”
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恼怒的回头却发现来人是个十一岁的小帅哥,和凌殊的相貌不相上下。
恼火顿时被良好的皮相去的七七八八,他的目光在我的身上迟迟不走,就是耐心再好,也抵挡不住这样的厚颜无耻。
他自来熟的伸手揽着我的肩,还故意很亲近的将脸凑在我的脸上,炎炎夏日,传说中的肌肤相亲很令人恶心。
时光远去6
…他却不依不饶的凑着我搭讪:“我叫白杨,是白松的哥哥,你新搬来的邻居。听说你和凌殊关系很好?巧了,我是凌殊的同班同学”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男孩子也可以这么话,喋喋不休的像一只麻雀,吵得人厌烦。实在忍受不了,我伸手推开他,直接跑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