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厌恶曾经也在她初随他回宫时,出现在她的眼底,可,后来,似乎一切都开始好转,再后来,其实,不管怎样努力,始终,还是没有办法转圜一些事。
“朕——”
“你想说什么,是说,没有找到我师傅,还是说,我师傅已经——”
再怎样决绝,她却是说不出那一个带着悲凉的词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用说了,再多说,除了多印证一次你的虚伪,不会再有其他。”她的声音是淡然的,哪怕心底再怎样起波澜,可,她亦是知道,怀了子嗣后,最忌讳的,就是心境过大的起伏,这样,是会间接影响到胎儿的。
“朕会给你一个交代。”他低低地说出这句,终是在察觉到她的抵触后,将手放开。
而她在他放开的刹那,只在唇边浮起一抹苍白的笑靥:
“交代?皇上,这场戏,还要演多长时间呢?一面演着深情脉脉,一面演着冷血伤害,如果说,这是您的在意,可,这份在意,却只让我痛苦不堪,您熟悉我的所有软肋,因为这些软肋,我哪怕活着,其实和死已经差不多了”
说完这句,他本埋在她肩胛处的脸终是抬起,在抬起的刹那,哪怕她故意做到漠视,却仍是瞧得到,在他眼底,有须臾的晶莹闪过。
她知道那是什么,正因为知道,才让她更觉得悲凉。
一份爱,若发生在错误的时候,哪怕再对的人,剩下的,仅有满身的伤害。
时至今日,不用再多言辞的犀利,这份伤已深到了髓。
“朕说过的话,会是千金一诺”他仓促的起身,潋滟的眸华最后凝了她一眼。
刹那,莫名的,在悲凉后,她隐隐觉得似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这层不对劲在哪。
再回神时,他早已离开这隅殿。
千金一诺,她要不起,也等不起了。
收回的眸光,恰看到,千湄站在不远处,正瞧着她,只是,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还是缄默的。
这份缄默,一直持续到第二日的一大早,阿爹和阿娘按着惯例过来陪她共用早膳,千湄依旧没有说太多的话。
而在千湄奉上膳点,退到一旁伺候时,阿娘看似不经意的舀粥,却是刻意压低的话语传来:
“如果信阿娘,有些事,你想做,却做不了的,不妨就交给阿娘去做。”
她本来正端起牛乳要喝,这一句话,终是让她端起牛乳的手,僵滞了下来。
连阿娘都瞧出来了?
可见,她的遮掩功夫越来越差了。
“你不能出这里,但,阿娘可以。”
阿娘见她怔滞着,复低低补上这一句,旁边的阿爹亦是朝她投来坚定的眼神。
“阿娘”
她说不出更多的话,千湄纵离得不算近,听不到这么低的语声,可有些话,却是一时说不清的。
不过只要阿娘可以暂时离开这,一切就不会太难办。
她抿起嘴唇,将牛乳慢慢饮下,牛乳很温暖,只这份温暖,她不知道,是否能温暖碎去的心。
因为,那心,毕竟是碎了,再温暖,始终也粘合不了的破碎
※※※※※《失心弃妃》※※※※※作者:风宸雪※※※※※
华阳宫。
“娘娘,奴婢按您的吩咐,已将口讯传给了那名老妇。”范挽的近身宫女在旁禀道。
这名近身宫女,正是烟儿。
当然,所谓的口讯,传的是什么,烟儿是不会知道的。
但,烟儿显然是这宫里,她可以培养的亲信。
要培养一名亲信宫女,最初的阶段,便是在确定值得培养后,不时交代一些看似秘密,实则哪怕被人捉到,都抓不住把柄的事。
这样,不仅能让烟儿知道,自己对主子是重要的,愈渐卖力讨好,万一被人收买,她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而待到时日长久,有些事牵缠在一起,休戚相关的时候,要收买却亦是不易的。
此时的范挽纾展开纤纤玉手,独自做着茶艺。
哪怕,没有人品她这一盏茶,这茶艺实成了她消磨时间最好的法子。
太后、胥贵姬一事,说穿了,不过是成也亲信,败也亲信罢了。
听烟儿禀说完,她轻柔地斟上一杯茶,递给烟儿:
“辛苦了,喝杯茶解解乏,今日,不必伺候本宫,早些歇息去罢。”
“娘娘,您说哪的话,这都是奴婢该做的。”烟儿喜滋滋地接过范挽递过去的茶,还没喝,眼角眉梢都带了笑。
“这是你该得的。一会去我的妆匣选一样你喜欢的,就当本宫为你添妆。”范挽在烟儿接过茶后,便收手,只将剩下的茶叶沫子悉数撇去。
撇去间,这月余来的一幕幕便闪现出来。
当日,她应允冷宫中的茗采女,向父亲转达了茗采女的意思,并拜托父亲藉此探听未晞谷的讯息时,不料,得来的,竟是一道噩耗——
父亲素日和未晞谷的联系,自是靠那信鸽,这一次,同样如此,但,那信鸽此次却是一去不复返,父亲隐隐觉到不太对劲,遂托着毗邻未晞谷的亲信前往谷中传信,未料,传来的讯息恰是,谷内显见是经过一场大屠杀,不止守谷的童子,乃至几名弟子都死于血泊中,可,遍寻未晞谷,却是不见谷主的踪影。
源于,那死去的弟子都只是女子,未晞谷现任谷主是男子,这点,哪怕,亲信不曾见过萧楠,终究是能辨别出来的。
于是,只传回这道讯息,父亲大惊之下,好不容易连夜托了守护的太监递了进来,她思忖再三,第二日就传去了冷宫。
这一传,似在平静的背后,终究发生了什么。
其后,她亦是被牵连了。
牵连的代价,西陵夙虽没有质问于她,却是从那时开始就不再翻她的牌。
果然,她在帝王心中的价值只是因着那一人的存在,方有价值。
纵然,对那一人的来历,她知道的不多,可却是知道,谷主的重视,于是,她在父亲眼底的价值亦是在这份重视之后。
全是因着那愚昧的感恩戴德!
一念过,她正涤洗的杯子,在她骤然握紧的指腹中咯咯作响,能听到旁边烟儿欢喜的谢恩声。
她纵然不屑,可,却还得继续这份愚昧——
昨晚的晚膳,在烟儿端来的糕点里,她经是瞧到未晞谷枫叶的形状,在那时,她清楚,必是冷宫的那位有什么要和她说,但,碍着她如今恐也不能随意让宫女进出冷宫的缘故,悄悄传来的口讯。
于是,她仅让烟儿在今日午膳时,亲自去往膳房,只问膳房,昨日的糕点是谁做的,膳房的师父指向一人,恰是站在膳房最偏僻的角落仍在做着糕点的老妇,说是那老妇昨日做了一样糕点,她们瞧着新颖,便照做了,呈给各宫的主子。
而那老妇看到烟儿的裙裾上绘着那枫叶时,眼睛是一亮的,烟儿旋即按着她的吩咐,在称赞老妇的手艺后,借着赏赐,将一张极薄的纸条附在手心递给老妇。
纸条上,约定的是,明日子时,她会让烟儿趁宫里的祈福,往太液池旁放河灯,若有什么事要吩咐,只在那时传在河灯上即可。
当然,今**让烟儿做的事,她会原封不动的告诉父亲。
毕竟,从父亲传进宫的,关于未晞谷的噩耗中来瞧,父亲是无措的,这份无措,却是想让宫里的这位给个指示。
这份指示,她自是会给的。
一念至此,她的手再不会捏得茶盏壁咯咯作响,仅是松手,起身,凝向窗外那属于春天的烂漫。
再过一个月,中宫汝嫣若就将被迎进帝宫,而明晚的河灯祈福亦是为了中宫所举办的。
中宫,那个位置,离她真的很遥远。
这就是生来的命,她只不过是想凭自个的力量让她的命稍稍好一点,所以,再怎样,都该是被容许的。
小脸上浮起一缕笑意,她的手抚上窗棂,若有所思地眺望着那片姹紫嫣红
※※※※※《失心弃妃》※※※※※作者:风宸雪※※※※※
奕茗的阿娘去往御膳房做膳点,自是打着奕茗的名义,只说奕茗想用些许家乡的小食,而西陵夙废黜奕茗往冷宫,却是不曾让阿娘、阿爹知道,于是,对这个要求,是允准的。
通过膳房取得联络,再通过河灯交换,奕茗的阿娘顺利将奕茗的意思传给了范挽,范挽并没有让奕茗等待太久,三日之后,当奕茗的阿娘再次到膳房做糕点的时候,便带回了好消息。
薄薄的一张帛纸,上面书写的是,在一个月后,中宫皇后汝嫣若进宫之时,就是最佳出宫时机。
彼时,宫内所有的注意力都会在那隆重的典礼上,谁会注意那偏僻的冷宫呢?
而,以奕茗的能力,解决掉冷宫看着她的人,该不是难事。
难的就在于,脱身之后,由冷宫那段路到宫外,若被人发现,则必是会出事。
可,范挽却同时传递来了一个好消息,当晚,有一队舞龙的杂耍队会是第一支结束表样的献艺,在戌时,会经西华门出宫。
只要她出得冷宫,在通往西华门的甬道旁候着,范挽会想法子将她掩进舞龙队的道具里,如是,便能出宫。
这,看上去,不啻是周密的部署。
想不到,范挽这样懦婉的人,却是能想出这样有条不紊的部署来,这两年的宫廷锤炼,果真要活下来,就不得不为之改变。
彼时,她应允范挽会得到的东西,如今,却因为未晞谷的变故,再无法做到。
纵然,范挽并不会知道,那时她的这番安排,可,她岂能做到问心无愧呢?
等出得宫去,见了范挽的父亲,再做打算罢。
或许,她只能为范挽研制一些能增加女子吸引力的香膏做为补偿。
可,终究不过是补偿罢了。
有些事,之于补偿,是无用的。
“阿娘知道你心里苦,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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