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寒的三月中旬,两个人一起去了秋山周治家。秋山看到久违的外孙上门很高兴,但是,当尚人拿出种子时,原本亲切的老人露出锐利的眼神。
“感觉像是一种牵牛花的种子,而且年代很久远了,”秋山说,“恐怕不止十年、二十年,而是更久。”
“所以,种不出来吗?”
“不,这就不知道了。凡事都要看方法,你们希望培育这种植物吗?”
“如果能种出来的话,我们想知道到底会开什么花。”
“那我就试试看,我可以任意使用这几颗种子吗?”
“可以啊,你决定就好。”
他给了秋山四颗种子,虽然种子很珍贵,但这是必要投资。
“如果可以种出来,也可以采集种子吗?”雅哉问了最重要的问题。
“这个嘛,”秋山偏着头,“这要试了才知道,可能不会有种子,也可能会有几十颗种子。”
雅哉他们只能祈祷良好的结果。
最后,他们没有忘记叮咛秋山最重要的事,请他不要告诉任何人,他们请他种这种植物。
“为什么?这是什么恶作剧吗?”周治笑着问。
“差不多是这样。”尚人回答。
虽然他说交由秋山决定,但接下来的那段日子始终惦记着这件事,如果那几颗种子无法冒芽,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不久,雅哉终于接到了尚人的联络,说四颗种子中,有一颗顺利冒了芽,而且很顺利地长大了。
“很可惜,其他种子没成功,我外公说,可能放太久了。”
“是吗?那也没办法。”
他们都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唯一发芽的种子上。
不久之后,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尚人自杀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雅哉完全没想到和那些种子有关。警方找他问话时,他回答说,完全不知道尚人自杀的原因,他并没有说谎,失去好友的悲伤让他不顾旁人的眼光,忍不住落泪也不是演出来的。
他在尚人的守灵夜时遇见了秋山周治,秋山发自内心地为外孙突然自杀感到难过。
“种子好不容易冒了芽,如果顺利,六月中旬就可以开花。”
秋山说完之后,又压低嗓门说:
“你们为什么想要培育那颗种子?我问了尚人好几次,他都说不清楚,只说想要有更多种子,为什么要那么做?”
雅哉摇了摇头回答说,那天只是陪尚人一起去,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秋山似乎不太接受,但并没有继续追问。
但是,在尚人尾七的时候,雅哉从尚人的母亲口中得知了意想不到的事。尚人自杀时,桌上放着没喝完的可乐。
雅哉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难道尚人是因为吃了种子,导致精神异常而跳楼吗?不可能吧。虽然他这么告诉自己,但还是感到不安。果真如此的话,那就是自己造成了尚人的死。
这时,雅哉用完了所有的种子,想要写新歌,却完全没有灵感,之前一起创作的尚人也不在了,所有歌曲都必须由自己创作的焦躁更束缚了他的灵感,完全陷入了恶性循环。
在他痛苦的时候,只想到一件事。如果有那些种子──
六月时,雅哉下定决心,造访了秋山家,想知道是否可以采集到种子。
“很顺利,你来看看。”
秋山带他去院子里看到的那盆植物长满绿油油的叶子,藤蔓绕在竖起的小树枝上。
“不知道会开出什么花,太期待了。这个月底应该就会开花,你到时候可以来看。”
雅哉回答说,知道了,当天并没有多问种子的事就回家了。
老实说,他对花根本没有兴趣,种子才重要。所以,隔月初,他又去了秋山家。
那天就是命案发生的日子。
秋山一看到雅哉就说:“太可惜了,如果你早几天来,就可以看到花了。”
雅哉看向院子里的盆裁,花已经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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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拍了照片。来,进屋再说。”
秋山带雅哉走进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保特瓶的茶,倒进玻璃杯后递给他。秋山自己喝用水壶烧的开水。
秋山打开柜子的抽屉,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放在雅哉面前。
照片中是雅哉从来没有见过的花,黄色的花瓣很细长,感觉很诡异。
“这也许是很了不起的花,”秋山说,“我正在调查,谢谢你们给我这么有趣的种子。总之,我想先把这个交给你。”
秋山说着,把照片放回信封,放在雅哉面前。
雅哉瞥了信封一眼后问:“种子呢?有没有采集到?”
秋山脸上的温和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直视着雅哉的脸。
“真奇怪,不管是你还是尚人,好像对花完全没有兴趣,当初你们不是说,想看看到底会开什么花吗?”
“是啊……”
“如果采集到种子,你打算拿来干什么?”
“干什么?没特别想要……”
他说不出话,因为他没有想到秋山会问他这个问题。
“该不会……”秋山注视着雅哉的眼睛问道,“你该不会打算用来当迷幻剂吧?”
“呃……”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让我大量采集种子吧?”
秋山完全猜对了。雅哉低下头,浑身发热,耳朵深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秋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你们特别关心种子,所以我很在意,忍不住去查了一下,发现某些西洋品种的牵牛花中含有麦角酸醯胺,这种花的种子中,含量比一般的牵牛花种子高数十倍。麦角酸醯胺是具有幻觉作用的物质,你们是不是把这些种子当作迷幻剂食用?”
雅哉张开嘴唇,他想否认,却无法发出声音。
“真是长了见识,”周治叹着气,“没想到我外孙竟然要我制造迷幻剂,人活得太久,会遇到很多的事,也包括不愉快的事。”
“不是,秋山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必再说了,”秋山摇了摇头,“现在我终于知道尚人自杀的原因了,八成是因为幻觉作用的影响,你应该也知道吧?”
“……不是。”
“够了。”秋山伸手去拿电话。
“你要打电话给谁?”
“当然是报警啊。也许你会说,吃花的种子有什么问题,但有人为此失去了生命,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秋山背对着雅哉,开始拨电话。
雅哉感到极度焦躁,一旦迷幻剂的事曝光,自己会怎么样,别人一定会知道自己的音乐才华是假的,他想像着别人轻视、嘲笑自己的样子。
一定要阻止,一定要阻止──雅哉满脑子想着这件事。他不知道拿起了什么,朝着秋山的后脑勺打了下去。老人发出呻吟,身体倒了下去,但手脚还在挣扎。雅哉见状,立刻从背后掐住了秋山的脖子。他的思考完全停摆了。
当他回过神时,秋山已经完全不动了。雅哉内心涌起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所产生的后悔,和如果不做些什么,自己将走向毁灭的恐惧。
他看到放在架子上的手套。那是秋山在院子里修剪花草时用的。他戴在手上,擦拭了所有自己碰过的东西,然后把室内翻得乱七八糟。他打开所有的抽屉,寻找所有值钱的东西,也就是强盗可能会偷的东西。他很快找到了存摺和提款卡,但他仍然没有放弃寻找。他打开了隔壁房间的壁橱,把里面的东西也都翻了出来。
离开时,他发现了桌上的玻璃杯。绝对不能留在桌上。他去流理台洗了杯子,小心翼翼地用抹布擦乾,放回碗柜,以免留下指纹。
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他离开了秋山家。走到转角处后,一路跑向车站。
他完全没有真实感,只希望一切都是恶梦。
37
原来走在高级饭店的走廊上,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苍太忍不住想。他以前只去过平价商务饭店或是观光饭店,那些饭店的墙壁很薄,只要走在走廊上,就知道哪个房间住了人,但这家饭店静悄悄的,感觉好像完全没有客人入住。当然不可能没人住,可见这里的隔音设备做得很好。
他要去的房间位在走廊的最尽头,墙上有门铃的开关。他第一次见识到这种东西。
他微微深呼吸后,按了开关,隐约听到铃声。
听到开锁的声音后,门打开了,身穿白衬衫的要介站在门内。他没有系领带,衬衫解开两个扣子。好久不见的哥哥脸颊有点凹了下去。
要介默默地向他点头,似乎示意他进房间。要介脸上的表情很温和。
苍太走进室内,房间内有沙发和书桌,书桌上放着电脑和资料。这里没有床,卧室应该在隔壁。原来这就是蜜月套房。苍太心想。他以前当然没有住过,甚至也没有见识过。
“好气派的房间,”苍太打量着偌大的客厅说道,看到玻璃柜内还放着酒杯,“这里住一晚要多少钱?”
要介苦笑起来,“没有你想像中那么贵,任何生意都有暗盘。以前这家饭店曾经卷入麻烦,我协助他们解决,所以住宿的时候可以享受优惠价格。”
苍太耸了耸肩膀,“原来如此,优秀的公务员果然走到哪里都吃得开。”
“我找你来,可不是想听你这些挖苦,先坐下吧。”
室内有两张沙发排成L字形,窗前的是双人沙发,另一张是单人沙发。苍太正犹豫该坐哪一张,要介对他说:“你是客人,当然坐大张的沙发,不必客气。如果无法很自然地决定这种事,就无法成为大人物。”
“我又不打算成为大人物。”苍太在双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蒲生家的男人怎么可以这样?”要介走去放在房间角落的推车,推车上有咖啡壶和咖啡杯,“喝咖啡可以吗?如果想喝其他的,可以叫客房服务送来。”
“不用,咖啡就好。”
要介把咖啡壶里的咖啡倒进杯子,放在咖啡盘上,放在苍太面前。哥哥以前从来没有为他倒过咖啡,苍太有点坐立难安。
今天中午过后,他接到要介的电话,说想和他谈一谈。他在电话中问有什么事,要介说:“是你一直想知道的事,还是说,你什么都不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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