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会欣赏;不像某人;见到月光皎洁都会兴奋地大叫;又蹦又跳。
奇怪,此刻想的最多的不是案子,而是她肿肿的眼睛,和不停打哈欠的样子。恍惚间,挡风玻璃上飘过去一粒光,细微的,一闪,又一闪。
缓缓飞,渐渐隐匿在树林里。
嗯。。。。。。很多年没见过萤火虫了。
记得高二开学,他们班去南沖秋游。甄意狗皮膏药一样粘去,他到哪儿她跟到哪儿。夜里,他不想参加什么篝火晚会,一人先回房。
他坐在灯下看书,听见木门口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在拨动木门。
刺猬?
他放下书,推门去看。
门后的她蹲在地上撅着屁股,貌似在找什么,他一推门,
“哎呀!”
她磕到了头,捂着脑门一屁股坐倒在地,火星样的东西飞溅在她腿上,“嗷~”她瞬间弹跳而起,双腿乱蹦,手乱抖,“好烫好烫!”
“”他扶着门,静默地看她一秒之内无数个动作,不知她在搞什么鬼。
“呀,言格,你出来啦。”她笑眯眯的,却是风尘仆仆。
小脸上全是汗,跟谁泼了她一脸水似的,鼻子上额头上黑乎乎的像抓了煤灰。眼角边还有一颗极细的小石子。
脏兮兮的。
“没出来。我在梦游。”他又说反话。
她咯咯笑,举起胳膊擦汗水,脸上又是一条黑乎乎的线。
他看见她手里的打火机,木木地问:“你想烧房子吗?”隔了半秒,“能不能让我收拾东西先出来?”
“我怎么舍得烧你?”她不满地叫嚷,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看,“我怕蚊子咬你,想给你熏蚊香。”
她汗湿的手,白白一截,像藕段,上面有好几个红点点。
他不说话了。
“可这蚊香好难点,我吹了半天,地上的灰全到我脸上了,它好不容易燃了,你一推,我手一抖”她说着,委屈起来,埋怨他,“又熄了。”
她耷拉着头,很是沮丧。夏天的夜里还很燥热,她脖子上有汗珠在缓缓流淌。
他的表情还是不关己事的,可心里,莫名其妙地磕绊了一下,很陌生的感觉,无法描绘,也说不清楚,好像是有点儿疼痛,又好像不是。
风一吹,就没了。
他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蚊子?
可生平第一次,他撒谎了,从她濡湿汗热的手心拿过蚊香和打火机,漫不经心地说:“谢谢。我刚好需要。”
“真的?”她猛地抬头,眼睛亮灿灿的,瞬间来了精神,“我就知道蚊子会吵得你睡不着。”一边说一边跳来跳去,躲避腿边的蚊子。
他瞥她一眼:“蚊子多,还穿那么短。”
“凉快啊!”
他把火苗握在手中很久,终于点燃,烟雾熏得他眼睛有点儿痛,这或许能解释刚看到她时她泪汪汪红彤彤的双眼。
他支好了蚊香,她才满意,又赶紧从鼓鼓的口袋里抓出一大捧桂圆给他,献宝似的:“那边有好多野生的桂圆树,我爬上去摘的,给你吃。”
他不作声,那些才不是野生的,是人家果园里的。
见他没反应,她赶紧说:“我尝过啦,很多汁很甜的。天气热么,吃点水果。”
他伸出一只手,她小心翼翼把一捧都放在他手心,怕掉了,一个一个摆好,堆成金字塔。她表情很满足,渐渐,又变得有些恋恋不舍:“我走啦。”
“嗯。”他点头,手心的桂圆果果还带着她的体温。
附近的灌木丛里蛐蛐儿在叫,青蛙在闹,真是欢腾的夏夜啊。
她却不后退,很不舍的样子,一只脚在地上蹭蹭,挪了挪,又挪回来,小声又期许地商量:“言格,我们去看萤火虫,好不好呐?”
“他们说海湾里有萤火虫,可那里黑乎乎的,草长得比人还高,我不敢去啊。”她边说边不停地抓手臂,那里被蚊子咬了一串串的红包。
“有你不敢做的事哦?”他说。
“当然有啦,我长得这么漂亮性感,遇到色狼怎么办?”
“。。。。。。”
他转身进屋去了。
她呐呐的,垂头丧气离开。
没走几步,听见他的脚步声。
回头,他手里拿着驱蚊水,说:“把手伸出来。”
她一时半会儿竟反应不过来。他也不等了,走去她身边蹲下,沿着她的手臂一路往下喷喷雾。
片刻痒灼难忍的皮肤瞬间清凉舒爽。
喷完手臂,往她腿上喷,前前后后,连穿着人字拖的脚丫子都不放过,她的心忍不住战栗,兴奋又舒服,恨不得想大叫。
他站起身,想了想,又转一圈,把她的脖子衣服上全喷了。
甄意一动不动,觉得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清洁型机器人。
她目光灼灼看着他,有点呆,又有些欣喜,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泡在一层清淡凉快的香气水雾里。
他对她这样好,她心里鼓鼓地冒着粉红泡泡,晕晕乎乎,却还惦记着萤火虫,执着地问:“言格,我们去看萤火虫好不好呐?”
他们去了。
海边的确像她说的,凄草遮天,比人还高。
海风很大,吹着草叶刷刷,和着浪涛拍岸的声音,和月光一起轻舞摇摆。
密密的草丛里,一闪,一闪,无数的萤火虫飞了出来,像夜空的繁星。漂亮得叫人无法呼吸。
她站在他身边,小手忽然钻进他掌心,缓缓地,十指相扣。
那一瞬,似乎风停了,月光温柔,萤火的光像缓缓流淌的清溪。
她踮起脚,歪着头,靠去他肩上:“言格,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他记得,那一天是他们认识整整三年。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夏天的夜里,有一瞬,海浪停了,草丛里的虫儿也止了叫嚷。
他说:“好。”
#
近来的车灯有些刺眼,让言格从回忆中抽出思绪。
一辆熟悉的车停靠路边,言栩从后座下来,上了他的车。
言格侧头看他,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和往常一样。可言格感觉得到,他内心十分痛苦焦灼。
因为他一靠近,他的心就也沉闷起来。
“嫌犯是针对安瑶来的,我想知道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会吸引嫌犯,尤其是平常人都不知道的,或许是。。。。。。隐私。”
言栩垂了一下睫毛。
言格一眼看穿:“那就是有了。”
“我认为和这件事没关系。”言栩说。
“你先告诉我,我判断有没有关系。”
“你先说你推测的,我再说对不对。”言栩很坚持。
他会保护安瑶的秘密,那些伤害过她的事,知道的人越少,对她的伤害就越小。
“哥。”言栩唤他。
“嗯?”言格微愣,他们相差不过二十分钟,他向来直接叫他“言格”。这种语气就是。。。。。。
“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不要分析我。”
言格扭头看他,无声了几秒,终究是对他让步:“嗯。我推测的是,她是否有过别的恋情,或者怀过孕?”
“家里的人都把她彻头彻尾调查干净了,如果有,会同意结婚吗?”言栩问,
“比如甄意,多年前她还只是接近你,家里就把她表姐的男朋友的前妻是怎么死的都搞清楚了。”
言格默了半晌,道:“我也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嫌犯的表现的确有妄想,并想带着这个孩子找安瑶。最近这段时间,单恋或跟踪她的人也没有吗?”
言栩摇头:“家里有专门的人看守着她,如果有这种行迹可疑的人,早就会汇报了。”
开车往山脚的联络驻地去,言格说:“既然没有引起所有人的注意,那就应该是安瑶的病人。你仔细回想一下,安瑶近一两个月有没有提到过什么特别的人,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一路上,两兄弟都没了别的言语。
回到驻地,言格停下车,忽听言栩说:“我应该让看着她的专人进医院守着的。”
“言栩,这不是你的错。”
“是。”他执着道,像说不通的孩子。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但,从目前嫌犯的行为看,她不会有生命危险。”
言栩不作声,隔了很久,开口:“言格。”
“什么?”
“如果今天被绑架的是甄意,你就会发现,这句话没用。”
言格心一滞,有一瞬莫名不能呼吸,毫无理由地就担心起甄意来。
下意识看一眼手表,甄意离开50分钟了。和警察在一起,不会有事。
正想着,手机滴滴一下,正是他想念之人的短信。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着实太微妙。
“言格~他们居然在讲鬼故事T________T,昂,好害怕,嘤嘤嘤~等我回来你要抱抱我~嗷呜呜~”
典型的甄意式短信,一堆撒娇的语气词,光看文字他就能想象到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和表情,还有她扭来扭去站不直的小身板。
他的心安宁下来,打了一个“好”,刚准备发送,想了想,决定再打一句“注意安全”,还来不及
身边言栩再度开口:“只有一句。”
“什么?”
“有天,安瑶说,她遇到一个男人,让她想起了和我最初见面的时候。”言栩说完,又低下头去了,“或许,她想表达那个男人不爱说话。”
言格敛眉思索半刻:“不对。”
一瞬间,他明白了。
言格立刻下车,走去总指挥陈队长的车前,不等敲玻璃,直接拉开车门,沉肃道:
“陈队,立刻通知山里的人撤回来。林白不是绑匪,真正的绑匪可能极度凶残。他没有目标,但每个人都是他的目标。如果他真的在山里,如果进山的人只是把他当绑匪处理,掉以轻心,后果会非常严重。”
陈队听了他的话,皱起眉心:“可A分队已经抓到林白,正在带他过来的路上。队员在嫌犯的别墅内发现他和两名未成年少女淫。乱,虽然尚未发现其他人质,但他仍有可能是绑走安医生和婴儿的”
“不是他。”言格冷静地打断他的话,“他或许本身是个罪犯,但这次罪犯不是他,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