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自七姐儿以下,竟没人开口说一个字。好半晌,二郎方道:“起先我还觉着你乱花钱,现在才觉着,这钱,花的值!”
辰溪郡王子女众多,除了嫡出的四子二女之外,尚有庶出的四子五女,八个儿子七个女儿。虽然说不上宗室第一能生,但洛阳也就他一家子息如此茂盛了。
郡王的父亲寿王,也不过生了三子六女罢了,辰溪郡王是次子,下面尚有个幼弟,几个姐妹都嫁在外地,年节时方回来,几十口人把个寿王府能塞的满满的。
辰溪郡王年纪并不算大,尚未到四十岁,生的面目清秀,雍容华贵;眼光又高,娶的妻室元妃刘氏、继妃李氏,皆是姣美动人;能有幸为郡王生下孩子的其他女人们,也都是难得的美人儿,包括五郎生母葛氏、八姐儿生母魏氏这两个没有名分的侍妾。也就是陈姨娘容貌、出身都比不得别人,那也是因了她是元妃的配房丫鬟,郡王爷顾念亡妻旧情,才给了名分的。
辰溪郡王十分疼爱元妃嫡出的两个孩子。长子是嫡长子,不消说日后定是他袭爵的;长女是嫡长女,更加心疼,千挑万选,比皇室挑驸马还要挑剔,选了一户小富之家的儿子,将女儿嫁了过去,为的就是女婿家境并不算巨富,没养成骄娇之气,又没学会那些纨绔子弟的消遣,是个能让人放心的女婿。
所以后来亲家两口子竟然想给女婿房里塞人,做老丈人的岂有不大怒的道理?因是前次世子带了豪奴健仆去找妹夫理论的时候,做老丈人的发话,说若这大女婿不成体统,竟然不知道体贴妻子,那也不用废话,直接先将女婿打残废了,把亲家两口子捆起来关地窖里,然后接妹子回家来。
李王妃因世子想念妹妹,又因七姐儿回家之后,大姐儿尚没能来看过,前几日便遣人往偃师走了一趟,去请大姐儿、大女婿来家小住。
雷管家回来便忙不迭的向郡王、郡王妃报喜,“老爷大喜!夫人大喜!”
郡王爷正为夫人画眉,眼皮也不抬,“大喜?什么喜呀?”猛地明白过来,将眉笔往妆奁里一放,笑道:“可是那桩事儿?”
“正是。”雷管家笑得合不拢嘴。
李王妃还有些懵懂,还在问:“你们这呀那呀的到底在说什么?”
辰溪郡王笑道:“紫儿,前几次你差人去接大姐儿,她总不肯回来,又不肯说到底为什么,只是推说婆婆家有事走不开,你想想,她翁姑又敢拿什么事情麻烦她?自然是她自己不想旅途劳累。”
李王妃这才恍然:“就是呢!我还责怪她怎的忽然变了性子,原来是这样!”笑道:“那她这次还回不回来?想来有几个月,也该安稳了。”
“说是有六个月了,大夫也说了,马车弄宽绰些,走得慢些,自然不必怕的。”
郡王笑道:“这回来,也不必回偃师去了。要么住在家里,要么给她单独置个宅子。我前次拿来的那个桃李街的房契,可在你这儿?”
李王妃着芳汀取了房契匣子来,挑了那张放弃出来。郡王道:“老雷,你去把那房子重新粉刷了,该置办什么,等大姐儿回来,一切都照她意思便是。”
雷管家应了。外面丫鬟仆妇婆子等听了大姐儿有喜,都同声道:“恭喜老爷,恭喜夫人。”
正文 陆,常随步辇归(2)
不几日,大姐儿、大女婿的车驾便进了洛阳境内。世子身为长兄,义不容辞的带了一队侍从并仆妇出城迎接。
七姐儿就只没见过这个大姐姐了。家中兄弟姐妹众多,脾气性情各个不同,听说大姐姐未嫁时候,已经颇为精明能干。她是嫡长女,是先前元妃所出,身份尊贵,比不得那些庶出的姐妹们。所以七姐儿不免担忧,不知这个姐姐是否欢喜自己。
“大姐姐自然是很喜欢你的。”二郎一听女儿问出口,不由笑了起来,“你那时还小,都不记得了,大姐姐虽说比你大了整整一旬,可是真爱你,每天都要抱你出去玩儿。”
七姐儿疑惑:“那她要是觉着我不是她妹子,怎么办?”
“傻孩子,又说糊涂话。你是我亲妹子,又怎么会有假?”
“二哥哥”七姐儿仰起小脸,“大姐姐一定是很好很好的吧?”
“那是自然。”二郎稍微犹豫了一下,不免要在心里叹息一声。又道:“不过么,大姐姐比你大了许多,现在又嫁人了,不大记得你了,也是有的。”
二人本是在李王妃房外的暖阁里坐着,金枝前几日便收好了大姐儿未出阁时住的小院,此时李王妃正去察看,屋里只留了他们兄妹俩的大丫鬟,并王妃屋里几个粗使的小丫头子。
七姐儿见二郎跟前只有青茗、羽翠两个服侍,等闲再也见不到之前得宠的那个粉黛,心里有数,想来是二郎不想让自己瞧见她,这倒两便。只是他一向使唤惯了粉黛,就现在,偶尔也还是脱口而出“粉黛你如何如何”。
七姐儿自己屋里现使着四个大丫头,六个小丫头,玉叶还算李王妃房里的,不占名额;二郎院里比她多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另有出门上学使唤的四个健仆,并四个小厮。庶子所用的奴仆就少多了,年幼的随着母亲住,只得两个大丫头并两个小丫头罢了,跟出门的健仆小厮也要减半;年长的譬如三郎,自己分了小院单住,也不过添了两个小丫头,出门的小厮再添一个罢了。八郎是最小的嫡子,因跟了母亲住,也有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并几个奶母保母众星捧月似的伺候着。
可见,托生个好的肚皮,待遇很不一样。
不多时,四郎也过来了。二郎便问他课业如何,先生说练字练的如何了,等等。都是那日他见小妹子居然练写大字也有模有样,不由得觉着四郎对学业太不上心了点。他们都是满了五岁便开蒙读书,虽说祖父寿王很是不以为然,说我们家的孩子压根不必学怎么做文章,可毕竟腹有诗书气自华,多学些子曰诗云,之乎者也,似乎也能圈住孩子们不满世界找事,也算是件好事,所以寿王殿下也就那么随口一说罢了。
寿王这一支,算上旁系,上了族谱皇牒的,足有几百人,光寿王这一房,便是三子十六孙。以寿王地位最为尊崇,便办了一间宗学,好叫那些袭爵五代之后俸禄少得养不起家小的宗室子弟,也能有上学的所在。
四郎也才六岁多,贪玩些,对练大字这样枯燥事情半点兴趣也没有,只吱吱唔唔应付兄长。二郎摇头,“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一点像是做哥哥的?”
四郎不理会他,只对七姐儿做鬼脸,双生子互相偷偷笑了。二郎皱了皱眉,道:“这几日大姐姐来家,大哥哥才给你去学里请了假,你可要仔细,回头夫子考你,你若答不出来,爹爹定是要恼的。”
四郎笑嘻嘻道:“二哥哥好生啰嗦,我已经晓得了。”一面与妹妹嘀嘀咕咕说话。四郎跟前的大丫鬟名叫湘湘、冰冰的跟了进来,将他衣服包捧过来,催着换了外衣。
四郎一面换衣裳,一面道:“今日那个先生新来的,十分生厌,见我穿的不如三叔家那几个华贵,竟对我冷嘲热讽。”
二郎哼了一声,“先生好好的,又怎么平白会去说你?准是你淘气了。”
七姐儿道:“三叔家的哥哥们,一向穿的比旁人好。”抿着嘴笑。
“五郎呢?怎么不见他?”
“先生又没说他。他穿的也比我好。”语气有些悻悻然。
“姨娘爱给他穿好衣服,”话说了一半,又笑,“你回去把你房里那个春春打一顿,看她下次还敢不敢给你穿那么朴实素净就出门!”
四郎小脸一沉,“二哥哥可不许这么说春春姐姐,仔细娘又打你耳刮子。”
二郎又是一阵乱笑,伸手拧他脸蛋,“你才几岁,怎么就跟个老夫子似的?你那春春姐姐也是,老实木讷得不像话,主仆两个倒真是般配。”
世子迎上了大姐儿的车驾,便就地又歇了一夜,次日一早方进了洛阳城门。雷管家迎在城门口,抢上一步跪下去,“老奴见过大小姐!”
大姐儿掀开马车帘子,笑道:“雷大叔请起。”
雷管家亲自驾车,一行人马径自往辰溪郡王府去了。世子与大女婿都骑了马,一左一右护在马车旁。世子丰神俊朗,大女婿也生的相当一表人才,路人见了,都不免赞一声。又见马车上是辰溪郡王府的徽记,忙不迭的走避。
少时到了王府门前大街,二郎、三郎站在大门口迎接姐姐。两个少年年纪只差一岁,都是一般高的身量,面容又生的相似,真好似一对金童般俊美。
世子翻身下马,掀了帘子,扶了大姐儿出来。大姐儿已经有五、六个月身孕,肚腹隆起,但还不算太笨重。二郎、三郎有些忐忑,不知该不该上前扶着姐姐。
大姐儿站定,见面前两个俊美少年,心下很是得意,招手笑道:“二郎、三郎,来。”抬手抚摸二郎鬓发,“真是只有我家才有这样漂亮可爱的弟弟呢。”又一捏三郎下颌,笑道:“三郎比以前倒文静多了,记得小时候淘气得可憎。”
三郎噗嗤一笑:“大姐姐就记得这些不好的,难不成弟弟一点可爱之处也没有么?”
大姐儿瞪大眼睛道:“也会说话了,了不得。”
世子笑道:“妹子,快些进去吧,父亲、母亲可都等着呢。”
几人这才进去。
进了门,依旧是要乘小轿的,一人分乘一顶小轿,少时到了二门,管家娘子瑞二娘又带了丫头媳妇迎上来,一群人簇拥着往正厅去了。
郡王并王妃已候了多时,见大姐儿刚迈步进来,作势欲给父母下跪,忙叫瑞二娘扶起来,道:“你有身子,不必行礼了。”
郡王不到四十,就要做外公,喜得无可无不可的,也不知该同女儿说什么,便问大女婿,一路走的可顺利,亲家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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