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便在山上着了块平坦地方,清扫了石子、枯枝、落叶,洗剥了几只野兔,烧烤了做午饭。
七姐儿唤他关大哥的那汉子,烧烤是一把好手。罗克敌小声叫她仔细看了。只见关大哥从马鞍旁的褡裢里取了一件物事出来,原来是一根皮腰带,关大哥系上腰带,又从褡裢里面拿了十来个小瓶子小罐子,放在腰带上的小袋内。又拿了两只刷子出来。
其他人已经将兔子洗剥干净,穿在带来的铁签子上,架在火堆上烤着。关大哥一时拿个小瓶子往兔肉上撒香料,一时拿刷子不住涂抹均匀,一时又淋上香油、蜂蜜等调味,手法极快,令人眼花缭乱。一旁有人以均速转动铁签子。
罗克敌既不说话,那些汉子们也都没考口,七姐儿只顾着看关大哥施展手段,也顾不上说话。少时,那只小兔子已经烤好了,一名汉子将整只兔子连同铁签子递给罗克敌,笑着对七姐儿道:“小姐也尝尝我们这山村风味。”
七姐儿仰脸对他笑了笑。
罗克敌从怀里掏出一块细白布,铺在面前一块大石头上,拿一柄银小刀,先切了几片腿子肉下来。“你先尝尝。”
七姐儿拈起一片仍自冒着热气的兔肉,小心咬了一口,呼呼吹气,“好烫!”有几个坐的近的便一笑。罗克敌也笑,“慢些吃。”慢慢将四条兔子腿都分了下来,兔子头却赏了别人,他自己吃的也刁钻,只吃兔子背脊上的精肉,余下的肉和骨架子,赏了跟来伺候的小厮。
七姐儿胃口不大,吃了两条兔子腿,就觉着饱了。但那兔肉烧烤得实在美味无比,她想了半天,又吃了一条腿。罗克敌忙说不能再吃了,怕消化不好。
肚子就觉得涨,更加上饭后晕,便要睡觉。罗克敌命人拿了一块狼皮垫子,并一条熊皮毡子来给她用。
这些土匪显见训练有素,说话声音不大,并不喧闹。若罗克敌这个二寨主不发令,也不到处乱走。关大哥先烤了两只兔子孝敬二寨主,余下兔子就不怎么用心做了,马马虎虎,烤熟为算。众人便骂他狗腿,关大哥嘿嘿一笑,“我这是做给小姐吃的,你们这群猢狲,值得哥哥我伺候么?”
众人一阵嘘他,他只是笑。七姐儿方才赞他手艺出类拔萃,他得意的不行。关大哥是跟去了洛阳的人之一,自然知道这个女孩儿是郡王家的千金。平民对贵族,多少是有那么一点敬畏之意的。再者说了,七姐儿这样一个伶俐可爱的小女孩,谁见了不喜欢?尤其是二寨主对她好得不得了,拍拍她那尊贵的小马屁,又有什么不可以?
这日入夜,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回了山庄。众人马后都挂了几只猎物,还有山下猎户帮忙扛了几头鹿和獐子下来。到了山庄大门,罗克敌命人赏了那几个猎户一些银子,庄内自有人将猎物抬了进去。
七姐儿整日在外面,只中午野餐时候打了个盹儿,已经快睁不开眼睛。罗克敌一路与她共骑,她小脑袋撞在他胸口无数次,也不觉得疼,只觉得这孩子好生可爱,什么时候什么样子都是可爱的。虽然一想到她年龄,他就觉得发愁毕竟是太小了。
这么一路想着,神情恍惚的,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说话,就到了山庄门口。
众人忙着将猎物抬去冰库或是厨房,阿凤迎了出来,笑道:“这也玩的太久了,看把她困的!”
“本是早该下来的,结果回来路上见着一头雪白的貂鼠,实在稀罕。朱儿喜欢,我也觉着放弃了可惜,便想了法子捉住了。”
“她手腕上可是?”她见七姐儿左手腕上一圈白色皮毛,便问。
“是。可惜那白貂没捉着活的,皮子损了,个头又小,只能割了貂尾。”
阿凤瞪他一眼,“那貂呢?”
少年从马后将死貂拎给她,“你瞧着,剥了皮,做出来,看看能做个啥。不行过几天我再去山上看看还有没有白貂。”
“这白貂好稀罕,还有几十只等着你不成?”阿凤将白貂翻来翻去看了一圈,“罢了,回头我瞧瞧有什么皮子能配起来,给她做个帽子,或者手笼什么的也好,这眼看要下雪了。”
“前几日不是才下过雪,今年似乎也不是很冷嘛。”
“你是住惯了,不觉着冷。又是个习武的,你哪里知道这样小的孩子,冬天可不好过呢。这一天也冷似一天了,你要带她出去玩,也趁早。等大雪封山,就出不去了。”
罗克敌嘻嘻一笑,偏腿下马,随即将七姐儿抱下马来,就这么抱进庄子。阿凤看他那个样子,直摇头,但也没奈何。唤小厮来收拢了马,又将手中白貂交给皮匠打理。
这边小厮们正关了大门,上了门闩,却听外面空旷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哨声。那哨声不知是怎么发出来的,悠长连绵,且越来越响。
随即便听一声炮响,来的蹊跷,震得山庄上下百余号人,均是心神一荡。
七姐儿本是晕晕欲睡,这一下便给震醒,瞪大眼睛,茫然问道:“怎么了?”
正文 拾陆,罗绮自相亲(4)
罗克敌抿了抿嘴唇。七姐儿距离他如此之近,第一次发觉,他薄薄双唇生的极是好看,线条分明,坚毅有型。起先她一直觉着这少年虽然蜂腰猿背的,姿态好看,但相貌上不如自己的兄弟们,有些不大喜欢;再者说了,自己现在是个人质加肉票的身份,对罪魁祸首不该有什么好感。可这样一天天的过下来,二寨主对她比自己亲哥哥还要好,又实在摧毁了她心中“匪徒”这个概念。
她这边在胡思乱想,那边院中,汉子们已经动了起来,就有人要开门往外面去瞧瞧。
这山庄本就建的高墙,四角建了角楼,十二个时辰不断人的有人站岗,可以说是外松内紧,防范森严。但外面这样异响,角楼上居然没人发出预警,罗克敌便觉着奇怪。
阿凤走过来,担心道:“好奇怪,到底是什么?”
只见开了门出去巡视的二人,忽地身子半腾空的,飞着倒退了回来。
罗克敌头皮一紧,将七姐儿放下,交在阿凤手里,“带她进去躲起来。”
门边汉子们立时关上门,回报道:“二寨主,是被箭射中了。”又有一人道:“这个力道,一定不是人射出来的,多半是弩床。”
罗克敌抽出腰刀,“快去角楼看看。击鼓,迎敌!”
说罢一转身,见阿凤已经拉了七姐儿往二门厅上跑,便跟了上去,一面道:“敌人来的突然,你带她先躲去地道,若是我抵挡不住,你们就赶紧从地道出去吧。”
阿凤急道:“你别硬撑,撑不住,就早些走,知道不?”
“是了。你快走。”
阿凤进了厅里,便往耳房里面去。七姐儿腿短,被拉的跌跌绊绊,阿凤只说:“快些!”她向来泰然镇定,此时有些慌乱,不免失去了那一份娴静美好。
外面汉子们已经击起了鼓,“咚咚咚”一阵响,庄汉们都从屋里拎了刀出来,迅速扑向自己岗位。这山庄人数不多,不算小厮丫鬟仆人什么的,也不过才四、五十人,还有二十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仆人,倒没一个乱跑的,只留在自己屋里。
这二门厅上就躲着一个丫头,蹲在大堂桌子下面,索索发抖。
见阿凤进来,颤抖着道:“阿凤姐姐”
阿凤也不回头,道:“你也跟我来。”
丫头忙爬出桌子底,跟着过来。
“你抱着小姐,咱们找个地方躲一躲。”阿凤道。
那耳房里面摆着寻常人家里的家具,靠里面墙上有一架柜子,窗下摆着一张书桌。阿凤在书桌上不知扭动了什么机关,那柜子便往边上挪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阿凤掏出一个火折子,晃亮了,对那丫头道:“你先进去。”
丫头颤颤巍巍先走进去,原是一个向下的台阶,一路向下去,是一条走道。
阿凤随后再带了七姐儿下来。
七姐儿之前也想到,若是官兵找到此地,前来围剿,这山庄可有什么逃生的法子?一想古今中外大富之家都爱挖个地道什么的,想来这个庄子里面一定也有个地道。只是她还想不出法子,让罗克敌带她去瞧。
现在可算是达到目的了。
罗克敌对关大哥道:“来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布置周详。咱们庄子里人不多,想来是抵挡不住的。兄弟们先抵挡一阵,他们必定是要先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再派个人来说说,到底是要剿灭,还是招安。”
关大哥点头,“这一向没听说府衙要剿剿匪,倒是奇怪了。咱们这里三不管,到底谁有闲工夫来管咱们?”
“大哥跟官府关系好,向来剿匪这个事情是与我们无关的,这倒是”罗克敌沉吟片刻,“总要有人去给大哥报个信。还有阿凤姐姐和朱儿”
“你这个小厮倒也机灵。就让刘三、陈四、徐五带这个小厮,一起护了阿凤出去,可好?”
“使得。”罗克敌点点头,心里却实在放不下那小孩子。他伸手入怀,摸了摸怀中一个锦袋子。那是他绑了七姐儿那天,在她衣服里找到的。那块玉璧想来价值不菲,七姐儿找了一回,自己也不记得倒是是丢在小蒙那个小院里了,还是丢在哪儿了,也就罢了。他也不跟七姐儿说,偷偷藏了起来。
汉子们架起了弩床,对着左右高墙上面;又二十个端起了了火铳,对着大门方向。罗克敌便站在二门厅前空地上,单手提刀。
只听外面又一声炮响,不知有多少人,在外面点起了无数松油火把,将整个前院照的通亮。罗克敌眯着眼睛,隐隐绰绰只见那墙头站了无数黑衣人,各个手持弓箭火铳,对准院内几十条汉子。
人数上,就败了。
罗克敌暗自咬了咬牙,纹丝不动的站着。
院中几十个人都人人冒汗,小腿抽筋。
过了一会儿,只听一个青年声音响起,“二寨主,我这边,人稍微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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