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美的谎言往往像甜而脆的薄饼,进入嘴里就会慢慢的溶化,可是它又会迅速潜伏进你的体内,侵占你的心。只可惜她舞灵儿早就过了几句甜言蜜语就会妥协的年纪。
“呵,王爷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不能生养的奴才,哪有资格与你这样高高在上的皇子‘成说’,白头偕老呢?”
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言从她檀口中缓缓流淌出来,胤禛的心突然一阵冰凉,透彻心肺的冰凉!
他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犟脾气的人,只好耐心的哄道:“你这便又是在赌气了,爷对你的一片真心,苍天可鉴,何时把你当过奴才看了?”
灵儿本来不想把这层纸戳破的,但终究没能忍下去,“如果没有把我当奴才,以前房中的苏合香你怎么解释?燕子楼失火你又怎么解释?”
胤禛听完,脸“吧嗒”一下就沉下来,只觉得她的话莫名其妙,反问道:“苏合香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就是要给爷定罪,那也得说出个因由吧!”
灵儿见他还不承认,口气里添了一股火药味:“你还装,你还敢说你不知道,檀香里掺了苏合香可以导致不孕的,就算你不知道这个,那房里的焚香出了异样,你应该能察觉的吧,但你却一直视而不见,闻而不言。”
原来是这个缘故,难怪灵儿入府三个多月,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来是有人看不过她得宠,所以对她下的毒手。
但这也不能怪在他的头上啊,胤禛怕误解加深,急忙分辨道:“爷从来不喜用香,也不知道苏合香和紫檀香相冲,檀香是来自紫檀木家具里天生就有的味道,至于苏合香,那是以为你喜欢,所以爷才不做追究的。”
真的是这样么?就算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但是也不见他就没有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情,其实灵儿一直在猜测,燕子楼里那把火是他在气恼之下点燃的,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从来没有像任何人提及过。
不过雍正是出了名的瑕疵必报,他误以为自己对他不忠后,用残酷的手段报复也未可知。
反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差这一件,于是脱口而出,“好,好,就算这是你的无心之失,那,当日你误认为我与八爷有染,气我恨我也就罢了,实在不该火烧燕子楼泄私愤吧。”
胤禛气咻咻地站在门口,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这女人脑袋里想的什么?他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么?“你真是不可理喻,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了,那把火怎么可能是本王放的,亏你也想得出来,本以为你善解人意,知我懂我,竟不想你这般多妒多疑,枉费本王还为你好一阵子的食不知味,暗自伤怀。”
原来在他眼里,她舞灵儿竟然是个多妒多疑的女子,不由气的鼻尖通红,上面沁出亮晶晶的细汗,赌气道:“我本来就是个嫉妒多疑,小心眼,不自量力的人,四爷何必在我这种人身上浪费情感,去珍惜那些善解人意,知你懂你的人去吧。”
胤禛只觉得怒火在胸中翻腾,像是快要炸开一般,怒气冲冲道:“你到底在别扭什么,本王要怎么做才能顺了你的心意!当时是你先来招惹本王的,说什么‘你侬我侬,忒煞多情’。要与本王‘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倒如今反悔了,就要‘锦水汤汤,与本王长绝’。你把本王当什么了?‘而今才道当时错’,晚了!你真当本王没有脾气还是怎的?岂能任凭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是他先薄情在先的,倒还有理了,古人的脑袋都这么秀逗么?
灵儿的脸上燃起隔外地可怖的怒色,愤愤不平道:“四爷这么说来,我倒成了那薄情人了,你先娶福晋的妹妹那拉氏,又娶香浮钮祜禄氏,可曾觉得有愧与我,现在连武氏都进门,赶明年羹尧把他的妹妹给你送来,你恐怕就会高兴的不知道人间几何了?”
胤禛此刻已被气的七窍生烟,火冒三丈道:“年羹尧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妹妹,你说的这又是哪一桩?爷身为皇子,有很多无可奈何,爷不指望你能体谅爷,但你连爷对你的真心都辜负了,真是太叫人失望了,你曾经跟老八暧昧不明,又跟太子勾勾搭搭,爷何时跟你认真计较过?”
灵儿听了这话,一肚子的怨气开始膨胀,扬眉负气斗狠的说道:“是了,是了,你心中还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对!我就是跟他们暧昧不明,勾勾搭搭了,怎么的!”
胤禛的脾气就像火山爆发似的,皱着眉头急促地呼吸着空气,勃然大怒道:“你的意思是,爷就是那薄情的王昌谁是你的无价宝?谁又是你的有情郎?是老八还是太子啊?好一句‘自能窥宋玉’你如今心里想的,眼里看的,都是你的二爷年羹尧吧!”
灵儿气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弓起黛眉咬牙切齿道:“你滚,滚。”
胤禛的愤怒也到了极点,眼神像要射出火花一般!咆哮如雷道:“怎的,让爷说中了?告诉你舞灵儿,有些事情虽然你是先起的头,但由不得你说结束,你最好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想,明早天一亮爷就进宫请旨,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娶你当我雍亲王的侧福晋。”
灵儿的颤抖的手“啪”地一下拍到了桌上,叱道:“谁稀罕你的侧福晋,你敢去请旨赐婚,我就敢抗旨不遵。”
胤禛的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疾言厉色道:“那你就准备好三尺白绫自缢吧,就算是死了,你也得是我爱新觉罗家的鬼魂。”
正文 第三卷 莫使金樽空对月;第三十四章 新愁旧帐 下
月儿低眉,微风轻拂。月光柔柔地撒满大地,桂花淡淡地开在枝头,花前月下,谁能说不美呢?只可惜灵儿与胤禛隔门争吵的声音敲碎了这美好夜晚的韵致。
香浮披着一身深莲青镶金丝洒梅花朵儿的斗篷,暗沉沉的颜色本不易让人发现。她静静地藏在桂花树后面,目送着四爷气火匆匆的步伐消失在月影朦胧的深夜里。
有风瑟瑟的迎面吹来,她心中的担忧亦渐渐散开。她以格格之位在王府里平分春色已经煞费心神,又岂能让灵儿以侧福晋的身份嫁进来独占鳌头呢。真不知道独孤瑾是怎么办事的,居然没把灵儿给烧死,还让她活着回来了。
树影婆娑,绿波荡漾,每一片黄叶都在颤动,偶偶私语。一种渴望在空气中四处流溢,穿过心中的妒火,蹦出点点的痛恨的火星子。
她清纯的脸孔在月色下格外恐怖,尖锐的鎏金嵌珠护甲甲尖儿狠狠的在桂花树上刻字一行:“宁知赵飞燕,夺宠恨无穷。”她是把灵儿比作汉成帝的赵飞燕了,恨意从牙缝里挤出钻心刺耳的“咯吱”声。
而她却不知道,在她的背后,此时正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独孤瑾一身儿月白缎绣夹紧身长袍,外罩月白春绸面白纺丝里夹袄。一头疏狂的散发也梳成了一条长长的发辫,末尾系着珍珠丝穗。自从他成了雍王府的门客,便换上了满族的服饰,这通身的满族打扮,衬得他活脱脱一冷峻不凡的八旗贵公子。
在香浮的发泄下,桂花纷纷坠落风中,独孤瑾觉得他心中所有的思念,就如同这一地静谧的残花一般,被眼前这个女人狠心的摧残着。
以前总是期盼能再看她一眼,只一眼,心足已!如今飞越千山,翻越万水,终于可以多看她几眼,却没有预期那样的满足,反而心中有数不尽的落寞,和情不自禁的怜惜之情。
他默默站在她的影子上,十指紧扣着情深凝望。随风一曲《秋风辞》,轻吟浅唱:“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香浮把妒恨的模样隐藏,换上了一抹青莲般纯净的笑颜,转身,如意头上缀着的三串珍珠长穗“哗啦哗啦”的响着,只见独孤瑾一身素白衣衫出现在她的眼前,一丝惊艳在她的眸中闪现,不可否认,他这身打扮看起来比之前要顺眼很多。
独孤瑾呆呆的凝住那抹纯净的笑脸,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相识之初那心与心相交融合的悸动。
香浮缓步走到他的跟前,拂了拂肩上的落花,“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别数月,公子身上的风尘褪尽,如今已经是四爷门下的贵客,当真是可喜可贺!”
独孤瑾慵懒的一笑,目光紧紧落在她尖尖的下巴,“数月之别,香格格风彩更胜从前了,只是见你清减了许多,忍不住的想奉劝你一句‘终易散,且长闲。莫教离恨损朱颜。’”
香浮嘴里含着薄薄的凉意,冷笑道:“多谢公子挂牵,公子如今的风姿丝毫不逊当年,你历经家族大起大落的变故,之后又饱尝了边关的风沙之苦,江湖里的腥风血雨却不曾染红你怜香惜玉的心性,香浮真不知道是公子在脂粉堆儿里泡软了心肠,还是你根本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独孤瑾仰头望着夜空,不接她的话,他知道香浮在责怪他没有把人做掉,其实他又何尝不自责,他差一点就亲手烧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现在的灵儿把他堪比知己,他越发不敢让灵儿和燕子知道,那把火是他放的。
第一次见独孤瑾这般无视她,香浮的脸被气的全然失了血色,在月色里苍白如瓷,“你不是医毒双绝么?给我一剂让她死的不着痕迹的毒药,你既不忍心,那我亲自来。”
独孤瑾冷峻的脸上少有的严肃,惋惜道:“人面桃花,物事人非,只知道‘故人心易变’,却不知道变化如此之快!如此之大!当年的你是个‘十指不染阳春水’的纯良女子,而今‘一入侯门杀心起’,难道真的要手浸鲜血才会开心么?”
香浮脸上浮现出了阴毒的本色,如同优雅的猫咪忽然尖叫着露出尖利的牙:“说到手浸鲜血,在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