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对她道:“让我想一想。
楚方睛一直在我耳边说叶公好龙,说我不是如自己所言,是个唯物主义者……
我苦笑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谁知她却笑道:“你那点腐儒心思,有什么不知的。”说罢从我书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增广贤文》翻开递给我道:“酸丁,你就一酸到底吧。”
我一看,她手指的,却是“宁向直中取,不可曲中求”一句,我笑道:“曲?我这也不算曲吧?”她自己找了个杯子倒茶,边喝边道:“但你自己以为是‘曲’,你最好想清楚,三十万,你最少也得努力一整年,按你现在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起码得三四年。”
她不这么说我,倒也罢了,我听了心里极不受用,立马拔了电话给黄威,约了他出来。
把镯子还给他,又给了他那古董店的地址和电话,他千谢万谢的说卖了镯子定然马上还我那一万块,等他去了,楚方睛拍手笑道:“老荆,不错,虽然我不认同你的作为,但你很不错。”
我笑道:“财去人安乐,走,吃饭去,不要AA,我请就是了。”然后我便给了电话赵悦盛,他听了有些不可置信,只说当时他去问了,说能值五万多,我心想三代世交的欧阳士秋如不是他老父凑巧到了,连他也想蒙我,别说你当警*察的。如此没了线索,赵悦盛也就没了盼头,只是叮嘱我记得一诺千金,有机会必要替他查去。
我自然答应下来,老实说,若有机会,我也想查探下去,因为以黄威在一家小公司当前台文员的姐姐,那怕就是两三万块,她怕也不可能买得起。这令我实在很好奇,所以我打算黄威来还我钱时,再问问他有什么关于镯子的线索。
第二天我便接了一个进销存软件的单子,飞上*海去了,忙了一周才回来,我把包扔在一边,连澡也懒得洗了,就瘫在沙发上动也不动。电话却又响了起来,我拿过电话道:“谁啊?赵悦盛?老大,我刚睡下,你硬要叫我起一听电话干啥?死人还是着火啊?”
谁知他很严肃地说:“死人,黄威死了,死时手上拿着那个手镯。六天前就死了。”
黄威好赌,本来在狐朋狗友的圈子打麻将,平时赢输也不过几餐饭罢了,但终于有一天,他手气实在太黑,把所有钱输光,还写了七天后还清的三万元的欠条给对方。
那天,刚好是他在警*察局里遇见我的前两天。
他的债主到了第七天,去找他收钱时,在他门口见到有个蒙面的小个子正和黄威拉扯着一个首饰盒。他们吓呆了,幸好其中一个练过五六年散*打的还比较冷静,马上打电话报*警,然后,他们一起躲在墙角看着黄威慢慢的倒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黄威仍能和抢*劫*者争夺着手上的首饰盒子时,警*察就到了。
黄威的血,淌了一地。有血就有伤口,有伤口就有刀。出来抢*劫,而且还是单*打*一的抢*劫,不可能没带刀。
赵悦盛很好奇的问他们:“你们不是债主吗?”
他们说:“黄威让捅死,最多我们收不到钱罢了。命比钱重要。”
赵悦盛又问:“你们刚才不是说,不单是债主,而且还是平时和黄威‘同煲同捞’的朋友吗?”
“对,我们是朋友,但那人有刀啊!”他们理直气壮的如是说。
赵悦盛坐在我的客厅里,说起这些时,眼里流露出明显的不屑,但又有些唏嘘。我端起桌上酒瓶道:“烧刀子,对于这个南方城市的人来讲,花一瓶茅台的钱,也不能马上买到。”
他点了点头,我接着道:“有些人,一辈子也没喝过烧刀子。”他接过小酒瓶,泯了一小口想了一会,又说:“但他们说香槟是酒,红酒也是酒,啤酒……” 我笑了笑,打断他道:“不同的,我们不会把那些当酒喝。”
他笑了起来,就着旧人连这烧刀子一起从雁北托运过来的干蚕豆,又喝了几口,笑道:“也对。”眉宇间一扫方才的落寂,对我道:“你一个人住,又是soho,打你手机又不通,本来六天前就要找你的了。”
正文 第八章
古董(8)
我展开那张沾有些血迹的纸,上面第一行,写着我的手机号码和我的姓名,下面写着:荆先生,我仍没有退还货款,镯子仍是你的。我欠人三万块有欠条,已还一万,也一并托你处理。顺颂商祺。黄威。
写到“托你处理”四字,已很潦草,下面几个字,我按着格式仔细辨认了,才发现是“顺颂商祺”,黄威的威,却只写了一半。
我拿着纸条,问赵悦盛道:“为什么他不写下留给他家人,然后卖了退钱给我呢?”
赵悦盛冷笑道:“据他的债主朋友们说,黄威认为这个镯子值三十万,可能是你要让他退钱而设的一个局。”
我不禁苦笑,这真是一个TOP SALES,临死前,他仍等于在不担负任何风险的情况下,把这镯子重新卖给了我一次,并且比第一次成交价翻了一倍。
欧阳士秋拈着他并不存在的山羊胡子,望着走进古董店的我,摇头道:“你交友不慎啊,让我等他,结果毫无音信,打你手机又说不在服务区域。”
“他让你等他?”我坐下自己斟了杯茶喝了。
原来黄威从我这里拿了镯子,马上就约了欧阳士秋第二天见面。欧阳士秋点了点头,冷哼了一声道:“他大约是舍不得我的三成佣金吧。”接着又吹嘘了一番他如何的童叟无欺,然后断言黄威如果找别的店子去卖,一定还不止三成佣金。
我苦笑着对他道:“他不是不来,是来不了。”
把事情和他说了,谁知还没说到黄威送院不治,欧阳士秋便紧张地道:“那个抢劫的捉到没有?镯子没有坏吧?是不是还在黄威手里?”
我告诉他,镯子现在不在黄威手里,欧阳士秋听了长叹道:“还以为可以捞一笔外快呢,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把黄威那张字条给他看了,他马上便兴奋起来,吩咐伙计有事叫他,便对我低声道:“来,里面房间说。”
欧阳士秋的意思,镯子现在是我的,那么他只要两成回佣,但不能让他老父知道,我皱眉道:“你也等钱用?”欧阳士秋摇头道:“你没有七八个兄弟姐妹,你不懂的,就这么说定了吧。”
我想了一会,心里有了计较,笑道:“这样吧,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如答应了,卖多少我们对半。”
我的条件很简单,如果有人要买,必须我在场,并且必须听我讲完这个镯子的故事。欧阳士秋本有些为难,不过他最后想了想,还是道:“好,跪着喂母猪,瞧在钱份上,答应你就是了。”
这时母亲便打电话来,说明天周末,她和父亲要来这个城市探访旧友,我挂了电话,忙对欧阳士秋道:“这下麻烦,我得先回去收拾我的猪窝。”
上了计程车,我急急打了电话给楚方睛让她帮我叫几个钟点工去收拾房子,我还有点事要办,楚方睛却不乐意了,让我去找平日厮混的那些女朋友收拾便是了,我一听就急了,怒道:“你怎么那么笨?我向来不带女孩子回家的,不说甲碰到乙,丙碰到丁,无端起风波,只说万一我妈见到了,以为是未过门的婚妇,我不是没事找事吗?”
楚方睛一听就乐了,笑骂道:“老荆你是个混蛋。”便把电话挂了。
黄威的姐姐生前所在的公司,是一家私人贸易公司。我去找了几个平时做批文的朋友,终于有一个朋友的旧同学和里面的副总有些交情。副总姓倪,原来是一家知名韩国贸易公司的部门head。很有修养的一个人,我和他谈网络普及是必然的趋势,他也很认同,说话间门被推开,我不禁眼前一亮,只见一个亮丽的白领丽人站在门口道:“John,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我们……”
话没说完,那姓倪的副总脸色就阴沉下来,只是冷冷的望着那女孩,那女孩给他瞪着,脸上有些委屈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有客人。”
“让你笑话了。”倪总有些不好意思,道:“都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前台文员居然不知道是我有客人,要不是瞧她是我师妹,立马就让她收拾包裹了。”
又谈了一会,无意间他竟主动提出让我帮他做一份OA的规划,并表示这个公司的经营,主要是他在负责,如果方案书出来,问题不大就可以签了。这是比较愉快的一个下午,起码对我来说,开心并不是一张单子的大小,而是客户真的能了解和接受你的理念。
谁知我的开心,却到了家里便荡然无存。
正文 第九章
古董(8)
倒不是双亲对楚方睛做的菜有何异议,反倒是赞不绝口;也不是我家里零乱让母亲生气,因为已干净得几乎让我以为进错门了。
父亲问我为何这么晚回来?我便把下午的行程和他说了,楚方睛刚好从厨房收拾完东西出来,竟和我父亲异口同声道:“有诈!”我不解地道:“从何说起?”
父亲笑道:“小楚,你启发一下这笨蛋。”
楚方睛冲我笑着眨了眨眼,只是说了二个字:“本意。”
本意?我的本意……,我一瞬间脸上就变得通红了,甚至于耳根都发热起来。父亲笑道:“我总说,一个人尽其全力,也不一定做得好一件事。”
我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道:“你们聊吧,我太累了,先去睡会。”有楚方睛在这里,倒不用担心父母亲没人照顾而有什么不便之处。但父亲叫住了我,在我就要跑步蹿进房里反省自己的蚍漏时。
父亲的意思,不外又再次打击我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天纵英才之后,再次和我念叨什么“现场,真相的源泉。”之类的老话。我应付了他几句之后,终于在他点烟之际跑进房里,却不料母亲又跟着进来了,对我道:“你和小楚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了?”
一时间,我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在母亲听了我的百般分辩仍不依不饶时,我把蒙在头上的枕头扔开,在床上跳了起来一拍胸膛道:“匈奴不灭,何以为家?”
“匈奴?早灭了。”
“据考证,匈牙利很可能是匈奴的后裔!”
“你要去当恐怖分子?”
“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别意淫了。快说,什么时候摆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