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谟谣(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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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谟谣(出书版)-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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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意,就请全当从没有见过我,早就没有玉谨此人。她的确已经死了,死在那年的大雪中。”
  一甩衣袖,就要离开。目达朵紧紧拽着我的衣袖,只知道喃喃叫:“姐姐,姐姐”
  离开匈奴前,我、於单、日、目达朵四人最要好。因为阿爹的关系,我和於单较之他人又多了几分亲密。於单、日和我出去玩时都不喜欢带上目达朵,她一句话不说,一双大眼睛却总是盯着我们,我逗着她说:“叫一声姐姐,我就带你出去玩。”她固执地摇头不肯叫我,鄙夷地对我说:“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大,说不定比我小,才不要叫你姐姐。”但不管我们走到哪里,她却总跟在后面,甩也甩不掉,日子长了,我俩反倒好起来,因为一样地固执,一样地飞扬娇蛮,一样地胡闹疯玩,当我决定自己的年龄后让目达朵叫我姐姐,她思考一晚后竟痛痛快快地叫了我。我还纳闷她怎么这么好说话,从於单那里才知道原来她觉得一声姐姐可以换得我以后事事让着她,她觉得叫就叫吧!
  几声姐姐叫得我心中一软,我放柔声音道:“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不想再回去,也不可能回去。”目达朵默默想了会儿,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是不想见单于,我不会告诉单于我见过你。”
  我握着她手:“多谢,你们什么时候回去?”目达朵开心地也握住我:“明天就走,所以今日大家都很忙,没有人顾得上我,我就自己跑出来玩了。”
  我笑道:“我带你四处转转吧!再让厨房做几个别致的汉家菜肴给你吃,就算告别。”目达朵声音涩涩地问:“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回头处,一步步足迹清晰,可我们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我苦涩地说:“我希望不要再见,我和伊稚斜绝不可能相见时是一笑,而你已经选择了他,如果再见只怕你会左右为难。”
  目达朵的脸立即烧得通红,又是惭愧又是羞赧地低头盯着地面。我原本的意思是说她选择了伊稚斜做他们的单于,可看到她的脸色,心中一下明白过来,说不清楚什么滋味,淡淡问:“你做了他的妃子吗?”
  目达朵摇摇头,轻叹口气:“单于对我极好,为此阏氏很讨厌我,像这次来汉朝,没有人同意我来,可我就是想来,单于也就同意了,阏氏因为这事还大闹了一场。可我仍旧看不清单于心里想什么,不过如果他肯立我做他的妃子,我肯定愿意。”她说着有些惭愧地偷偷看了我一眼。
  我笑起来,果然是匈奴的女子,喜欢就是喜欢,想嫁就是想嫁,从不会讳言自己的感情,也不觉得有什么羞人:“不用顾及我,你虽然和我好,可你想嫁给伊稚斜是你自己的事情。只希望我和他不要有真正碰面的一天。”目达朵有些恐惧地看着我:“你想杀单于吗?”
  我摇摇头,如实回道:“目前不会,以前非常痛苦地想过挣扎过,最终一切都慢慢平复,以后以后应该也不会,我只盼此生永不相见。目达朵,其实不是我想不想杀他,而是他想不想杀我,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要做彻底,否则他会害怕和担心。就如他宁愿在我阿爹自尽后痛苦内疚,也不愿给我阿爹一条生路。”
  目达朵神情微变,似乎明白些什么,口中却不愿承认,依旧固执地说:“单于没有想让你们死,他下过命令的,没有”
  我苦笑着说:“你怕什么?还怕我真去杀他吗?他想杀我很容易,而我想杀他谈何容易?他是匈奴的第一勇士,是匈奴帝国的单于,我若要杀他就要和整个匈奴帝国为敌,那我这一生就只能为这段仇恨活着。阿爹只希望我找到赠送芍药的人,用才智守护自己的幸福,而不是费尽心机纠缠于痛苦,目达朵,即使我和伊稚斜真会有重逢的一天,也是我死的可能性比较大,你根本不必担心他。只怕他一旦知道我还活着,我能不能在长安城立足都是困难。”
  目达朵眼含愧疚,郑重地说:“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还活着。”
  “元朔六年正月初一,新一年的第一天。我不知道今年我是否会一直很开心,但新年的第一天我很开心。三十晚上我从小淘腿上解下的绢条让我开心了一整个晚上,九爷请我初一中午去石府玩,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让我去看你,我在想是否以后会有很多个第一次,很多个”
  将绢帕收到竹箱中,仔细看看,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一小叠。不知道何时这些绢帕上百转千回的心思才能全部告诉他。
  先去给爷爷和石风拜年,陪爷爷说了大半日的话,又和石风斗嘴逗着爷爷笑闹了会儿,方转去竹馆。
  刚到竹馆就闻到隐隐的梅花香,心里微有些纳闷,九爷平常从不供这些花草的。
  屋子一侧的桌上放着一个胖肚陶瓶,中间插着几株白梅花,花枝不高,花朵儿恰好探出陶瓶,但花枝打得很开,花朵又结得密,开得正是热闹,看着生机盎然。

  第63节:第九章 心曲(4)

  梅花旁相对摆着两个酒杯、两双筷子,一个小酒壶正放在小炭炉上隔水烫着。我的唇角忍也忍不住地向上弯了起来。我凑到梅花上,深嗅一下,九爷从内屋推着轮椅出来:“梅香闻得就是若有若无。”我回头看向他:“不管怎么闻怎么嗅,要紧的是开心。”
  他温和地笑起来,我背着双手,脑袋侧着,笑看着他问:“你要请我吃什么好吃的?”他道:“一会儿就知道了。”
  他请我坐到桌旁,给我斟了杯烫酒:“你肩膀还疼吗?”我“啊”了一声,困惑地看着他,瞬间反应过来,忙点头:“不疼了。”
  他一愣:“到底是疼,还是不疼?”我又连连摇头:“就还有一点疼。”
  他抿着嘴笑起来:“你想好了再说,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怎么动作和话语两个意思?”我敲了下自己的头,没用!摸着自己的肩膀:“没有先前疼了,不过偶尔会有一点疼。”
  他道:“生意忙也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天寒地冻的人家都捂了一件又一件,你看看你穿的什么?难怪你不是嗓子疼,头疼,就是肩膀疼。”
  我低头转动着桌上的酒杯,抿唇而笑,心中透着一丝窃喜。石雨在门外叫了声“九爷”后,托着个大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个扣了盖子的大海碗,朝我咧嘴笑了下,在我和九爷面前各自摆了一个海碗。
  我看着面前的大碗,纳闷地笑着:“难道就招呼我吃一碗面?”
  九爷替我揭开盖子:“传说寿星彭祖之所以能活到八百多岁,就是因为他脸长。‘脸’即‘面’也,脸长即面长,用这碗长寿面恭贺你的生辰,祝你福寿双全。”
  碗中的面细如发丝,乳白的骨汤,上面飘着嫩绿的香菜和葱花。我用筷子轻翻了一下面,低声道:“今日又不是我的生辰。”
  他温和地说:“每个人都应该有这个特别的日子,你既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那就用这个日子吧!去年的今天我们重逢在此,是个吉利日子,又是一年的第一天,以后每年过生日时,千家万户都与你同乐。”
  我声音哽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捞起一筷子面塞到嘴里,他在一旁静静陪着我吃长寿面。
  面的滋味香滑,吃到肚里,全身都是暖的,一向觉得只有肉好吃的我平生第一次觉得面才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吃完面两人一面慢慢饮着酒,一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我酒量很差,不敢多喝,可又舍不得不喝,只得一点点地啜着。我喜欢两人举杯而饮的微醺感觉,温馨的,喜悦的。
  冬日的天黑得早,刚过了申时,屋内已经暗起来,九爷点燃了火烛,我心里明白我该告辞,可又磨蹭着不肯离去,心里几番犹豫,最后鼓起勇气,装作不经意地笑说:“我最近新学了首曲子,吹得比以前好听。”
  九爷含笑说:“你还有空学曲子,看来也没有我想得那么忙,是什么曲子?”
  我稳着声音:“我吹给你听,看知道不知道?”
  他取了玉笛出来,又用干净的绢帕擦拭一遍,笑递给我。我低着头,不敢看他一眼,握着玉笛的手轻轻颤抖,隐在袖中好一会儿,方把笛子凑到唇边。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已经练了千百遍的曲子,此时吹来,却是时不时地带着颤音。吹完后,我头仍旧低着,握着笛子,一动不动地坐着,唯恐自己的一个细微举动都会敲碎一些什么。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静得空气都胶凝在一起,火烛的光都不再跳动,似乎越变越暗。
  “听着陌生,曲子倒是不错,可你吹得不好,天快全黑了,你回去吧!”九爷清清淡淡,水波不兴地说着。
  “喀嚓”一声,还未觉得痛,心上已经有了道道裂纹,半晌后,疼痛才沿着纵横的裂纹丝丝缕缕地漫入全身,疼得身子微微地颤着。抬头看向他,他与我眼光一触,瞳孔似乎骤然一缩,立即移开了视线。我固执地盯着他,他却只是专注地凝视着陶土瓶中的白梅,我眼中的“为什么”和伤心,他似乎全都看不见。

  第64节:第九章 心曲(5)

  他不会再理你,离开吧!至少一切还未完全揭破,还可以貌似有尊严地离去。心中一个声音细细地劝着,可另一边却是不死心,总觉得他会再抬头看我一眼。
  很久后,我默默站起,向外走去,到门口伸手拉门时,方发觉手中还紧紧地握着玉笛,太过用力,指甲透进手心,涔出些许血,浸染到碧玉笛上,点点惊心的殷红。
  我转身将玉笛轻轻搁在桌上,一步一步地出了门。
  半黑中,我不辨方向地走着,是否回落玉坊,我根本没有意识。脑子中只雷鸣一般的声音,反反复复:“听着陌生,曲子倒是不错,可你吹得不好。”
  为什么?为什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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