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越发旺了,我咬牙切齿地盯着他,抖了半天,却没能骂出一个字,想来想去,只能怪自己交友不慎,明知道他向来狡诈无耻喜欢肆意轻薄,却还总是被他干净无邪的外表所迷惑,傻傻地相信他。
“乖,别闹了,伤口该发炎了,平时看你不是挺率性的吗,怎么这会儿倒忸怩起来了?”他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道。
我暴怒道:“这不是率不率性的问题!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女的呀?”
他忽然微微叹了口气,抬手就点了我两处大穴,俯身咳嗽几声,稍稍往后挪了挪,开始从肩头褪我的衣衫,“要你不是女子,本公子才懒得管你呢!风家的疗伤药千金难求,你以为谁都能有这种待遇?”
我不能动弹,却还可以开口,愤恨地想了想,挑着眉毛鄙夷道:“风莫醉,你用这一招轻薄了多少女孩子?”
“傻女人,你最好给我闭嘴!”他手下猛一用力,痛得我呲牙咧嘴。
果然恼羞成怒了,我不屑地冷哼一声,识时务地没有再出言讥讽。
稍时,疼痛缓和,他替我掩好衣衫,随手解了穴,自己却咳得脸色惨白,仰面倒在了地上,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我吓了一跳,顾不上发火,慌道:“喂,你怎么老咳嗽还吐血啊?是不是受内伤了?”
他闭着眼,没有回答。我急了:“你别又昏过去啊,伤还没处理呢!”
“这么紧张干什么?不就吐了两口血,又死不了!”他终于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道,“我没力气了,你照刚刚那样子帮我上药吧。”
思及他是为了我的事才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我小小愧疚了一下,没有再拂逆他的意思,轻轻拉开他前面的衣衫,看见那些血肉模糊、有些发青的伤口,不由皱了皱眉,自己都觉得身上一疼。忽然想到一事,扭身从一旁抓来一株长得极丑的草,献宝似地道:“风莫醉,你看,这是不是天仙子?你上次说,这个可以止痛,所以我刚刚在路上看到就采了一株。”
他眯着眼瞅了瞅:“嗯,有点长进。”随即又闭了眼,时不时懒懒开口提点我两句。之后我扶起他,给他后背上药的时候,发现背上那一道刀伤竟然从后肩延至肋处,而且深可见骨,心下一疼,抹药的手都有些发抖。等伤口差不多处理完,药也尽数被用光,就连昨晚我没舍得用偷偷放起来的那瓶药也空了。
长长吁了一口气,抬头看见柳树已长出了新叶,清雅玲珑,像初开的浅碧花儿,身下草色浅染,生机流动,不远处是烟波浩淼,水雾氤氲,意境幽远如一幅上好的水墨画,却比画要灵动清绝得多。
我怔然良久,回过神才发现,身畔的人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眉目清朗,呼吸绵长,一股安宁之意蔓延开来,隔断了喧嚣红尘。折腾了这么久,不觉也有些累了,遂调整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倒地而眠。
湿润的青草香逸入鼻尖,勾出一枕年少旧梦,恍惚中还是五六岁的模样,扎着小辫,蹦蹦跳跳,笑颜灿烂,无忧亦无伤。
再次睁眼,已是夕阳满天,身上披了一袭血迹斑斑的雪青长袍,稍稍欠身,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风莫醉的人影,大概是去找吃的了。
天际落霞铺染,映得水面一片潋滟波光,倦鸟归去,掠过无痕,那般静谧美好。
我静静地坐着,须臾,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缓缓回头,果然看见风莫醉兜了一把野果,提着许多不知名的花草,怔怔站在几步开外。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急忙讨好道:“小醉,你回来啦!”
他缓缓走过来,屈身将花草放在地上,把包着野果的巾帕递给我,“刚开春,找不到多少野果,先将就着吃吧。”
“嗯!”我喜滋滋地接过来,十分殷勤地挪到水边去清洗,洗完后很仗义地分了他一大半,虽然很涩,但总比没得吃好。
吃过之后,他开始捣鼓采回来的奇怪药草,我则将枯枝架起,趴在地上费力烧着火,山林间,夜晚寒气太重,而况现在还是初春,没火取暖,估计得冻死。
等火差不多弄好,我偏过头,只见风莫醉正在用剑劈一根极粗的木头,不由疑惑道:“你在干什么?”
他头也未抬,淡淡道:“你的腿需要两块木板固定。”
忽然又瞥见他手中那柄剑,觉得很是熟悉,仔细想了想,突然抖着手指着它大声嚷道:“这这这是太阿剑!”
风莫醉抬眼掠了我一下,神色波澜不惊:“又不是没见过,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它不是掉到山崖下去了吗?怎么会在你手里?”我一时瞠目结舌,脑子里慢慢升腾起一种被骗的感觉,而且还是被骗了很久很久,“你一直在骗我?”
他停下手,抚了抚额角,表现出一副很头疼的样子:“临行前君先生还给我的,至于他怎么找到的,就不用我提醒了吧?”
依柔姐姐好像说过,当年我执意去寻药时,她曾经请求君先生暗中护我平安,那么以问君楼的实力,顺道找回一柄丢失的剑,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想到这里,我不由觉得有些尴尬,沉默了片刻,没话找话道:“那些视剑如命的剑客要是知道有人居然拿上古名剑劈木头,估计会气得吐血。”
“剑是拿来用的,不是摆着看的。”说话间,他已劈得差不多了,除了几块木板,还做了一根拐杖,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是勉强还可以忍受。
就这样,我们在这个地方狼狈地混了十来天,我的腿伤有所好转,风莫醉身上的伤也开始慢慢愈合,基于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神医风家的药确实名不虚传。随后,我们决定往前走走,看能不能摸索着绕到洛阳。
☆、千年山中断红尘(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篇文,属于半架空吧,朝代暂时不明,地名有真有假,大家不要太计较,呵呵另外,里面的诗词什么的,大多也是胡乱捏的,所以韵律格调什么的,请自动忽略
走走停停,赶了三天的路。在第三天的傍晚,我一个不小心,又摔了一跤,腿伤加重,风莫醉皱眉看了看接下来几乎找不到路的连绵深山,无奈之下只得决定停下养伤。
他扶我在一块山石边坐下,然后就去找吃的了。这一次,等了快三个时辰,他还没有回来,四周一片黑沉,火又一直烧不起来,我冻得直哆嗦,心里急得不行——深山野林里经常有野兽出没,万一让他碰上出了什么事忽然有些后悔,不该把他牵扯进来的,平白无故遭这么多罪。
“风风莫醉!小醉”尝试着喊了几声,声音在深林里荡开去,说不出的寂寥萧索。
有野鸟被惊醒,怪叫一声远去了。隐隐地,似乎听到狼嚎声,还有不知名的兽吼声。
越想越觉得害怕,连着打了好几个寒颤,抱着肩蜷缩成一团,身上的伤口也伺机凑起热闹,疼痛万分,依稀有月光穿过枝叶洒落,却不能消除我心里的半点恐惧。依稀中记起,爹爹离开的那一晚,也是这样冷,也是这样一个人,坐在陌生的地方,瑟瑟发抖;流觞离去的那一天,我抱着他,一直等到漫天清冷月光洒下,孤寂绝望得几乎死去。
落寞寒凉的画面猝不及防地扑过来,脑中如注冰雪,我死死咬着唇,双臂愈发收紧,感觉生命即将走向尽头。有时候,觉得死亡真是件很容易的事,一眨眼,所爱的人就消失不见,连带着那些温暖也从血脉中抽离,不留丝毫喘息后悔的机会。
蓦地,身畔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熟悉的气息笼过来,驱散了所有不堪画面。一只手搭上肩头,清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怎么没生火?”
刹那间,仿佛千里月光炽盛,迷了心绪,我反身搂住他,哽咽道:“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
微微颤抖着,再说不出别的话,泪毫无征兆地淌下来,脸上一片湿意。
感觉颚下的身子僵了僵,随即一只手缓缓放到腰间,用力收紧,另一只手抚上背轻拍着,声音变得温和:“别怕,没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哭,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事后我想起这一幕,觉得实在不是一般的丢人,自己竟然因为害怕而抱住风莫醉哭得那么狼狈,真是胆小懦弱,颜面尽失。
迷迷糊糊中,他已抱着我走了很远,我终于清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事了,你放我下来吧。”
头上传来温热的气息:“别乱动,马上就到了。”
我冻了几个时辰,也的确没什么力气,就没有坚持,心下想着跟他结拜成姐弟或是兄妹也挺不错的,回头要找个机会再好好谈谈。这么一想,就顺口问道:“小醉,你老说比我大,到底大多少呀?”
他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几个月。”
我闻言嚷道:“不会吧?那你还天天说比我大,把我当小孩子一样训!”
“大几个月也是大。”他不咸不淡地接道,俨然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我被噎住,撇撇嘴,半晌也没挤出一个字。
“到了。”他停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将我小心放下。
我看着面前落满月色的水潭,感觉有温热的水汽逸过来,疑惑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不是叫嚷着要洗澡吗?河水冰冷,你要是下水,只会伤上加病,我刚刚找吃的,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方,这里的泉水温热,刚好适宜。”他也在一旁坐下,望着我笑道。
“真的吗?”我万分惊喜,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入水中,果然,温热的感觉包裹住肌肤,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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