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欺侮的女子瞅了瞅倒在地上的人,又瞅了瞅我,惊恐的神色中添了几分诧异:“姐姐他们”
我波澜不惊地弯下腰,在那两个男子身上取出几根银针,用丝绢仔细擦了擦,放回袖中,然后偏头,对身旁惶然发颤的女子微微笑道:“没事了。”
女子这才褪去惊恐的神色,以十分敬佩的语气赞叹道:“姐姐,你真厉害!”
我看清她的模样,瘦小可人的脸,是雨洗的梨花白,眸子始终泛着盈盈水光,叫人顿生怜惜之意,纤纤弱弱的身骨,仿佛禁不起春风一拂。
“没想到青天白日下,也会发生这种事,”我边说边转身,“快走吧,他们只是中了迷药,醒过来就不好对付了。”
“姐姐,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恐怕就”那女子紧紧跟着我,轻声细语地说道,“我叫岫岫,姐姐能否将名字住处告知,好让岫岫登门致谢?”
我替她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和头发,笑道:“我叫阿萱,登门致谢就不必了,赶快回家吧,以后小心点。”
“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岫岫楚楚可怜地看着我,咬唇道。
面对这样一个娇弱如花的人儿,我还真连语调都放得极轻:“没有,你别多想,只不过我急着去找人。”
“找人?姐姐要找什么人?”她疑惑道。
“他”我迟疑道:“不过是一个分别了很久的故人。”
“姐姐说一说他的名字和模样,也许岫岫认识呢?”
“他他叫风莫醉。”
“风莫醉?”岫岫闻言一愕,“姐姐说的可是侠医风莫醉风公子?”
我讶然望着她:“你认识他?”
岫岫摇摇头,纤巧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只是听以前的姐妹说过而已。”
“以前的姐妹?”我有些迷惘。
岫岫低下头,小声道:“我以前是在在烟花之地”立刻又抬眼,一脸紧张:“不过很早就出来了!姐姐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这倒是出乎意料,我愣了一下,轻声道:“怎么会?”
“真的吗?谢谢姐姐!”她欣喜地握住我的衣袖,顿了片刻,垂头继续道:“风公子一定是个很好的男子,因为连纤舞姐姐也十分仰慕他。”说着又抬起头,小心翼翼:“姐姐,你找他干什么?”
莫名的倦意骤然袭上来,我不愿多说,遂道:“没什么,既然你不知道,我就先走了。”言罢,不等她回应便转身向另一边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返回山上的小院,小径上人迹稀少,橘黄的色彩将四周的景物渲染得一片斑斓。
经过一天的奔波,我仍是没能找到——应该说是遇到他,果然有太多东西比不得从前了,从前我们总能在各种场合没有任何征兆地相遇,好像早已约好一样。
黯然搭上竹扉,却在抬眼的刹那,倏地僵住。
一树梨花如雪,密密匝匝,静默在绚烂的霞彩中,梢头花沿晕出雾岚般的浅浅光泽。青色衣衫的男子微微弯腰,削瘦有力的手腕自轻软衣袖中伸出,修长手指正在面前端坐的温婉女子脸上轻抚着。女子则安然闭着眼,下颚微微抬起,白色轻纱垂落一侧,覆在散下的泼墨青丝上。
不多时,男子收回手,小心翼翼地替女子系好掩面轻纱,许是说了句什么,女子睁眼,姣好眉目间漾开盈盈笑意。
而我,像一个过客,偶然途经陌生小院,邂逅这一幕温馨安好的场景,竟不忍惊扰,进退难为。心头仿佛被凿出一个洞,空荡荡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终于等到你带一身荣光归来,可你的一切我都无法再介入,你的温柔牵挂,从此也只属于你身畔的妻儿。
“阿萱姑娘?”沙哑温柔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响起。
我被这一声轻唤惊醒,视线对上转过身的风莫醉,他望着我,眸中掠过一丝别样的神色,微澜漾动,转瞬便恢复沉寂。我平下心绪,推开竹扉,缓缓走过去,尽量露出若无其事的平淡表情:“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那女子攀着风莫醉的胳膊柔柔弱弱地起身:“阿萱姑娘,真的很抱歉,我们想——”
风莫醉温声打断她:“小谢,你坐好,我来跟她说。”
小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说?昨日就是你惹得人家姑娘不高兴的,你还敢说?”说着上前一步,朝向我,眉眼含笑:“阿萱姑娘千万不要见怪,他平日很少这样的,这两天也不知是怎么了,竟说胡话,我代他向姑娘赔罪。”
面对这样温婉有礼的女子,我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牵出一抹淡淡的笑,摇了摇头。
“姑娘不介意就好,”小谢犹疑了一下,“其实是这样的,我很喜欢这个地方,想在姑娘这里叨扰一段日子,不知道可不可以?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言,我和——”她顿了顿,不知为何,没再用“夫君”的称谓,“我和小醉一定会尽力办到的。”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怔在那里。小谢看着我,语气中添了一丝乞求意味:“还请姑娘成全。”
风莫醉突然不耐烦地开口:“算了,我们走吧。”
小谢握住他的袖子,抬眼巴巴地望着他,委屈道:“可我真的很喜欢这里,你答应过什么都依着我的——”话未完,细长的眉倏地一紧,身子也晃了晃。
风莫醉脸色微变,伸手揽住她,急道:“是不是又难受了?”
“我没事”小谢摇摇头,脸上未被轻纱掩住的肌肤透着虚弱的苍白,手颤抖着抚向凸起的腹部,“可是,孩子”
“别怕,孩子不会有事的,我保证。”风莫醉搂着她,轻声细语道,随后偏头看向我。
我急忙引他朝房门口走去。他随我进屋,将抱着的人轻轻放到榻上,每一个动作都极为温柔小心,像是在呵护一件至爱的珍宝。
小谢则紧紧握住他的袖子,原来满含柔情的眸子里换了惶恐神色:“孩子真的不会有事吗?”
风莫醉轻声安抚道:“不会,别胡思乱想,我马上去给你煎药,喝过药就没事了。”
“你们暂时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右边还有一间屋,我去收拾出来。”百感交集地丢出这么几句,旋身逃也似地离开。
大概是嫌这日子过得太枯燥太无趣,想找些不痛快吧,我竟然真的留下了他们,还十分大方贤惠地布置出一间干净简朴的屋室。
这一晚的月光很好,皎洁清凉,水一般流泻,洗过院内如雪梨花。
风莫醉和小谢的那间屋在最靠右的转角处,从我的房间斜斜望去,几乎可以将一切尽收眼内。我倚在窗前,静静看着那里昏黄的灯火,看着窗纸上变幻游移的黑影,直到灯灭了,也仍旧没能回神。
素白的梨花瓣悠悠飘过来,我伸手想去接,却什么也没接到,无意间瞅见手心繁复的掌纹,突兀地笑了一声,感觉自己似乎有点不正常。
终究是关了窗,带一身凉意躺到床上,侧过身,蜷缩着,闭眼,又睁眼,隐约可见梨树的影子,清瘦,且孤寂。
再次闭眼,弯了弯嘴角,对自己说,睡吧,以后还有很多个这样的夜晚呢。
☆、不堪回首莫相问
次日,暖阳融融,碧草茵茵,简陋的短榻上,闭眼静卧的女子,如同宛然绽放的白芷。
“小谢,醒醒,先把药喝了。”风莫醉温淡的声音如春风拂面。
小谢睁开眼,撑起身子,靠在风莫醉怀里,撩开面纱,很听话地将药全部喝下,大概是有些苦,柳眉轻轻蹙起。
风莫醉细心地用丝绢替她拭了拭嘴角,忽然状似无意地朝我这个方向看来,目光相触,我和他俱是一怔,仿佛掉入了不见底的深潭里。
“咳咳”小谢的两声轻咳,打破了所有的怔忡、尴尬,还有不自知的沉湎。
我僵硬地挪过去,小谢已掩好了面纱,白色的轻纱,如浓雾遮住容颜,看见我,她不自在地虚空抚了抚脸,眼中虽依旧泛开淡淡的笑,却十分勉强,话语透出黯然:“我我的脸吓着姑娘了吧?其其实以前不是这样的,后来受了伤,就就”她的肩膀微微颤了颤,抬眼望向风莫醉:“不过,小醉说,只要好好医治,这些伤还是有可能好的。”
我急忙挤出一个微笑,装出很不在意的样子,坐到一旁木椅上,敷衍了一句:“一定会的。”心里却鬼使神差地想,原来昨日那样温馨亲密的一幕,是他在为她上药治脸。
“姑娘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小谢忽然扯开了话题。
我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不是一直,而是两年前才搬过来的。”说完不免有些懊恼,自己这个呆呆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应该会很可笑吧。
“那,姑娘的家人呢?”
我一滞。
没等我开口,熟悉的嗓音就已响起:“你不是累了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风莫醉垂眼望着小谢,留给我一个春光勾勒的侧脸。
小谢回望着他,轻轻道:“不想睡了。”忽然又别眼向我:“阿萱姑娘,我看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不如让小醉帮你看看?”
风莫醉闻言抬头,看着我,眸光异样,眉头微微一皱,很快便松开。我躲开他的视线,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不自在地笑道:“不必了,大概是昨日奔波了一天,还没缓过来。”
投过来的目光倏地一冷,风莫醉没再看我,垂首道:“你就别操这些心了,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我要下山一趟,这次不能带你去。”
小谢有些不情愿,慢吞吞道:“好吧,那你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