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眼看着她,没有辩驳,因为心知辩驳也无用。谁会相信,这样温柔似水的虚弱女子,前一刻还说着那么多如刀的话,一刀一刀毫不留情地割在我身上?视线不由自主地挪至风莫醉身上,忽然有种冲动,很想问他一句,我和他怀里那个女子,他更相信谁。
“好了,少废些气力,喝完药回房去歇会儿。”温柔的语声打断了所有幻想,风莫醉看了我一眼,又很快躲开。
一时间,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旋身收拾了石桌上的东西,淡淡丢下一句:“你们慢聊。”匆匆回了屋。
纱帐高高撩起,掌心横躺两支木簪,我怔然凝视着,思绪如一团浆糊。良久,听到叩门声,急忙将簪子塞回枕边,转过头,只见风莫醉立在半开的房门前,神色模糊,手中端了一只白瓷碗。
尴尬地对望了片刻,他端着碗进来,行至桌边,我亦起身:“有有事吗?”
“我炖了些调血滋补的汤,你好歹喝一点,身体是自己的,别总那么不爱惜。”他将碗搁在桌上,却没有抬头。
我望着他的侧脸,一阵恍神。
“你放心,这汤里没下别的药。”见我半天都没反应,他忽然抬头,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语气十分不好。
我这才醒过神:“我”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赶紧坐下,挪过碗,很听话地一勺一勺把汤喝下。
喝到一半,突然停下,鬼使神差地问道:“如果我害死了你的孩子,你会不会杀了我?”
风莫醉愣住,脸上表情慢慢僵硬,连眼神也渐渐冰冷,像堆砌了冰雪。
我不由打了个寒噤,讪讪地笑了笑:“我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别当真”硬着头皮埋头继续喝汤,却似乎尝不出有什么味道。
“那个孩子是你自己?”半晌,头顶传来微颤的嗓音,“你就那么恨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留下?”
我懵了,着实不明白自己的话怎么会让他产生这样的想法,难道他不觉得,我是在暗示他小谢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险吗?
没等我想通,一只胳膊就猛地挥来,汤碗飞落在地,汤汁四溅,碎瓷片散开好远。风莫醉一把拎起我,将我死死箍在怀里,仿佛恨不得让我就这样窒息而死,咬牙切齿的痛苦声音响在耳边:“你到底要做多少傻事才肯罢休?为什么总要这样逼我?难道只有报复我,你才会开心?”
我一时喘息不过来,脸涨得通红,也无法开口解释。
须臾,他终于松了手,颓然退后几步,笑得自嘲而冰冷:“呵呵不对,怎么能怪你呢?是我错了,是我一直在强求,强求你接受,而你根本就不需要,没有我你也能活得很好我那样对你,你恨我报复我,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咳咳”我扶住桌案,剧烈咳嗽着,“不不是”
见他转身便要走,我急了,顾不得许多,踉跄着扑上去,却只抓住了他的衣袖,被带得差点摔倒在地:“不、不是那样的,我没有不想要那个孩子,更没有想报复你,你误会了”
他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脸色慢慢缓和。
我抱着他的胳膊站稳,又立马松开,扯出一个笑容:“真的,我又怕痛又不爱喝药,怎么会自讨苦吃,做那样的蠢事?”有小谢的那些话在,我本不该作这些解释的,可我实在不想让他以为我恨他,更不想让他因此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新坑,一个比较简单轻松的故事,希望亲们继续支持:李代桃僵
☆、刀光剑影局中局(二)
“阿萱阿萱”正解释着,一阵殷切夸张的呼唤突然由远及近不停歇地传来,很快,萧遥就吊儿郎当地摇着折扇,风流不羁地晃入了视线中。
“咦?阿萱,疯子醉,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呢?”萧遥顿在门口,伸长脖子,表情丰富地瞅着我们。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走上前问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有事吗?”
“确实是有事,”萧遥兴奋地合起扇子,笑得神秘兮兮,“你猜我把谁给你带过来了?”
我微微一愣,随后激动道:“是不是挽幽姐来了?”
他摆摆折扇,挪开身子,示意我往院子里看。
我缓缓朝外走去,春日暖阳融融,熠熠光彩中,那人的身姿、容颜由恍惚渐变为清晰——青丝成云,眸含秋水,裙裳似山中轻岫,一身优雅若诗书画卷。
“小笺。”嫣唇轻启,温柔如春风的唤声,带着丝丝颤抖,扯出无数旧日画面,从初见开始,始终娴雅温柔的女子,一颦一笑都动人心旌。
“依依柔姐姐?”眼角漫出湿意,整个人怔在那里。
“小笺”依柔姐姐上前抱住我,语声哽咽,“你真的还好好活着”
良久,我哽咽着笑道:“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她点点头,放开我:“我一听说别苑失火的消息,就匆忙赶了回来,却只见到一片废墟,我还以为、还以为你真的”
我摇摇头:“我没事,你们都走了,别苑里冷清得很,谢卓又想把那里据为己有,所以我才放了把火,逃了出来,一个人在这里住着。”
春阳穿过花枝斑驳洒落,我们携手坐下,几乎忽略了其他人的存在。
“依柔姐姐,你过得好不好?”虽然亲眼看见她面色红润,容光焕发,身畔跟的两个婢女也极乖巧妥当,我还是忍不住问了这样一句。
她浅浅一笑:“很好。”顿了顿,略略垂头:“侯爷待我一直很好,你不必担心。”
而此时,风莫醉和萧遥难得没开打,如感情深厚的好兄弟一般边闲谈边往院外走去。
依柔姐姐掠了他们的身影一眼,忽然道:“那年,有一晚,我在洛阳看见你,叫了你半天你都没应,还掉头就走。当时我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后来听世子说了前因后果,才知道你是失去了记忆。”她抬眼看我:“小笺,有时候不要计较太多,风公子他,也是用心良苦。”
我垂下头,半晌,又抬头:“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说不提,可最终还是忍不住心神恍惚,在她的询问下缓缓开口,旧事重提。
交错的树影投到身上,像染透衣衫的深沉色泽,伴着梨花悠然的飘落,我无意识地将掩埋的心事说出,说出那些暗夜里涌动的隐秘情愫,告诉她后来发生过的很多事,很多旁人不知晓的事,还有这两年独自一人的生活。也许,我是孤寂得太久了,所以才这样期盼有个人可以听听我的心事,听听我不敢显露于人前的感情。
“傻丫头,哪有像你这样把自己的夫君拱手让给别人的?”手在肩头轻轻拍着,久违的温柔声音飘入耳中,蔓延到心底。
“他曾经说、说让我不要后悔,依柔姐姐,我不知道该不该后悔可是,就算我现在后悔,他也不要我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我喃喃说着,有些语无伦次。
“小笺,”许久,依柔姐姐轻声道,“要不,你去侯府陪我一段日子吧?把这些不好的事都慢慢忘记,忘记了,就不会难过了。”
远离?忘记?就像放下流觞一样,再将他放下么?湿冷的泪液滑过双颊,我忍不住瑟缩起来,半天,摇摇头:“他很快就要走了”
顺滑丝绢轻轻拭过脸颊,依柔姐姐边替我擦泪边无奈叹息:“傻丫头,我该怎么说你好呢?他现在已有妻儿,你们”顿了顿:“也罢,等你哪天彻底断了念想,再来找我吧”
正说着,风莫醉与萧遥已晃荡一遭回来了,萧遥瞅着我,笑得满面春风,还有些不正常,弄得我浑身不自在,只差没寒毛直立。依柔姐姐起身,却忽地身形一晃,似是体力不支,我急忙扶住她,她别过脸,用帕子掩住嘴,干呕了几下,原本避得较远的两个婢女见状匆匆跑过来:“夫人,您没事吧?”
依柔姐姐摇了摇头,冲我微微笑道:“大概是这两天赶路赶得急,有些累了,你别担心。”神色添了一丝无奈,“舒坦日子过得太久,真是半点苦都受不了了。”
“恐怕你这不只是舟车劳顿的原因。”风莫醉忽然淡淡地插了一句。
依柔姐姐闻言一怔,我心里也“咯噔”一下。
“疯子醉,,医术不佳,可别危言耸听啊!”风莫醉还未搭上脉,萧遥就在一旁用惯用的不正经语调顽笑道。
修长手指触及凝雪皓腕,极快的一下,就分开来,风莫醉抬眼看向依柔姐姐,神色怪异,随后又掠了我们一眼,在紧张的氛围中开口,道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她有了身孕,三个多月。”
我定在原地,已分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萧遥更是瞠目结舌,手中折扇很不幸地啪啦掉落,还悲惨地弹向一旁,变得灰头土脸,估计逃脱不了被抛弃的厄运。
只有那两个婢女反应正常,十分欣喜万分兴奋地凑过来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这真是天大的喜讯,侯爷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是啊是啊,夫人”
我望着依柔姐姐,她从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处于恍神状态。半晌,她终于稍稍醒神,挥手让那两个婢女退下,然后转眼瞥向萧遥,浮满红霞的脸上有紧张尴尬之色:“萧公子——”
她刚开口,萧遥就傻呵呵来了一句:“本公子要有弟弟了?”随即冲着依柔姐姐激动地咋呼道:“大美人——我真的要有弟弟了?”他咧嘴笑得极为开心:“太好了!本公子终于要有弟弟了!”
这反应似乎有些过头了,我抚额无语,依柔姐姐更是始料未及,一时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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