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能有多大的代价呢?不过是这条命吧。
小隐苦笑,身形矫捷的忽闪,慢慢接近昌德殿正殿。
时值初春,崩越的天气早已暖和似阳,昌德殿内竟然燃着火盆。
小隐藏身在帘帐后面,身子紧贴柱子,刚才跳进来的时候大致瞄了下,只隐隐看见屏风后面燃着火盆,其余的还来不及看清。
殿内静悄悄的,粗听似乎只有火盆内劈啪声响,细听下来,似乎还有纸张翻动的声音,以及细碎的不知名小声。
小隐再三确认这屋内没有其他人后,挺身走出柱子,将脸上的蒙面扯下,绕到屏风后面。
北齐王全神贯注的俯趴在床上,从床旁的竹篓里抽出两寸来长的竹节,剥开竹节一头的封蜡,将里面的纸张掏出摊开,仔细读完后在纸张的背面提笔写下几个字,然后用残蜡将竹节封好丢在靠床内侧的篓子里,有时候竹节里的纸张太小不够写还会添纸进去
整个过程流畅娴熟,明显不是一日所成。
而小隐也很快辨认出,他所使的竹节正是朱砂盟传递密信所用。
天别告诉我,陌白也被他骗上床了
小隐还在这样想着,忽然北齐王封蜡时一个不慎,手被火焰灼了一下,竹节失手掉进火盆里,北齐王想也未想便伸手去拣,那竹节显然被大火灼过后温度高的烫人,北齐王拾起时又被烫了一下,随手一丢,烧着的竹节被甩在床帐上,眼看就要起火,小隐下意识的上前将着火的床帐斩断,然而这一个动作刚完成了一半便不得不停住。
一个冰冰凉的东西架在她脖子上,随之传来的是北齐王不高不低的声音:“加上这次,我统共放过你三次。”
第四卷 我已成魔(上) 第 68 章
如果说小隐可以把刚才见他动作流利的察看情报并批示的举动当作幻视,那么这时架在脖子上那个冰冰凉的玩意儿便是在提醒她——这绝不是幻听。
小隐据理力争:“哪三次?”
北齐王珠圆玉润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你故意拖长时间有什么用呢?又不会有人来救你。”
一句话踩中小隐的死穴。
身为朱砂盟的杀手,通常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会有同伴接应,所以若是过了约定时辰还未回来复命,同伴就会以极其隐蔽的方式回去察看情况,决定施以援手还是杀人灭口。
但显然,这次夜探长平宫是小隐突发奇想,压根不会有什么同伴。
她这样问话只是为转移北齐王的注意力,抓住机会扭转败势
就在小隐还在走神的时候,北齐王手中一松,将她推开。
小隐迅速发难,右手执剑果断的架在北齐王脖子上。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放手,但后发制人也是很重要的不是。
那张依旧魅惑众生的笑颜绽放尤胜从前,小隐微微低下头不去看他的脸,只是看他的下颌,却不期然瞥见如花瓣般润泽的唇弯起优美的弧形:“要是你想让本王同你一起葬身火海,也未尝不可。”
迟钝的小隐这才发现先前未完全斩断的床帘烧着起来,火势迅速蔓延到整张床,且有越来越大之势
小隐几乎不用多加思索就想到火势蔓延开去绝对会殃及子衿宫的严重后果。时值深夜,就算扑救及时,也不能担保子衿宫里的人毫发无伤。
北齐王,果然是个狠角色。
想通这点的小隐当下便收剑背于身后跪下道:“请王爷下令救火。”
北齐王笑吟吟道:“这算是第四次吗?”
小隐当然明白他口中的三次四次指的什么。
第一次是秋猎那天,北齐王为防她看出破绽下令方衍对她施以警告,但要是北齐王真想一步到位,叫方衍杀了她也未尝不可。
第二次,楚鸣空遇刺那晚,陌白将她打晕后带到长平宫,用不着陌白亲自动手,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一刀要了她的命。北齐王留了她一命。
第三次,就在刚才,北齐王以起火为饵先发制人制住她,却又松手推开她。
不过当时北齐王说得很清楚:加上这次,我统共放过你三次。
北齐王并非真要取她性命,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时小隐对方衍所说:留我性命比杀我有意义得多。
北齐王不杀她,自然也有他的用意。
所以第四次,小隐笃定北齐王也会放过她,只是相应的,她须得奉上北齐王想要的东西。
思及此,小隐重重的叩首道:“小隐愿对王爷奉上绝对的忠心,誓死效忠王爷一人,如有二心,听凭王爷处置。”
面对渐大的火势,北齐王似乎一点也不急,而是不紧不慢的问:“若是有天本王让你去杀清月,你下得了手吗?”
小隐怔了一下,就只这个失神,她便明白自己已失掉最能表明忠心的时机,可奇怪的是北齐王并没有恼怒,而是亲自扶她走出殿门。
漫步在清冷的月色里,十数道黑影从两人身旁闪过,朝殿内扑去。
单凭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手小隐便认出救火的人出自朱砂盟。
“朱砂盟怎么会听凭王爷驱使?难道是陌白”这个问题在小隐脑海里盘亘许久,终于还是脱口而出。
北齐王气势夺人:“不要因为一个方衍,就以为本王只能依靠身体来让人尽忠!”
也是,朱砂盟拢共好几千人,就算王爷你能够承受,也得有那个时间不是可是,若是只用摆平一个人呢?
话到了小隐嘴里简化为两个字:“陌白”
北齐王眼神一凛:“我没必要什么都告诉你吧。”
那样锐利的眼神如同鹰爪在人眼前扫过,虽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已经足够让人心生畏惧。
是的,此刻的北齐王与以往任何时候见到的北齐王都不同。
以前的北齐王可以是顺从的,可以是蛊惑的,可以是多情的但绝不是冷酷决绝到只凭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
小隐不得不承认,与北齐王的短暂相处,让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除死亡以外更恐怖的存在。但若要她说出那具体是什么样的存在,她也很难说清。
这便是北齐王的本来面目吗?
还是说,其实是那些惨痛的经历铸就了今日的北齐王?
小隐一时想不明白,其实她也毋须想明白,北齐王要的只是她的服从。
而当一个人面对另一个足够强大的人的时候,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服从。
这是多年后小隐才想明白为何自己在发现北齐王没疯的那个夜晚会毫不迟疑的献出自己绝对忠心的原因。
只因为他是强者。
是这样吗?
真相有那么重要吗?即使是可以让人发狂的真相。
第四卷 我已成魔(上) 第 69 章
其实我的公子,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换回完好如初的北齐王。因为北齐王根本就没疯。
整个早上这句话在小隐脑子里盘旋了不下百遍,虽然前晚北齐王并没有严令禁止她对清月说出真相,但她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走神,清月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小隐?”
“呃?公子有何吩咐?”
“你有什么心事吗?”
小隐支支吾吾的正在找词,惹人头疼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我知道!我知道!”楚秀兴致冲冲的跑进来,讨好的往清月怀里扑。
牛皮糖就是牛皮糖,一粘上就扯不下来。
本来因为昨晚的事清月还有些沉闷,被楚秀一闹,烦恼也去了大半,于是弯下腰温和的问楚秀:“说说,你都知道什么?”
楚秀借机往清月怀里钻:“秀儿知道小隐姐姐有什么心事哦。”
小隐额角冒黑线:你知道个鬼!我看你是想趁机吃豆腐吧。
无视小隐杀人的视线,楚秀吧唧一声在清月脸上香了个后说:“小隐姐姐的心事就是小隐姐姐有心上人了,哇哇,倾君大人保护我啊!”
小隐抡起扫帚狂风般扫过去,楚秀灵敏的闪到清月身后,扫帚落了个空。
碍于清月挡在两人中间,小隐不好再次发动进攻,楚秀那小鬼头躲在清月身后大声嚷嚷:“被我说中了吧!小隐姐姐啊,想嫁人了!”
小孩儿个头是小,那嗓门可是十足的大,这下殿内殿外好些人都听见了,一个个捂嘴偷笑。
小隐脸涨得通红,单手叉腰恶狠狠道:“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要老躲在倾君大人身后,有胆子出来跟我一决雌雄!”
楚秀吐吐舌:“我才不出来呢,第一,我还小,母后说行了冠礼之后才是男人;第二,不用一决雌雄,你是女的,我是男的,无论胜负如何,这都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你,你,你”小隐气得快要口不择言了,却见清月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两人斗嘴,丝毫没有帮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怒上心头大吼:“公子你笑什么!”
清月怔了怔,收起笑,严肃的问:“是真的么?”
小隐没反应过来:“什么是真的?”
清月郑重其事的说:“小隐你有心上人了啊”
被他一说,小隐眼前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一个人的笑脸来,清月见她不答当她是默认了便继续说:“既是如此,容我禀了陛下,下旨赐婚可好?”
听到陛下二字,小隐脸色蓦地发白,将扫帚一丢:“不好,一点都不好。”低头冲出殿去。
清月傻傻的愣在原地,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