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勃复苏的气象。那时的楚秀,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亡崩越的祸首。
在看见楚秀的第一眼,他明显的蹙了下眉,低声问宏俦:“他怎么来了?”
宏俦将前后的经过大致说过后,他舒颜笑道:“来者是客,宏俦你去准备些点心吧。”接着便领楚秀到石凳上坐下,单手支起头打量楚秀,施施然的笑道:“你和你父皇真像,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叫秀儿吧。”
一向伶牙俐齿的楚秀难得不知作声,只知傻乎乎的点头。
见楚秀憨态可掬的模样,北齐王笑得更开了,除却眼底那抹幽深的阴影,算得上一副宾主尽欢的场景。
点心上来了,不过是些寻常所见的点心,宏俦还体贴细致的上了两碗藕粉莲子羹。楚秀接过碗,吧唧吧唧的大吃起来,没一会儿就见底了,北齐王见他喜欢,将自己还未动过的那碗也给了楚秀,楚秀不客气的一古脑全吃下了。吃完后打了个长长的饱嗝,满脸期待的看向北齐王。
北齐王起身看看并不算晚的天色,吩咐宏俦送楚秀出去。
楚秀恋恋不舍的看着北齐王,几经犹豫还是开口道:“你你是谁?下次我还可以来长平宫玩吗?”
北齐王侧身站在远处望了他一眼后别过头去道:“不可以再来这里,也不要告诉任何人见过我,否则”北齐王抬起脸,脸上的笑倾城绝艳,“你将失去一切,父皇,母后,皇位,以及你重视的所有人和东西。这不是恐吓,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约定。”
“约定?”楚秀不明白,对方明明说着那么可怕的事,自己却一点也不害怕。
北齐王点头,“是约定。”
宏俦不动声色的送走楚秀,关上那扇与子衿宫相通的小门后又折了回来,屈膝跪在地上道:“主上是打算罢手吗?”
北齐王拈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是有这个打算吧,其实在见楚秀之前,我从未想过要罢手的。”
“朱砂盟的势力已顺利渗入崩越权力各层,窃国并非白日做梦,反倒是易如反掌,即便如此,主上仍决定放那些人一条生路吗?”其实宏俦更想说的是:主上真的放得下所有的仇怨吗?越厉帝楚鸣空暴毙之事牵涉甚广,远没有想象中的简单。而这群誓死追随北齐王的楚鸣空旧部,不过是想找出谋害楚鸣空的真凶,将之除去以慰旧主在天之灵。
“宏俦。”
宏俦拉回纷飞的思绪,应了声:“在。”
“盯紧永乐宫,你的心愿,朱砂盟的心愿很快就要达成了。”
“永乐宫?是程太后”
北齐王拍掉手上的饼糕残渣,轻蹙眉泄气的说了句不相关的话:“下次不要再上藕粉莲子羹了,说过多少次,我不喜欢。”
是夜,昌邑王回到京城的王府,未料禁军左统领虚无朝已在王府恭候多时,不待昌邑王发问,虚无朝将太后密旨呈上。
昌邑王阅毕,脸色衬着昏暗的烛光显得越发凝重,“母后此次招本王进京,为的就是这事?”
虚无朝面不改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倘若心存一丝仁念,身首异处的定是你我。”
昌邑王不知为何竟展露笑意,嘲讽道:“看来你们筹备已久,怎么也得拉上我这只替罪羊。”
“王爷此言差矣,事成后荣登九五之位的可是王爷您啊,君临天下,谁人不想啊?况且,事关太后生死存亡,王爷也不想做个不孝之人吧。”
昌邑王将密旨攥成一团,咬牙道:“不反,便是不孝之人,反了,便是不义之人,总归做不成好人,好,我答应你,就照太后的旨意行事。”
虚无朝轻笑,“如此甚好,其余事宜已安排妥当,只等王爷一呼百应。”说完便告退。
少顷,昌邑王命人秘密备马入宫。
第四卷 我已成魔(中) 第 89 章
连日来,皇后总是睡不安稳,时不时从噩梦中惊醒,袭上心头的总是不安。
这次也不例外,皇后半夜里醒来,正忧心忡忡的想些有的没的,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兵戈之声,与此同时门外响起宫女的叫声:“皇后!皇后!陛下他”后面的话被渐大的兵戈声吞没。
不安像是潮水顷刻吞没她全部的神智,皇后掀开锦被万分焦急的奔去开门,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见毓秀宫前密密匝匝的围着阵容整齐的禁军,遥遥望去,漫天的火光照亮整座宫城,吞云吐雾之势如同焚尽万物的末世烈火。
皇后禁不住惊吓,腿下发软正要跌坐下去,旁边的宫女忙扶住她,皇后推开她们扶住门柱,颤巍巍的问道:“陛下怎么了?快说。”
与她的惊慌失措相比,那名宫女显得平静许多,字句清晰道:“陛下有令,今晚毓秀宫所有人等不得踏出宫门半步,禁军奉命把守毓秀宫,以护皇后周全。”
“真是陛下的旨意?”皇后问,心中的疑点却越来越多:那漫天火光是什么?分明是出动了整个皇宫乃至京城的一部分兵力,宫里定有大事发生。
宫女颔首:“是的,陛下还有一道密旨,嘱只有皇后一人可阅。”宫女呈上一道黄色的小卷轴。
皇后摊开卷轴,上面只简单的写着一句话:永乐宫事变,稚绮勿忧。
此刻的永乐宫哀嚎声阵阵,宫女宫侍横尸当场,一身戎装的素芳亲率禁军将士杀入正殿,程太后着正装端坐于正座之上,见到被鲜血侵染战袍的素芳,只微微眯了下眼道:“陛下行事如此心狠手辣不留后路,必为天下人不齿。”
禁军奉命马不停蹄的斩杀正殿内的宫人,待最后一个宫人呜呼断气,素芳挥退禁军,“朕有话要单独问太后,你们都退下吧。”
兵器声脚步声终止于那一道关门声,素芳没有放开手中的剑,缓缓抬起头无畏的望着程太后:“母后您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吗?”
程太后揉揉犯疼的太阳穴,目光矍铄的瞪着素芳,斩钉截铁道:“哀家此生最悔恨之事,就是扶你登上皇位。”
“是吗?母后是不是以为凡事还可以重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所以想废掉朕,改立昌邑王为帝。”
程太后只一惊,很快又平复下情绪,眼中满露凄茫:“向你告密的,是昌邑王吧哀家看错他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事到如今,母后还不明白吗?这个棋局从第一步棋开始就下错了,抑或是根本不需要这个棋局,一样会有今天的结果。”
程太后瞪大眼:“你想说什么?”
素芳敛去脸上的笑,目光冰寒:“母后不该动长平宫的人,父皇已逝,母后还不肯放过王叔吗?”
“王叔!哈哈!你口口声声叫他王叔!你对他做的那些勾当真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吗!楚素芳!”
面对太后的质问,素芳至始至终都不曾回避,唯一改变的只有眼中淡淡的柔弱,但那并非来自太后。沉默半晌后,素芳静静道:“母后,您从不曾真心爱过,您不会明白的”话语被硬生生打断,程太后撕心裂肺的大叫:“我不明白!你又明白什么!当初若不是我用毒谋害先帝,哪会有今日的你!你的皇位是我给你夺来的!”
夜风拂过脸颊的凉意,不抵那句话入骨的寒。
原来这就是先帝驾崩的真相,杀死楚鸣空的不是刺客的兵刃,而是枕边人的毒药。
程太后,究竟下了怎样的狠心才做得出如此恶毒之事来。
小隐深吸了口气,夜色里一抹黑影忽闪而过,“谁!”灵蛇双剑还来不及出手,一记响栗敲在她额头上,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小隐几乎失口叫出来:“师,师,师”
“师你个头,”宏俦出现在她前方,细小的眼眯成一条线,“不想死的话,就不要把后面那个字说出来。”
当初一句“你胆敢叫我一声师父,我立马把你碎尸万段”吓得小隐老早便有了心理阴影,这次纯粹是突发意外才会叫出第一个字。宏俦这人,从来都是说到做到,我还是自求多福的好。小隐揉着生疼的额头暗自想。
宏俦对着长空叹了口气道:“先帝大仇得报,也可以死得瞑目了。”
小隐这才忆起以宏俦为代表的朱砂盟上代菁英无一例外都对楚鸣空死忠,楚鸣空之死疑点重重,今日得以解开,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寒心。等等宏俦说大仇得报,小隐忙爬回屋檐上适才偷窥的瓦洞处窥看殿内情形——程太后已鸩酒毒发身亡。
宏俦冷清的话语在她身后响起:“楚素芳逼杀太后,此举绝非仁君所为,只是大皇子尚幼,崩越前景堪忧啊。”
小隐冷不丁的冒了句:“不是还有北齐王吗?”话刚出口就忙捂嘴。
宏俦双眼发怔的盯着她:“你发现了什么?”
“呃当初不是有传闻说楚鸣空欲将皇位传与北齐王吗?”越惠帝的诏书已毁,正所谓口说无凭,现今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宏俦的反应不大正常,暗叫一声:“糟了,长平宫。”飞身一跃,身影全然消失在夜色里。
剩下小隐呆愣在原地:师父你的思维也太跳跃了吧。不过仔细回想起来,最先看见的那抹黑影似乎不是宏俦,而且行动方向直指长平宫。
是谁?
第四卷 我已成魔(中) 第 90 章
遑论其他,朱砂盟内能拥有如此矫捷身手的,舍陌白其谁?
所以,当小隐在长平宫昌德殿内看见陌白拿剑指着北齐王的咽喉时,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她意外的是:“宏俦,你怎么不出手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