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的水光在一双黑潭里闪烁着亮光,“不!你不明白。你是在幸福的环境下长大的正常的孩子,你不能理解什么叫家庭的影响,不明白什么叫作异类。
但那还不是最可怕是,最可怕的是当你终于将一切都忘记的时候,突然一天这些可怕的记忆又再度回来了
就好象电影《半夜鬼上床》里面的恶鬼,无论多少次,在你以为你安眠之际,在你以为他已经消失之际,他又复活了过来,而且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伸出利爪将你再度拉入地狱,吓得你魂飞魄散。”
莫里斯静静地听着,埃文感觉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在研究标本一样,让自己不敢直视,这番没头没脑的话,他听懂了多少,自己又在无意中透露了多少秘密,上帝,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赤裸裸过。
就像一个落难的天使,这一刻所有的刺从埃文的身上被剔除了,埃文的软弱意外地比他的美丽更牵动了自己的感官,他无法确信那些水光的真实性,但是他有一双独一无二眼睛,无论眼睛的主人在说什么、做什么,那双眼睛都忠实地传达着相同的一个信息
救我!
那是埃文永远也说不出口的话,埃文的软弱反而比他的坚强更像一层保护膜,他用自己的软弱来消减人们对他的防备,却将坚强的自我隐在心灵的最深处,多么诱人而奇妙的组合,那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类型,这就是他如此吸引自己的原因之一吧。
“也许试着说出来会好过些,一个人的痛苦莫过于无人了解与分担。想不想告诉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在恐惧着什么?至从你见到那些照片之后,你就变得更加恐慌而情绪不定,那是为什么?”
“恐惧是无名的,否则就不叫恐惧。”埃文的声调有些紧绷,他还没有做好将一切说出口的准备,这太难了再给他一点时间,只要再一点。
“那是假话,不是么?”莫里斯一针见血的挑明,他不愿意埃文再陷入到欺骗与自我欺骗的烂泥中,“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我没有穿著工作服、没有带任何证件或是录音记录设备,无论你告诉我的是什么,都只是你我的秘密,你不会受到伤害,只是多了一个人来帮你承担那份恐怖。”
“没有那么简单,”埃文的嘴唇颤抖起来,他使劲用牙齿咬住,“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更多不堪的一面,我知道你把我定位的过于理想,可是真实却是残酷而丑陋的。
我不想你看见那些。你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么多。没有义务这么做。而且我不要你的同情或是怜悯,那些我受够了,我不需要!”
“埃文,我永远不会去同情你、怜悯你,我不是一个那么有爱心的人,我很自我,甚至可是说是自大与傲慢,但是我对你的感觉是比一切都要重要得多的东西。你真的以为我只将你视为理想中的一名天使或是什么形式的圣物么?不!我没有那么肤浅与天真。”
那叫肤浅么?人类本来就是只挑自己愿意接受的去看、去听,本就是这么做的!埃文还是不相信他,“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那是我不想回首的过去,却被人硬生生的拉了出来,像结了疤的伤口被人活生生的再次扒开,露出鲜血淋淋的新肉。”
“别把我拒之门外。”
“莫里斯,艾伦不是凶手!”
两人再次同时出口,爆炸性的宣告让他们俩好一会谁也没有再开口。
但是让沉默拖得太久很危险,那些话的冲击力并没有在真空中得到削弱,相反的它们因此增长了力量,终于,莫里斯略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那是谁?”
虽然莫里斯也觉得在艾伦身上的疑点众多,但是并没有实质的证据来推翻现有的结论,而且还有阿曼达的分析。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埃文,他思考了漫长的数秒,他感觉到眼泪火辣辣地破眶而出,顺着双颊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却无法遏制,他看着那双碧绿的眼睛,看着里面充满的疑问,终于用小得几乎连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回答,“不是他,不是!是安迪。”
莫里斯听着答案,眯细了双眼,审视着他,他那张初雪般清亮的脸是多么美丽,衬着墨色的长发格外突出。
岁月似乎完全忘记了对他的剥夺,反而礼赞般给他添加了复杂的魅力,他说他害怕打开潘多拉的盒子,却不知道他自己便是那个盒子,他像包裹着无数层精美外衣的礼品,让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看到的是何等的惊喜
这张自己如此深深迷恋到接近病态的脸,却永远戴着一副虚假的面具,自己永远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即使被骗得团团转却仍不死心的想要守护在他身边,这真像阿曼达说的犯贱,自己从未如此过,除了他,今后也再也无人能令他堕落到这步田地了。
这一次,自己该相信他么?
安迪?安德鲁·李?他是否拥有让自己信服的证据?
“我知道你要证据,你记得照片上那个铁家伙么?”
“毒舌勾?”
“是的,”埃文点点头,因为忽闪过的记忆而瑟缩了一下,“那个毒舌勾是我父亲的,但是并非仅仅如此,那个毒舌勾在三十年前,我父亲失踪时便消失了,我和艾伦曾经四处去找过,想要把它永远的毁坏掉,可是却没找到。
后来,我们在父亲留下的信中看见,父亲写道:‘我亲爱的宝贝们,毒舌勾我带走了,我还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只要看到毒舌勾再次出现,就是我回来的那天。’
而且毒舌勾的侧面有图案,在你们看来只是一个玫瑰花印,但是反映在我们眼中的,却是最明白不过的语言
‘宝贝们,爹地向你们问好’。上帝啊,我从来没想过他还会回来,在三十年后,”想到那些照片,一股无法摆脱的寒意窜上心头,“称呼,还有称呼,男人喊我‘埃文宝贝’,我一直以为那是艾伦。
可是我错了,不是的会叫我埃文宝贝的是安迪是我父亲,他总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叫我们两兄弟。
还有气息我对男人一直有种熟悉感,一种安全的感觉那是父亲的味道。”埃文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不对直觉告诉他自己刚才说的有哪里不对劲
那股淡淡的烟草味怎么解释?
父亲已经五十五岁了,还会像往常一样强壮么?
艾伦为什么要为父亲顶罪?
这所有的问题自己真的没有答案么?
是否答案就在自己还未完整的记忆中?那些混乱的记忆最终会将他引向天堂还是地狱?“我明白你不能理解既然艾伦不是凶手却认罪的原因,我现在也还不能解释这一点,但是我相信
没有人会把恶梦活生生的在自己身上重演,只要他尚存一丝理智与正常人的感受就不可能艾伦也是。
毒舌勾是我们童年最可怕的记忆,那种伤害深到扭曲了他的个性,毁了他的人生,所以他不可能自己摆出那种姿势并戴上毒舌勾,那种感觉就像拿着一把不知道第几发才会真有子弹的枪不停地往脑袋上开火,没有一个正常人能承受得住。
除非艾伦疯了,可是精神鉴定认为他是正常的,不是么?”埃文停顿一下,脑子里想着如何整理清纷乱的思路,“对了,还有姿势,你知道那像什么对吧?”
“达芬奇的维特鲁威人。”
“是的,那是我父亲最为推崇的画作,他说那是人体最绝妙的比例,也是他唯一欣赏达芬奇的画作,父亲欣赏他的狂傲,”埃文想着父亲谈到画作时的表情,一阵的恶心,那些让他欲吐的画作
他猛然抬头望进莫里斯碧绿的眼睛,但失望地发现,那里面蕴藏的温暖不足以对抗他脑海中的景象,“父亲眼中的世界是畸形的,他喜欢从事物腐败的角度来看待问题,达芬奇嘲讽万物的态度太合他的口味了,而且达芬奇是个同性恋者,”埃文压住满心的厌恶将最后一句话挤出齿缝,“我父亲也是。”
他的父亲是同性恋者?莫里斯觉得心头像挨了一记闷棍,说不出的感觉。
埃文突然空洞的笑了笑,“我记忆中,除了我们之外,唯一能让父亲兴高采烈的人就是布兰特,每次只要他在场,父亲就会收起那一副对谁都懒洋洋的表情,变得神采飞扬。
小时候我以为那是因为只有布兰特会欣赏他的画作,以为布兰特也有‘共感’,如今我才知道自己和艾伦有多少不正常的观念都是父亲教给我们的,我只觉得恶心,无论是对父亲还是对自己。”
婊子!
辛迪你是个婊子!
你以为用孩子就能绑住他一辈子么?
你以为不来美国就能分开我们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才让自己怀上的么?下贱的婊子!男人的声音令人恐惧的透露着杀气。
上帝啊,他总算想起来,是谁说的这一切了,是他,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发觉呢?是他,竟然是他布兰特·科本!
你才是那个肮脏到令人恶心的家伙!
我是婊子,你是什么?!
你这色欲熏心的恶鬼!
是谁是谁在他还未有辨别能力的时候就勾引了他,让他掉入你那龌龊而卑鄙的陷井,成了你的猎物?!
伯爵?!我呸!你比最低下的色鬼还令人作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时时刻刻用的是什么样的眼神在扒光他的衣服?!你恨不得天天放纵你那根早该废掉的烂货!
不要吵了!不要骂了!是谁?躲在那里偷看一切的孩子是谁?是他还是艾伦?血一大片的血是血还是颜料?
自己摸到记忆的门把了么?伴随着记忆而来的是呼啸在耳边的暴怒的狂风,可是那是谁的怒气,是他的么?他转身想跑
该死的蠢货!脑海里另一个自己从暗门里走了出来,冷笑着,你又想逃么?你逃过一次,可是结果呢?还不是被拉了回来,你无处可逃,这一次没有人会为你牺牲!这一次你去哪里再找一个温柔的港湾?!胆小得令人鄙视的蠢货!另一个自己恶毒地笑着慢慢拉开了暗门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关机!关机!我不要看!我不要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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