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烟草,满城风絮 作者:怀凌
第一回
李息从来没想过,他的人生会只有短短二十二年,或者说二十三年——加上在母亲肚子里那十个月的话。
作为整个学院唯一还没签走的男性,学院上下无一不说是李息要求太高挑三拣四不知好歹,李息一边告诉自己条件不错就签吧一边又在签约前夕毅然放弃然后继续寻找新工作,正是传说中没良心没道德的“面霸”一枚,为此不知被多少同学背地里诅咒。所以当飞机急速俯冲自云端栽下时,李息无比坚信这是各位同学诅咒的成功以及无比后悔过去大半年的作为,同时不断向老天忏悔并信誓旦旦以后再也不会浪费同学们的机会了,但仍然阻止不了飞机下坠的速度,终于一声轰响后,报应实现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随一队人往前走,脚下一片漆黑,四周也是黑的,两旁木棍上的青蓝色火焰跳不出半点温度,连影子都看不到。
李息掐了自己一把,很疼,不是做梦。
他慌了,向前后呼喊哥哥的名字,没有人答应。看看那些人,大多都是半闭着眼睛向前走,也有刚醒来的,四处张望,都是十分陌生的脸。
坐飞机时明明就坐在他身边的哥哥不在身边,李息搞不清楚状况,又慌又怕,从队伍里走出去,退到旁边,向后望去,竟望不到头,四周都是漆黑的,只有道路两旁的火把,指明了众人前进的方向,路的尽头是一处更亮的地方,人们走过那里,就不见了。
四面八方都黑的没有质感,李息不敢乱跑,但也不愿就此夹在队伍里走,索性从旁边一路小跑,想找个带队的问问情况。路远没有李息所想的那么长,他沿着队伍跑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便来到路的尽头。越往前走睁开眼的人就越多,李息问了几个人,都迷迷糊糊不知道这是哪里,穿过那处光亮,才总算见到像是个地方的地方,尽管这个地方过于奇特了一些。
里面像是个超级大山洞,四周阴冷潮湿,不远处是水,水上架着两座相连的桥,第一座桥上站满了人,桥旁有个石桌,桌上放着大概二十多只木碗,桌旁坐了个老妇,用舀自身旁一只桶里舀水均匀分配到每个碗中,路过的人一个接一个端起碗来喝掉,然后走过那座桥,到第二座桥上,有人走过了第二座桥,有人干脆从第二座桥上跳下去。在到老太这段路程中间,有个一身白衣的人手拿着本花名册点名,点到名的就去老太那边排队喝水上桥,没点到名的就会被长着人身的牛马等动物拉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李息睁大眼睛观察四周,同时也寻找兄长,但喊了半天都没有作用,因为实在太吵了——那边点花名册的点到一个名字三个人应声,这边被人身牛头吓到的小姑娘放声大哭,远处舀水的老妇借故离开一直不回来,代替她舀水的因为分不匀水被嘲笑气得跳脚,近处有人醒来发现身处异境瞬间精神崩溃四处砸东西搞破坏,桥上人太多你推我攘进退不得,第二座桥上 更是不断传出尖叫和怒骂。李息被人们推到穿白衣拿花名册的人身边,白衣花名册被挤得看不到花名册而哇哇乱叫:“别挤!妈的!今天庙会啊??这么多人死!”
李息一愣,随即顿悟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间!那个老太八成就是传说中的梦婆!碗里的水就是让人忘掉一切的梦婆汤!眼前这些全是死人!
李息有些哭笑不得,就在前天他还用关于阴间的传说吓他们寝室唯一保研的同学,没想到他居然今天就身临其境了。
那哥哥呢?李息反应过来,忙抓着那花名册问:“我哥呢?我哥来过了吗?”
“什么你哥!你叫什么名?你哥又叫什么名啊?”白衣花名册努力举起花名册看。
李息忙说:“我叫李息,我哥叫李率!”
白衣花名册大吼:“什么??利息?利率!?KAO!你家开银行的啊?”
李息黑线,一边想着你们还真是与时俱进啊一边一副老实模样请求:“帮忙找找我哥吧!”
白衣花名册嘴里叨念着利率利率,在混乱中翻看花名册,最后说:“没有!你哥不在这里,他还没死呢!”
李息急了,叫道:“什么利率,是李率!”
白衣花名册烦了,怒道:“什么红绿利率的!行了行了!有你的名字!快去排队喝汤投胎!”
李息还要在说什么,没等说出已经被后来涌上的人扑了过去,李息心下气愤,连死了都要和这么多人挤,这什么世道!
代老妇舀水的人身后一个牛头人身的吆喝:“哎,石桌上放着梦婆汤,一人一碗人人有份,不要挤不要抢,慢慢来~~一个一个过~”
牛头旁边来了一个一身黑衣的人黑着脸问:“梦婆呢?”
牛头说:“去洗手间了啊!”
黑衣的人脸更黑了:“什么!?这会儿人正多,连小白都被拉来充苦力!她去什么洗手间??”
“可是她说忍不住了”牛头觉得很委屈,离开又不是他。
黑衣人怒道:“听她胡扯!她是去补妆的!阎王爷要下来巡查了!到处都是补妆的!”
牛头惊道:“啊?她一老太婆了也要争这个??”
黑衣人一甩袖子,道:“你以为阎王是二十几岁的小帅哥??”
李息听着他们的对话,脚下一顿,一不小心手中木碗里的水就洒了出去,正要重新拿一碗,已经被后来的人推上了桥,手里的木碗也不知道被谁抢了过去。李息被挤得什么也看不到了,气得大叫:“挤什么挤?赶着去投胎啊??”
后面立刻有人嘲笑道:“废话!都喝了梦婆汤过了奈何桥,难道你不赶着投胎?”
“——我”李息语塞,又听前方多人大叫。
“哎呀!别挤!当心跳错了地方!”
“哎!后面的别挤!急什么呀!保证大家都有的胎投!”
“少骗人了!现在人口爆炸,哪可能每个都投人道?当朵玫瑰芍药什么的也就算了,要是投胎成了只跳蚤,我无颜以对江东父老啊!”
“你都跳蚤了还面对个屁的江东父老!”
李息被挤得难受,索性用力往旁边钻,钻着钻着总算钻出了人群,谁知一口气还没呼吸到,才发现脚下已空。
他的人生,在死了之后,又来一次倒栽葱。
第二回
掉在水里后就听不到之前的骚乱了。李息开始还憋着呼吸,后来憋不住就放开了,放开后发现也没什么事,只是全身被这水包围后,动起来就变得十分艰难,而且每动一下,都觉得很不自在。李息想,我大概已经投了胎了。
他忽然就想家了。
想家里妈妈每天给他做的可口饭菜,想难得回家的爸爸和他一起打游戏,想在南方工作的老哥,他这次本来是要随哥哥一起到南方找工作的,谁知飞机半路出事,他没去成地理上的南方,反而到了 地图上的南方,这下方,这阴曹地府。爸爸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吧,特别是妈妈,她身体不好,不知是否经得住如此打击。
李息难过得想哭,却流不出眼泪来。他想,这一世,不管当什么,他都要回自己家里去看看。如果投胎成狗,就要做李家的狗!哪怕投胎成蚊子,也要当李家的蚊子!想到这里,李息忽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投胎的确是带着为人的记忆,但如果不投胎成人,他还会说人类的语言吗?他听得懂狗说什么蚊子说什么吗?或者说,他与狗和蚊子能交流吗?他们的道德观和人类相同吗??而且最重要的是,妈妈爸爸还能认出他这个儿子来吗??李息又开始怕了起来,若真投胎成蚊子一类的话,还真是个问题
没容李息胡思乱想多久,四周的水似乎发生了变化。李息开始感到呼吸困难,有什么东西把他往一个方向顶,他要喊喊不出来,就在快要憋过去之时,口中的禁锢猛然消失,他终于喊出来——哇的一声喊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孩子出来了!”有个女人托着他的头,兴奋地尖叫。
“天呐!怎么出来了??稳婆呢?接生婆呢?接生的还没来他怎么出来了??”这是个老男人,明显早就乱了阵脚,说话都带着颤音。
“稳婆来了来了!快让道让道!”这是个壮年,但明显也早就乱了阵脚。
“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啊?”还是那个老男人,有些激动地问。
“不知道啊,稳婆不是才进去吗?”这是之前那个兴奋得尖叫的女人。
“笨!她进去之前不就生了吗?”老男人似乎有些怒了。
“啊,我没看啊!”兴奋得女人有些慌了。
“蠢!孩子出来了你都不看看??”
“哎呀,那个男女授受不亲啊!”
“什么??怎么你在我家活了二十多年原来你是个男的??”
“哎老爷我是女的啊!但那孩子是男的啊!”
“哦。”
“”
“”
“混账!你这不是知道是男是女吗!!!”
出了娘胎李息就不哭了,只是头疼的厉害,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那最后几分钟。再睁开眼睛看看,四周一片混乱,比那阴曹地府也好不到哪里去。正想着,又有人开始拍他的背,边拍边说:“这孩子怎么不哭了,不是过去了吧?”
“什么过去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孩子还我!”一声河东狮吼,四周立时安静。
李息感到自己被抱到一个又暖又香的怀抱里,很舒服。 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面色苍白,十分憔悴,但目光清澈有神,调理一下,梳理一番,应该也是个挺漂亮的人。这个,就是他这辈子的妈妈了吧,可是为什么她的穿着好像好像有点复古
那女人拨弄着小婴儿李息的手,又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下,李息没忍住,咯咯笑了起来,可惜声音一出来却是笑不像笑哭不像哭,倒也不难听。
之前的老男人问抱着他的人:“夫人,你说叫什么名字好?”
夫人似乎是笑了,不复方才的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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