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别人会说你对无为称赞七叔,心怀不满,刻意构陷,连父汗都会暗地生疑。”
“难道阿里不哥在桃花涧派出的杀手也是假的么?”忽必烈一掌拍在栏杆上。
“四叔你可能不知道,那些被擒到的黑衣人皆说是受人收买的普通杀手,只知道伏击一群人,其实并不知道伏击的是谁,更加不知道收买者是谁换句说,这收买的人有可能是七叔,也有可能是你四叔本人”夜鹰看着忽必烈阴沉的脸,轻叹道:“如果相比较起来,四叔人的嫌疑还要更大一些。毕竟,这埋伏外的埋伏,让人也太眼花缭乱了一些。可能七叔还巴不得四叔你去控告他,这样他不但可以拉到不少同情票,更坐实了四叔你野心昭昭之名。”他轻笑了一声,又叹了一口气。“这一将成名,万骨枯,何况是千秋的霸业。其实不但是方停君,无为,贾似道他们之间不能并存,就连你与七叔又何尝不是势如水火。除了死路,我们都没有退路。”说到这时,夜鹰又短促地笑了两声,像是讥讽,又像是自嘲。
忽必烈想了一下,突然微笑了起来,淡淡地道:“我们根本不需要退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夜鹰俯身拔下廊下一朵野菊花,看着那上面璀璨若珠玉的朝露,道:“那么四叔你今天晚上便不妨试试。”他转过身来,道:“今晚子时,追风的隐者将会来这里行刺四叔。”
“是吗?”忽必烈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他的嘴角一咧,道:“那让他正好偿还忆之的一条胳膊。我要让他拿一身的皮肉来偿还。”
夜鹰沉默了良久,才道:“原来四叔随行队中还暗藏了高手。”
“黑白衣化装成普通军士一直都在这里。”忽必烈冷冷地道。
“那这次追风失算了。”夜鹰轻叹了一口气。“四叔,我说过,要你偿还我的人情债,这一次我要兑现了。”
“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让隐者毫发无伤的离开。”
“这办不到!”忽必烈深吸了一口气,朝阳下他的眼睛血红,似要生啖活人,望之令人生畏。
可夜鹰却像丝毫不惧,他直直地看着忽必烈,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与薛薛叔叔感情很好。但是成大事者,除了忍得,还要舍得。你如果伤了隐者,可能会暴露了我。四叔,你想一想,这一路上我给了你多少弥足珍贵的消息。你就当成全我也好,成全你自己也好,让隐者安全离开!”
两人都不再吭声,空气中只弥漫着忽必烈略显粗重的声音,隔了半晌,才听忽必烈嘶哑地道:“好!我答应你。”
夜鹰似乎无声地轻笑了一下,等忽必烈回过神来,他已经不见了。
忽必烈拖着沉重的脚步地往回走,还没走近薛忆之的房间,就听有人嚷着薛将军醒了。他连快步走进薛忆之的房间,见薛忆之面泛酡红,心里大惊,再见站在一旁的太医面如土色,心里一阵抽痛,努力不言于表,走近薛忆之轻声问:“忆之,好些了吗?”
薛忆之淡淡一笑,道:“忆之不行了,以后不能再为王爷效劳了。”
忽必烈再忍,也不禁色变,他颤声道:“你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和我这么生分。你在我的心目中,岂只是一个懂武艺的下属,你是我的弟弟,我却没能保护好你。你这样,是不是在责怪我?”
薛忆之微笑着温言道:“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怪你”他顿了一顿,又添了两个字:“四哥。”
尽管那两个字叫得有一些生硬,但忽必烈却浑身都在颤抖,他握住薛忆之的双肩,抽着气问:“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我都能满足你。”
薛忆之想了一下,笑道:“第一桩事,是我无论怎样,你都不要悲伤。”忽必烈抽了几口气,抬起头硬挤出一个笑容,应了一声好。
停顿了一会儿,薛忆之方开口问:“四哥,你是真心与南宋和谈吗?”
见忽必烈不吭声,才叹息了一声道:“第二桩事,是想请四哥允许我带方停君走。”
忽必烈始终低着头,良久才抬起头道:“好,忆之,如果今天他原意跟你走,无论天上地下,我都不再纠缠于他。如若有违此誓,愿生生世世永坠阿鼻地狱。”
“四哥你又何必发这么重的誓,我相信你是个会信守承诺的人。只是停君”薛忆之微叹了一口气,自语道:“不管怎样,我总要努力试一试。”
忽必烈去带方停君的时候,他就坐在窗棂前,两眼望着远处。忽必烈二话不说,只是一把抓住他那只未曾脱过臼的手一路拉到薛忆之的房里。
一时间,三人相对无语,隔了一会儿,薛忆之对方停君,他说得很慢,好像生怕方停君听不清楚。“停君,我同王爷告了假,想去云游四方,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同去。王爷已经同意了。我们可以去草原,那里有最好的马,供我们信马由缰。”
忽必烈看着方停君显得有点淡漠的脸,心里矛盾之极,怕方停君应承了薛忆之,可又好像期盼着他能点头。
“将军现在身体不好,不如安心在王府养病。”方停君淡淡地,甚至有点冷冷地说:“如今兵荒马乱的,如果路上有一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恐怕保护不来薛将军。”
他话音一落,忽必烈连想都没有想,甩手就给了方停君一记耳光。方停君原本白皙的脸上立刻多了五个血红指印。薛忆之咳嗽了两下,连叫住手,他喘着气央求道:“四哥,你出去一下,我想单独和停君呆一会儿。”
忽必烈恶狠狠地抓了一把方停君的胳膊,才他耳边低声说:“你小心说话!”看了一眼薛忆之,才低头走出了大门。
薛忆之看见方停君还呆站在房间中央,微笑了一下,道:“停君,我想到窗口晒一会太阳,你能不能帮我。”
方停君犹豫了一下,才走到床前将薛忆之搀扶了起来,两个人几乎是挪到了窗口。薛忆之微有一点喘气,他扶着窗框,望着外面的艳阳绿树春花,笑道:“多好的一个春日。”他摇晃了一下,方停君走上前两步环住了他。薛忆之微微一笑,将头靠在方停君的腮旁,两人就一直这样默默无语地看着明媚的春光,一直到日落西沉。
“夕阳真美,对吗?”薛忆之眼望着天边夕阳半露酡颜似醉,云卷云舒。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再美也是日落西山。”
“可它明天还是会升起来,对吗?”薛忆之笑道。“日落西山也好,苍海桑田也好,斗转星移,也许那都不过是一个轮回。世上万物有时冥冥中自有主宰。”他吃力地转过头,凝视着方停君道:“答应我,若是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再把自己逼得太狠,好吗?我也许无法再保护你了”
他见方停君的眼中似有泪花闪过,连忙一把捂住他的眼睛,笑道:“别这样,停君,我不想我最后的记忆是你的一双泪眼。笑一个,我想看你四年前在剑门关上那种微笑,又狡猾,又孩子气的微笑”他越说声音越低,只觉得整个人往一个深渊处坠去,恍惚中只觉得有人搂住自己,嘴里有一温热的东西进入,它推着一个散发药香药丸逐渐深入。然后听人在自己的耳旁含糊的说,你这个傻子,你不能死,你说过要让我上的,你不能骗我。
忽必烈站在轿旁,看着方停君慢慢走来,他一身白色外衣,淡金色的腰带,素色的帕巾束住乌黑的发。忽必烈有一些恍然,方停君不再是四年前那个淡黄色麻衫的少年,他已经是一个英气勃发,长相俊美的青年。
“你决定不留下来,而是陪我去赴宴?”
“王爷,莫非是不想让停君作陪么?”
忽必烈听了轻笑了一下,然后笑了一声又一声,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摇了摇头,叹息道:“不是,停君。因为无论是什么事,我都希望是你心甘情愿的。”
“我心甘情愿。”方停君淡淡一笑。
“好!上轿!”忽必烈说着手一伸,替方停君掀开了桥帘。
“有劳王爷。”方停君微笑着弯腰坐进了轿子。
风云际会 8 【飞花】
赵祺身着紫色宽袖长衫,上绣四条紫绫金龙,甚是富丽堂皇,他相貌也算风流倜傥,可惜眼底泛青黑,萎靡不振一幅纵情声色的模样。倒是坐在他下首的老者,黑色官帽,一身黄绫罗袍,精神甚是矍铄,脸逞长方形,皮肤白净;
额下无须。忽必烈细看,只觉得他与方停君相貌上倒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方停君眉宇间甚有英气,此人虽笑容满面,周身却散发着一股阴气。他见赵祺目光闪烁,不去对视方停君看向他的目光,心里暗叹,方停君聪明绝顶,却怎么信了这么一个软弱不可信的人。而方停君对这位大哥却显然很是期盼,从来不形容于色的他,眼里也忍不住流露出对重逢亲人的欣喜。这一刻,忽必烈只觉得心头不由自主泛起一股酸涩。
晚宴设在太子的偏厅,赵祺笑说不过是一个家宴,主客都随意。贾似道长在乡野,谈吐甚为风趣,宴席过半,主客相谈都甚欢。大半的时间都是贾似道在说一些俚语趣事,赵祺表现的对这位权臣甚是仰仗。若非忽必烈对贾似道已经知之甚详,真会误以为他是一个豁达,风趣的老者。而初次谋面的赵祺却是给人软弱有余却宽厚不足的感觉,这种人很容易受人挑唆摆布,忽必烈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方停君急着除去贾似道。
门外有太监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