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几辆进口的跑车会在离我不远处放慢速度,几个染着黄毛的乳臭未干的小子探出车窗,吹着口哨招呼我上去。
我扬起嘴角笑笑,腐烂地如一朵黑色罂粟,左手扯开胸口的衣衫,右手比出中指。
淫糜的叫嚣声在他们的目光落到我胸口的墨色刺青时嘎然而止。
呵,敢在这条街上用脚行走的生物都知道,这,是天鹰帮的文身。
我,是帮主的女人。
小屁孩子,回去问老妈子多灌几年母乳吧!
风依旧呼啸着刮过我苍白的脸,性感的卷发随风扬撒着,我大口呼吸着,这,是自由的味道。
一辆眼熟的黑色跑车在街口处停下,茶色的车窗缓慢地摇落,露出他与黑夜呈鲜明对比的温暖笑容。
我旋转着,提起被风冻得有些麻木了的脚,拎着鞋子像公主般朝我的王子舞去。
他,坐在车里,一如既往的宠溺地遥望着我,他的公主。
说爱我吧,我的王子,因为我会说我也爱你。
说娶我吧,我的王子,因为我会告诉你我愿意。
来抱我吧,我的王子,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你的手指。
来吻我吧,我的王子,因为我已经贪恋上了你的唇齿。
一个踉跄,我晕乎乎地傻笑着跌坐在地,他也温柔地回望着我,隔着一条街,我却也能从他的眼中看到幸福的自己,像一个被主人弄丢了七年的玩偶,在这一刻又重新拾回了生命的意义。
我们对望着,仿佛周遭的一切因此而停止,风不再刮,水不再流,一眼万年。
直到
一阵猛烈的白光笼罩,时间嘎然而止
我可以听到,自己清楚的心跳,咕咚咕咚咕咚
我可以看到,宇诺煞白了的脸颊,踹开车门向我冲来,嘴里呼喊着我的名字
“暖暖”
我可以看到,那个满脸酒气的卡车司机,慌张地瞪着我猛踩刹车,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
仿佛,这一刻,时间为我暂停,让我缓慢而清晰地看着自己从这个世界离开的全过程
无意识的,我拽紧手中的玉佩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许个愿
“我不想死”
o Be Coninued
Chaper3 毁约
“你抬起头说话。”我假装清了下嗓子,把主动权又扔给了在地上跪了半天的女子,这青砖地,怕是跪疼了吧,赶紧解释完好让我给你机会站起来啊!?
跪着的女子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脸上的神情却不娇弱,反倒显出一番宁死不屈的傲骨,看了我一眼,又将视线调低了下去。我被她瞪得一愣。
“红颐知错,那潜入冷爷房里的毛贼是我弟弟,偷得是我那一纸卖身契约。如若冷爷抓着了他,求您手下留情给他留条小命,如若那小子侥幸逃脱,红颐愿带罪受罚。”一番言语,小妮子说得干脆豪气,身后站着的一席众人都在朝她打手势使眼色的,无奈她背对着她们丝毫没有收到暗示。
若不是瞧见她抓皱了的衣摆,拧白了的指节,我也许真会被她这番豪言给糊弄了过去。
原来,“我”刚才是去追毛贼了
她,还是有些害怕的吧
卖身契么?呵呵,这儿的风月场所还需用契约来约束卖身的女人,可是那光鲜现代的社会却只要用权力来控制就足以。
社会,真是越进化反而越落后了。
我一直在沉思,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诺大的楼里只能听到我一人匀称的呼吸,她们都屏气凝神的模样,似乎连氧气都不敢同我抢夺。
“丫头,把所有姐妹的卖身契给我取来。”我扬了扬下巴,示意那机灵的小丫头去给我拿东西。
其实我心里没底,生怕那丫头反告诉我她也不知晓契约藏在哪里,我可是连自己的房间都找不到的。
亏得那小丫头聪慧机敏,晓得我是在唤她,二话不说站到我跟前,从袖子里取了一叠纸出来递到我手上。
原来卖身契全给她保管着
想必“我”是极其信任她的了。
一屋子人又开始大眼瞪小眼
不过,这东西在谁手里已经不重要了
我的心里早定下了一个冒险却无悔的决定
“都抬起头来。”我一边数着手里的纸头,一边对众人道。
一二三四
“这件事,爷不追究。”
五六七八
“希望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九十十一十二
“从今儿起,爷要重新立规矩。”
十三十四十五十六
恩,齐了。
“嘶――嘶――嘶――嘶――哗――”
雪白的纸片上沾染着黑色的墨迹,在我手中支离破碎,我轻轻一撒,如雪般飘散在乌青的地砖上,伴随着炙热的夏日空气和众人的屏息。
“爷您这是”丫头看着我撕碎整整十六张卖身契的动作,急得想上前阻止。
“听爷把话说完。”我拍拍手,又继续剥葡萄。
“今儿爷就把话挑明了,契约我是已经当着你们的面给毁了,所以从现在起,你们和我就不再是主和奴的关系。”一颗葡萄入口,满意地欣赏着已经乱做一锅粥的一屋子女人。
是对是错?孰是孰非?怕是当下躲过一时避不了一世。
短短半个小时,我已经顺理成章地以老板自居,自作主张地替这个身体原先的主人待人处事。
我宁与一群耿耿的忠臣为伍,也不养一个苟且的小人。
“还想跟着爷混的,就给我乖乖回自个儿屋里睡觉去,今儿生意不做了。”又吃一颗葡萄。
“不想跟爷了的,现在就可以从这正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绝对没人拦着。”再吃一颗葡萄。
众人突然没了声音,定定地站在原处,望着我,眼神复杂,我不想一个个搞懂。
我只去看那跪着的红颐丫头,哭花了脸,却也不难看,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直勾勾地对着我,眼里坚定地闪烁着感激的泪光。
“跟了爷的,爷就绝对把她当姐妹对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儿不走的,以后也就走不了了,给你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再吃一颗葡萄。
其实我也在赌,赌我这个身体的主人不是个恶人,赌我面前跪着的丫头不是个负意之人,赌她身后站着的不是一群贪生之辈。
我已经给了你们机会,当初那个十七岁就被迫下海的我,谁都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只能怪我投错了爹娘入错了行当。
这,不是我自己能选择的命运。
大凡掌权者,无外乎两种,一是以威压人,一是以德服人。
然而前者多半靠嗓门,后者却要靠智慧。
我不是智者,我不靠嗓门,我但凭同是女人的真心,博一份心有灵犀。
我给你们一次机会,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
我觉得,今夜的自己,扮演了一次上帝
又是“扑通”一声,扭头一看,刚才还在我身旁站着的小丫头去哪了?
哦跪地上去了。
“除非冷爷不要我了,否则青儿绝对不走,一辈子跟着冷爷。”小丫头的声音里带着哽咽,语气倒是坚决。
青儿?原来这丫头叫青儿啊,怪不得我老觉着她和青青有些相似呢。
还没等我发话,一屋子人就随着青儿排山倒海似地跪下了,“咚咚咚咚”的,你们不疼我还替这青砖地疼呢,敢情是建材市场试地砖密度还是怎么着?
“粉蝶,嫣然,墨痕,邀月,锦鲤,红颐愿跟随冷爷,一生不悔”
一时间,屋子里整齐地响起错落的声音,此起彼伏。
满意地听到我想听到的人名,又剥了颗葡萄,慰劳自己。
“跟就跟呗,一个个学青儿什么不好,学人下跪。这青砖地给你们跪花了可怎么开门做生意啊?”我戏谑地朝她们比划着,嘴角藏不住淘气的笑容。
她们,居然一个都没离开,一如我才入黑帮的时候,大姐开导我的那般
此刻的红楼依旧如往日般嬉闹,只是今夜略显不同,众人脸庞上洋溢的,不是敷衍的假笑,而是发自肺腑的真实笑颜,仿佛阵阵微风拂面,驱散了闷热夏日的浮躁空气。
今夜,我下了个大赌注,不过,我赢了
吩咐下人给我备水沐浴,唤着青儿给我引路去了。
从红颐身旁经过的时候,我俯下身子,对着她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我不知道,她竟然将这句话记了很久。
那一夜,她蹲着,将被我扯了粉碎,撒了一地的契约一片片拣起,拣了很久
跟着青儿出正厅的时候我不忘又回头打量了一番,这个红楼还真不是一般的豪华。正厅里没有厢房,整整两层都是古朴却蹭亮的红木家具,镂空雕刻着似凤凰的鸟和一些精致的花草,楼上围着一圈的是些木板分隔开的小包房,里头各摆放着一张小桌和几个藤椅圆凳,桌上也放着些远看不清花纹的陶瓷茶具酒杯,似是专门为出手阔绰的大爷准备的VIP坐位,正对着院子背对着正门的二楼雅座还垂着一帘轻纱,略显与众不同。楼下的桌椅就杂了些,大大小小错落地摆放着,看来正厅只是摆酒的地方。
才踏进院子我就有些懵了,这九曲回廊,一汪澈水,隔岸石桥,塘中浮莲,怎一个雅字了得!这里,居然是青楼的后院?简直可比渊明的桃源!
跟着青儿径直从池塘上的石桥走过,赫然发现塘中莲下竟还有数条橙红的鲤鱼跃动着
我的卧房,就正对着正厅,一整排屋子,全是我一人的,一间卧室,大得恐怖。
卧房两旁是同正厅一样高的双层,似乎是主子丫头们的处所,一时也数不清有几扇门。
点了灯,谴开了下人,我开始打量起我这奢侈得有些浪费的卧室,说是卧室倒也不尽然,如果将这红楼比做五星级酒店,那我这间厢房绝对可以算是总统套房。罗蔓轻纱围绕着可纳三人的温香床第,迎门处在房间中央,却巧妙地被一挂水墨屏风遮挡住万千风情,靠着墙角的地方有张小巧的红木桌子,桌面上规矩地摆放着些古代女人涂抹的胭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