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娥应是,搀了她入轿。
端木微之过来,由福喜系着斗篷,一壁将怀里的白玉瓶递给荣阳,“阿姐小心些,别让她伤了你。”
小小的白玉瓶接在手里,荣阳细细瞧着,挑眉笑道:“放心吧,她如今是一只没有爪牙的小猫而已。”
攥了小瓶入轿,纪川像没有骨头一般,软绵绵的靠在一角,眼神却瞪得狠。
荣阳坐在她旁侧,一路上摇摇晃晃并不看她,直到要入宫门时,将小玉瓶拿了出来,拨掉红缨塞递到她嘴边。
“什么?”纪川动了动手指,却被她一把捏过下颚,强行灌了进去,想挣扎手脚都被她压在腿脚之下,动弹不得。
那一股极苦极涩的液体呛在喉咙里,顿的她心肺俱疼,想咳嗽却忽然间浑身一阵酸痛,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荣阳抬手将小玉瓶抛出了窗外,笑道:“你放心,不是什么毒药,只不过是些迷魂汤。”
她在轿中忽觉天地一片混沌,她听的见那声音,看的见那面貌,却困乏的连心跳都缓慢。
这一路怎么入的宫,怎么到的大殿,又是身在哪里,她一概不知,只是听到荣阳吩咐一干的宫娥退下,殿门合上的轰隆声。
之后是极静,只听到荣阳坐在侧塌上,淡淡道:“长春,把她的衣服统统扒下来,只留亵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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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二十八
有人应声,小太监长春到她跟前,利落的将她的衣服一件件脱下,只余了亵衣亵裤,攥着她的胳膊,将她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之上。
荣阳的一双小脚一晃晃在眼前,她又道:“给她醒醒神,我有话问她。”
长春应是,转身端来一盆清水兜面泼下。
她只觉呼吸瞬间一滞,精神一片清明,鼻腔唇齿里溺满了冰冰凉的水,呛在喉咙里彻心彻肺的寒,如坠冰窟。
她在滴水成冰的节令里,趴在地上,咳的浑身战栗,细微的凉风浮动,都让她凌迟一般,切肤刮骨。
荣阳到她跟前,足尖挑起她的下颚,笑盈盈的问:“舒服吗?”
她冻的嘴唇都青紫,荣阳挑过她的脸,让她往大殿一侧瞧。
热气蒸腾,袅白的一片雾气,小火炉之上烧着一盆水,翻滚沸腾,她甚至听到嘟嘟翻腾的声音。
荣阳蹲下身,道:“我有些事情想要问清楚,你知道该怎么做吧?”扯起纪川的头发,头上的簪子叮叮当当的落了下来,迫的纪川和她直面相对,问道:“我听说前些日子陆督主派你出了趟京都,你在悦来酒馆救了摇光,对吗?”
纪川死咬着咯咯打颤的牙关,浑身发僵。
她又问:“陆督主派你去做了什么?”
眉睫发抖的看着荣阳,纪川冻的浑身血液都成冰成霜,咬牙看她,却始终一言不发。
“你不愿意告诉我?”荣阳眉眼一蹙,“我再问你一遍,陆督主派你去悦来酒馆做了什么?”
她抖的愈发厉害,却忽然笑了,湿漉漉的眉睫之下,眸子晶亮的吓人,透着光。
荣阳莫名的心头一跳,松了手起身,恼道:“长春!”
长春应声,垫了布将小火炉连同滚沸的热水端过来,放在纪川眼前。
热气袅袅之中,纪川瞧见荣阳回身,在一旁的白瓷鱼缸中捉出一尾赤红的金鱼,到她眼前。
“听说,你娘最爱这红鲤,还在京时,园子里养了满池。”红的鱼,细白的手指,噗哒噗哒挣扎在荣阳指尖,她笑道:“想来你该也喜欢。”指尖一松,噗通一声轻响,红鲤掉进了热烟腾腾的滚水之中。
纪川听到滋啦滋啦沸水滚开的声响,她在热气之中看到那尾红鲤飘在水盆上,白肉翻卷。
“熟了。”荣阳眉眼弯如新月,笑道:“怎么样纪川妹妹,现在愿意告诉我了吗?”
手指一分分蜷曲,攥紧,纪川依旧闷不吭声。
荣阳轻笑,坐回侧榻一字字道:“既然你还不愿意讲,那就怪不得我了。”眉眼一抬,“长春,将她的右手丢进去。”
“是。”长春上前,扯过她蜷曲的右手猛地按入沸水之中。
热气之中,滚水之内,火炉之上跳动的火苗,她冻僵的手指在沸水之中一点点有了知觉,一点点发热,发烫,直至灼烧,冷热相击,由冰凉的骨子里发痒,钻心的痒,再没有任何痛疼比这痒更难受,她拼了命的想抽回手,却使不上半分力气,手腕之上的极冷,手腕之下的极热。
她似乎听到骨头一分分酥裂开的声音。
“暖和吗?”荣阳在白烟之后问:“要不要试试每一寸皮肤都煮熟的感觉?”声音一凛,“陆长恭派你出京做什么去了?”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战栗,她抬眼看见冷光闪闪的银盆沿,忽然听到殿外有宫娥慌慌道:“陆督主您您不能进去,公主在沐浴。”
“是吗?”脚步声顿在殿外,陆长恭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传进来,“那我便等着。”
荣阳霍然起身,蹙眉低声道:“将她另一只手也放进去!”
长春来扯她的手,纪川猛地一头撞上了银盆棱沿。
当啷啷的银盆翻滚,火炉,沸水,一星星火苗的炭火倾倒而出,噗地浇在火炭之上,腾出一片呛鼻的烟雾。
荣阳惊的掩了口鼻,长春慌忙去护她。
大殿之中,蒸腾的烟雾之中,炭火荜拨荜拨的作响。纪川抬头,额角殷红的血蜿蜒而下,抖动间染在眉睫之上。
荣阳在烟雾中看到纪川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惊的掩口。
纪川抖的厉害,一步一晃的往大殿之外去。
抬手一耳光甩在长春面上,荣阳喝道:“你还愣着做什么?把她捆起来!”
长春略微一愣,而后慌忙上前去噙纪川。
纪川猛地回头,眼睛刀尖似地闪着光,抬手一簪子刺了过来,刺啦一声便划开了他的前襟。
惊的他踉跄退了数步躲开,下一瞬再要上前,殿门被人霍然推开。
冲天的白光透进来,晃的人眼前一盲。
纪川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清,只瞧见一片白光中人影晃动,人声嘈杂,有人到她跟前,她下意识的挥了簪子刺过去。
手腕被扣了住。
“阿川,是我。”
“督主”她所拼出的一口气,一股精神瞬间一散,手中的簪子叮当落地,浑身骨头也散碎一般,咚的瘫跪在地。
一双手撑住了她,她嗅到陆长恭衣襟上极淡的香味,腊梅花的香,陆长恭道:“没事了没事了”
再撑不住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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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下雪了。
她睡的不安稳,总是听见娘亲在她耳边念叨,不要爬树,不要偷偷溜去摸鱼,也不要和村头的小木鱼打架
她动了动,右手和脑门疼的她哼哼。
娘亲忙问:“很疼吗?”
她又哼哼一声,娘亲叹了气,碎碎念似地灌进她的耳朵,“怎么总是这样不听话这样一身的伤,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
她想起去河里摸鱼,回来后发烧,娘亲就这么坐在她的床头哭个不停。
什么娇生惯养,什么野生野长舒曼殊不知道她娘亲有多疼她,看不得她受一丁点的伤,常常被她吓的坐在床边哭。
他们都不知道,她娘亲有多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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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下雪了。
纪川醒来发现伤口都包扎好了,不知什么时候回了东厂,依旧是陆长恭的卧房,依旧是安安静静的夜,只是陆长恭不知道去了哪里。
披上衣服出门,瞧见漫天的大雪,回廊不远处有火光,她过去便瞧见陆长恭立在火盆旁,顾小楼提着一个包裹和酒坛子,一脸纠结的问:“督主,这样好吗纪川要是知道了,会砍了我的。”
“你若是再啰嗦,我现在就可以砍了你。”陆长恭眉间紧蹙,道:“烧了。”
顾小楼缩了缩脖子,抬手讲包裹丢了进去,又去砸酒坛。
火舌吞吐,那包裹和酒坛纪川越看越眼熟
啪的一声酒坛砸开,有银子铜板银票零零碎碎的滚了出来,纪川心头猛烈一跳,大喝一声:“顾小楼!”
顾小楼一惊,就瞧见她疯了一样冲过来,扑上去捡散碎的银子。
“不关我的事!”顾小楼忙道:“是督主让我这么干的”
纪川哪里还顾得上她,她存的银子,眼看着火苗吞吐,瞬间就成了灰,手忙脚乱的去捡。
陆长恭沉声道:“放手。”
纪川一愣。
他又道:“若是你还想留在东厂就放手。”
“督主”纪川不愿起身。
陆长恭一把拉起她,将她手中抓的银票夺过,抬手丢进火盆。
火苗明灭之间,一把灰烬。纪川在那一瞬心疼肉跳,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陆长恭抬脚将火盆当啷啷踢翻,沉声道:“将这些都埋了,扔了,不要让我再瞧见。”
顾小楼瞧纪川一眼,溜溜的应是退了下去。
漫天大雪之中,陆长恭负袖回房,行了几步却见纪川恋恋不舍的瞧着散碎的银子,凝眉道:“阿川跟我回房。”
她闷闷的应了一声,取舍再三,跟了过去。
回房后,陆长恭坐在桌前,等她进门,开口道:“知不知道我为何这么做?”
纪川点头,又摇头。
陆长恭鲜少的没有笑,“今日,我再为你立一条规矩,不可贪财,除了我给之外,谁的钱都不许收,明白吗?”
纪川点头,却又不甘的道:“可是这些银子都是我”陆长恭眼神一扫,她瞬间低了腔调,“挣得”
陆长恭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挥手让她过来,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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