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然而不敢停车,他把他的军用水壶扔出去,喊了声:“喝点儿!”
然后,一踩油门就开过去了。
尘土就把那个人淹没了。
开出一段路,马然而再次从反光镜里看到了那个人,在远处艰难地行走着。
马然而感到非常奇怪,想来想去,终于想不通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继续朝营地开。
那个人又一次在反光镜中消失。
走出一段路,马然而看见前面光秃秃的沙漠上,再次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孤独地行走着。
马然而再次冲向那个人,他怀疑对方不是活人,或许是一具脱水而死的丧尸,只要他的车出了故障,不能继续前行,那个人会立即冲过来,咬断他的脖子,喝光他的血。
马然而想用车撞他了!
他渐渐逼近了那个背影,看见他身后金黄色的沙子上,扔着一个墨绿色的东西,那是他刚才扔给他的军用水壶!
马然而把车速慢下来。
他真的害怕了。
他听说过鬼打墙,不过都发生在黑夜,或者浓雾的天气,现在,天上没有什么云彩,夕阳挂在天边,楚楚动人,怎么可能遇到鬼打墙?
他把车停下来,灭了火,不敢再走了。
所谓鬼打墙,往往就是你认为对的方向,恰恰是错的。
可是,马然而没有勇气朝相反方向开。
终于,那个人走出了他的视野,他准备继续朝前开了。
走着走着,罗布泊的天迅速黑下来,他发现他找不到他留下的标记了。
荒漠上就像盖了一口巨大的锅,继续走的话,就如同无头苍蝇乱撞。
他停下车,决定发射信号弹求救。他的信号枪是在黑市买的,发射装置与信号弹合二为一,只能一次性使用。
后来,他改了主意,他想保留这一弹,万一那个魁梧的人再次出现并袭击他,信号枪可以用来自卫。
他没有熄火,却把车灯关了,锁好车门,藏在了黑暗中。
他紧紧抓着那支信号枪,准备熬过这一夜,如果平安,天亮之后再继续前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荒漠上一片死寂,令人发疯。他坐在驾驶座上,时不时地用信号枪碰碰方向盘,那种撞击声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没有异常出现。
他有点困了,趴在方向盘上,开始打瞌睡。
突然,信号枪又敲击方向盘了:“咚,咚咚,咚……”
他猛地清醒过来,抓紧信号枪,听。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咚咚……”
有人敲车门。
他在黑暗中朝两侧车窗外看了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他打开了驾驶室的灯,吓得全身的骨头一下就酥了——那个魁梧的人贴在他这一侧的车窗上,正在看着他。
他朝旁边躲了躲,赶紧打火,可是,怎么都打不着了。
那个人贴着车窗,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打火。
他的手抖起来,连钥匙都拧不动了,他装作很冲的样子,大声问:“你谁啊!”
对方的表情并不凶恶,只是友好地说着什么。由于隔着玻璃,马然而听不清,他把车窗降下一点点,露了一条缝儿:“你干什么!”
他终于能听见对方说话了,对方用恳求的语调说:“你下来。”
马然而说:“我下去干什么啊?”
对方并不回答,还是说:“你下来。”
马然而举起了信号枪,对准了他:“我不认识你,你给我滚远点儿!”
对方看了看口径26。5mm的枪口,并不介意,继续恳求:“没事的,来,来,你下来。”
那一刻马然而犹豫了,这个人已经贴在了车窗上,他只有一发信号弹,如果射他,那么他就无法求救了。如果他射向天空,就没有什么东西对付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了。
他还有个疑虑——用信号枪能杀死对方吗?
万一杀不死,那他就彻底完蛋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枪,叫起来:“你走开!”他都快哭了。
对方把8根手指伸进了车窗的缝隙,用力一掰,竟然把玻璃掰碎了,一股风灌进来。对方还在说:“你下来,听话……”
马然而失控了,他对准那个人的脸扣动了扳机,只听“嘭”一声巨响,那个人仰面倒了下去。马然而心慌气短,一动不敢动。
过了一两分钟,一张血糊糊的脸突然出现在车窗外,马然而至死都不会忘记,他的左脸颊被炸了个窟窿,鼻子不见了,半张嘴露出牙龈和牙齿。
他把手伸进来开车门,那张不再像嘴的嘴依然在说着:“我跟你说了,你下来……”
马然而魂飞魄散,歪着身子打开副驾的车门,连滚带爬地扑下车,站起来要跑。
那个人已经趔趔趄趄地冲过来了,抱住了他的双腿,把他摔在沙子上,他看见那个人手里抓着一块锋利的碎玻璃,一边扎他的腹部一边说着:“你怎么就不下来啊!其实没事的!……”
马然而发疯一样踹开他,站起来捂住肚子,继续逃命。
跑出一段,回头看,那个人正在地上爬着追上来。不知道他是失血过多,站不起来了,还是他天生就是爬着走。不过,他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马然而发现,他背后的远方,好像出现了手电筒的光,只是那束光并不移动。他意识到那是营地的车灯,赶紧绕开那个爬行的怪物,朝那束光奔去了……
马然而回到营地之后,没有挺过三个钟头,他死了。
他死之前说了一句话:“鲁三国……是……我老板……”
第28章 城市的地下系统
鲁三国是马然而的老板。
很多盗墓者只是挣个劳务费,真正的大佬是幕后老板。
现在,各地的古墓差不多都被翻了个遍,只有罗布泊这片区域很少有人敢来,它又是古丝绸之路的咽喉,地下肯定多有宝物。
我推测,鲁三国因此选定了罗布泊,他或许还有罗布泊详细的墓葬分布图,甚至了解这里都埋着什么珍贵之物。
我怀疑,号外也是他雇的,号外死了,他也许以为号外挖到了东西,然后私自独吞逃之夭夭了。
这次,他亲自带着马然而,又来了罗布泊,一是寻找号外,二是准备再动土。
没想到,此行陷入了迷魂地……
在马然而咽气之前的三个钟头里,他断断续续讲了他的恐怖遭遇,脸色越来越白,白得都吓人了。五官也明显歪斜。
我预感到,他活不过今夜的。
果然,他几度出现幻觉,突然挣扎着要坐起来,我按住他,大声问:“你要干什么?”
他说:“时间到了,我们约好去打球的……”
我把他按在睡袋上,给他拿来水,他不喝,嘴里继续嘀咕着什么。
在他咽气之前,他已经不认人了,抓住鲁三国,艰难地凑近鲁三国的耳朵,似乎想吐露什么秘密,鲁三国把耳朵凑过去,我听见他很神秘地说:“鲁三国……是……我老板……”
鲁三国静静地听,没有任何表情。
他知道,我们都听见了。
马然而说完这句话,两只眼睛开始涣散,终于半眯缝着,定格了。
我以为鲁三国会解释一下,比如:“他在说胡话。”
但是,他并没有。他把马然而轻轻放在睡袋上,一言未发,眼睛湿了。
马然而遇到的那个大胡子,我相信,他是我父亲的同伙。
他们活在地下。
就像2007年我去陕北古墓探险的时候,在门沟村遇到的那个长发齐腰的女人。
村里没人见过她,她也来自地下。
那么,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呢?
我的手枪里还剩下5发不知道能不能打响的子弹,我有必要弄清这个问题。
继续联想——他们在罗布泊钻出了地面,在陕北一个山村钻出了地面,那么,城市中有没有他们的同类呢?
我们都活在地面之上,几乎忽略了地面之下。
实际上,城市的地下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封闭、潮湿、阴冷,没人了解。
偶尔有人掉进没有井盖的下水道淹死了,尸体下落不明,我们才被媒体牵着,把目光对准了地下。很快,我们又回到了有阳光的生活中来,每天忙忙碌碌,骂骂咧咧。
那么,地下都有什么呢?
先说管道——地下有供水管道、污水管道、热力管道、燃气管道、供电管道、通信管道、光缆管道、电缆管道、有线电视管道等等。
平均下来,中国城市中,每平方公里的管线长度约为25公里。
这些地下管道分为民用、工业、军用三大类,电力、通信、煤气、自来水、污水等等属于民用管道,还有区域间的工业类管道通过城市。军用保密,不详。
都知道,国家在地下空间开发利用方面的法律法规尚不健全,城市地下空间开发利用缺乏统一规划、统一计划、统一标准、统一管理。仅仅是管线,就涉及到城建、规划、电力、燃气、广电、通信等数十家单位。
这些管线错综复杂,有的在规划部门有登记,有的则可能没有登记。甚至管线从属部门都一头雾水,拿不出准确的管线分布图。
另外,地下还有油库、金库、垃圾场、污水处理站、藏书馆、墓穴、地下河流、秘密军事指挥所、抗震设施、人防工程、等等。
就兰城来说,人均住房面积大约20平方米,全市人均占有人防面积已经超过1平方米。人口300万,那么,从这个逻辑说,地下可以生存15万人,宽宽绰绰的。
你说哪来那么多人?
那么,1。5万人呢?
1500人呢?
150人呢?
15人?
1。5个人呢?
如果说地下系统就像城市的血管,那么,那群特殊的人,他们就是生存在血管里的蛔虫。
有个北京的读者,他曾经对我讲过一个至今不解的经历——
有一天晚上,他在歌厅唱完歌回家,走在胡同里,看见一只猫缩在垃圾筒旁弱弱地叫着。
这个读者养了三只流浪猫,对猫很有感情。
他想走过去,把那只猫捡回家,有个男人却出现了,他走到垃圾筒前,粗鲁地拽起猫的一条腿,大步走开了。
这个读者开始担忧那只猫的命运了,想了想,他快步追上去。那个人没回头,却好像能看见他,越走越快。那只猫又挠又踢,尖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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