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山给我收拾收拾,明天就走。”
言洪山说道:“杀一孟珙,不必主人亲自出手,我一人去襄阳,必定提了孟珙的脑袋回来见主人。”
朱四达说道:“洪山说的是,请主人不要亲自涉险。要不洪山在家陪主人,我去襄阳,取孟珙的项上人头。”
言成霖说道:“我这次出门,也不单是杀孟珙、塔尔齐,也有游历江湖的意思。洪山随我出去,四达管好山庄。这山庄虽不大,却是我们的落脚所在,基业的发端,切不可出事丢失。这次三宝之事,动静闹大了,未必没有人觊觎山庄,四达要小心在意。若真有人前来寻事,四达可与之周旋,切勿闹僵,一切待我和洪山回来再定夺。”
朱四达躬身说道:“谨遵主人之命。”
言成霖和言洪山踏上征程,走的是前途未卜之路。言成霖仍是宋国书生打扮,头戴襆头,身穿一袭阑衫,手摇折扇,骑一头健驴,迤逦而行。言洪山扮作伴当模样,捧着琴剑,跟在言成霖之后。此时已是六月将尽,炎炎长夏仍令人难耐,但早、晚也觉秋气飒然。
出绿柳山庄经青阳镇向西南,再由新野去襄阳,虽说是岗地多于平地,因有官道,路并不难走。言成霖骑的健驴,论速度固然不如良驹,却是十分的耐走。不出十天,言成霖和言洪山到了襄阳,寻了一个名叫“聚友”的客栈住下。
言成霖到襄阳后,并没有急着去襄阳太守府去行剌孟珙。他白天到处游览,晚上则闭门不出,或看书,或与言洪山说说闲话,但太守府的房屋所在却已打探清楚。
原来大宋联蒙灭金之后,陈、蔡以西划归蒙古,襄阳成了与蒙古对峙的前沿。孟珙奉旨镇守襄阳,修葺城池,整肃军队,一点都不敢大意。他招中原精锐一万五千人分屯漅北、樊城、新野,以备蒙古,蒙古闻其名,不敢撄其锋。南宋理宗皇帝下诏,给襄阳驻军冠以御前忠卫军之名,足可见其对襄阳城守的重视。不论是城守还是野战,言成霖都是内行,眼见襄阳城城墙高厚,雉碟齐整,守城军士精神百倍,便是城中的居民行商都安之若素,如同太平时节,不得不佩服孟珙守护有方。但孟珙是宋国的良将,灭金的功臣,孟珙越是优秀,言成霖越要杀之。
这一天初更时分,言成霖和言洪山来到太守府,找个避人处上了房,于暗影中猿行蛇行,直奔孟珙的内书房。
凭言成霖和言洪山的轻功,跨房越脊如风扬沙,如落叶飘墜,几乎没有一点声息。太守府虽然戒备森严,那些值日的卫士自然不知言成霖和言洪山正从他们身旁掠过。言成霖和言洪山在屋上稳住身形,他们已经看到,内书房里正亮着灯,孟珙正在灯下读书。言成霖抽出玉龙剑,向言洪山点了点头,言洪山随即抽出剑来,一跃而下,径奔内书房。
第五章 伊人持剑貎如花2
孟珙的内书房前,是一个小跨院。从言成霖和言洪山隐伏的房屋到孟珙的内书房,大约有五十来步。言洪山并没有利用房屋障形,而是从跨院中间直奔内书房的。刚到跨院中间,暗地里一人跃出,喝道:“什么人?站住!”真正是声到人到。言洪山见有人阻拦,长剑一抖,向来人剌去。忽听来人笑道:“我说是谁敢来太守府行剌,原来是你!当日在蔡州城下没有和你过招,今天可不客气了!”
言洪山此时看出,来人正是孟姣姣的长随鲁直,知道是个劲敌,答道:“那就试试看,看我胜你要不要用一百招!”
言成霖见言洪山一出手便被鲁直拦住,便按事先计划,自己出手。言成霖使一招流星赶月的招数,从屋顶上直向孟珙的内书房跃去。几乎是在同时,一人在内书房前现身,一招凤翔九天,迎向言成霖。两人在空中相遇,只交换得一招,便双双落地。言成霖用的是雁落平沙身法,姿态潇洒;来人用的是风扬落花身法,姿态曼妙。两人同时说道:“是你?”
迎战言成霖的,便是飞凤阁主的爱徒、孟珙的千金孟姣姣。同样是一句“是你”,言成霖的语气中透着意外,孟姣姣的语气则透着惊喜。
孟姣姣因有一身武功,跟随在父亲孟珙身边本不足怪,因言成霖曾听说孟姣姣参予了三宝的劫夺,并护送去了臨安,是以今天蓦然见面,感到意外。蔡州城破,孟姣姣曾行走以汝河岸边,见自己向父亲讨来的令旗丢在河边,却不见言成霖的踪影,不知是死是活,孟姣姣心中不免牵挂,站在河边嗟叹了一会才走。孟姣姣固然到了绿柳山庄,却只是守在庄外牌坊旁接应飞凤阁主,不知庄主便是言成霖。今日见面,竟是且惊且喜。
孟姣姣也只是在绿柳山庄外接应飞凤阁主,跑出百里之外,便又有宋国的大内高手接应,此时飞凤阁主也已赶到。孟姣姣把三宝交还给飞凤阁主后,便和孟娟娟、鲁直回襄阳了。此种内情,言成霖自然不知。
此时孟珙背手走出内书房,孟娟娟手抚剑柄站在孟珙身旁。孟珙喝道:“众军点起火把,本将军倒要看看是谁闯我府衙!”
一眨眼的功夫,跨院中点起了数十支火把,守卫的军士已把跨院团团卫住。言成霖一看周遭形势,知道今晚固然杀不了孟珙,便是要全身而退,也颇困难。因为军士的武功不算什么,那羽箭却是防不胜防。
此时孟姣姣插剑归鞘,说道:“来人是友非敌,众军士退出二堂之外,娟娟扶爹爹去内堂休息。老鲁退后,不必打了。”
孟珙说道:“是言公子吗?”又吩咐,“众军士听小姐号令!”说毕步入内堂。
众军士退后,鲁直对言洪山说道:“言老弟好剑法!今天打得不够尽兴,以后再找机会大战三百合!”说完退到孟姣姣身后。言洪山说了句“老鲁掌法刚猛绵密,领教了”,也退到言成霖身后。
孟姣姣对言成霖说道:“蔡州城破之后,我曾去城内巡视,在汝河边检到我爹的令旗,还以为你已,想不到今天见到了你。”孟姣姣说这话时,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言成霖说道:“苟活于世,不胜惭愧。”
孟姣姣问道:“你一定要杀我爹爹吗?”
言成霖说道:“亡国之仇,不可不报。”
孟姣姣说道:“我爹是奉旨领兵的,便是我爹不领兵,也会有别人领兵,蔡州总是得破,金国总是得灭。再说,我已从你所请,叫我爹破城后不可屠城,还拨了些军粮赈济百姓,在这种情况下,我爹还能怎样?”
言成霖说道:“但必竟是你爹最先攻破南门的。”
孟姣姣说道:“你若一定要杀我爹,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你答应。”
言成霖问道:“不知何事相请?”
孟姣姣说道:“女代父死,孝也。你把我杀了,但不可再杀我爹。”
言成霖和孟姣姣相距不过三尺,言成霖剑尚未归鞘,只一伸手便可杀了孟姣姣。此时明月在天,素辉匝地,孟姣姣俏生生的立在眼前,立在月光之下,所谓如花解语,如玉生温,与刚才凌空却敌时的矫捷刚猛判若两人。数月之前蔡州城外邂逅,中心何曾忘却?又何尝有一刻曾把她当作敌人?便是这次见面,固属意外,心实欣喜,要杀孟姣姣,如何下得了手?言成霖一时无语,但已插剑归鞘。
孟姣姣说道:“你没有说不,我只当是答应了我,你不杀我,也不再杀我爹了,是吗?请公子移玉,花厅奉茶。”
言成霖不愿杀孟姣姣,但要留下来叙话却也不能,因为孟姣姣毕竟是仇人之女。他说道:“多谢小姐,小姐多保重,告辞。”
“告辞”两字刚出口,言成霖身形一晃,人已上了屋顶,再一闪,不见了踪影。言洪山也说了句“告辞”,急随言成霖而去。孟姣姣向鲁直点了点头,鲁直随即飞身上房,跟随而去。
言成霖和言洪山回到客栈,竟是相顾无言:言成霖不知对言洪山如何解释,言洪山也不知对言成霖如何劝慰。按刚才的局面,要杀孟珙固然难以办到,后来言成霖不答应的答应了孟姣姣不杀孟珙,也有点出于无奈。但不杀孟珙,置国仇家恨于何地?再杀孟珙,便是食言——即便孟姣姣说“不再杀我爹了是吗”时,言成霖既没肯定也没否定。言成霖的这种进退维谷的尴尬处境言洪山是心知肚明,他劝言成霖:“看在孟小姐面上,不杀孟珙也罢,什么时候上臨安,把南宋理宗皇帝一刀杀了,不比杀一个孟珙强?主人不必介怀,早些安息吧。”
言成霖叹了一口气,说道:“想不到今天是这样的结局,我竟杀不了孟珙!你的话也不无道理,早些安息,明天一早离开襄阳。”
言洪山问道:“不在襄阳再盘桓几天?”
言成霖说道:“明天孟小姐一定会来看望我们的,此时我不想再和孟小姐见面!”
言洪山说道:“主人之言极是。但我们离开襄阳到什么地方去?”
言成霖说道:“上孟津杀塔尔齐!”
言成霖的估计没错,孟姣姣确实来客栈拜访他了。而鲁直潛形蹑踪跟随言洪山,为的是查出言成霖和言洪山住的客栈。
言成霖和言洪山的真实身份在蔡州城下被鲁直看破,鲁直回来只告诉了孟姣姣一人,而孟姣姣则藏在心里,连最亲近的父亲孟珙和亲如姐妹的孟娟娟都没有告诉。言成霖和言洪山来襄阳杀孟珙,孟姣姣也明白言成霖是为了报国仇家恨。从当时的情况看,言洪山的武功与鲁直在伯仲之间,非三百合甚至五百合不能分出胜负。孟姣姣凌空接了言成霖一招后因认出了言成霖而没有出招,却已试出言成霖的功力与自己也是在伯仲之间。自己这方面还有一个孟娟娟,便是孟珙本人,身为武将武功也非泛泛,何况还有众卫士弓箭侍候?要捉住言成霖固然不易,要伤他却也不难。孟姣姣不愿这样做,不愿言成霖受伤,情愿以自己的性命来化解言成霖的仇恨。言成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