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病情加重了?”孟真问柳菱。
柳菱背对着她,点点头。
“师傅这几天一直不曾来过吗?”
“不曾。”柳菱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调亦是冷冷的:“孟先生被困住了,如何能出来。”
“困住了,他怎么会被困住了?”在孟真心中,师傅一直是无所不能的,怎么会轻易被人困住。
因着屋中没有外人,苏珏也在沉睡。柳菱索性不再隐瞒:“孟先生虽然聪慧至极,谋略过人,但他却没有权利。相比于皇后的势力,孟先生手中根本没有多少人可用。唯一几个信得过的人,也都不在孟先生身边。当初皇后既然能让我带人去将孟先生捉回来,现在将他困住,也不算太困难的事情。”
“可是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做?”孟真疑惑不解,那日林长清的话还隐约记在心中,虽然当时没办法理解清楚,但约莫也听出几分意思来。难道师傅真如林长清所说,被皇后看出了异心,因而才会被困住吗?“那个姜皇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孟真从不曾见到姜皇后的真颜,那日师傅说皇后曾是他喜欢的女人后,孟真心中总是梗着一根刺。她一是很难接受师傅喜欢那个女人,二是难以接受,师傅喜欢的女人是当今的皇后。这在她看来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却是早在她见到师傅之前便已相识相爱。虽然她不知道两人缘何分开,可她总觉得,姜皇后不该对师傅这般绝情。
柳菱说:“关于姜皇后的事情,我其实知道的并不是很多。除却大家都知道她是六年前年前登上后位的事情,其它的便是一个宫闱秘事了。你可知在姜皇后之前,还有一位皇后的。听说那位皇后端庄典雅,为皇帝生了三个皇子和两个女儿,大皇子被封做太子,其它几个孩子也备受皇上喜爱,尤其是那个小女儿,也就是现在的六公主。原本这皇后之位该是稳妥地坐下去的,没想到这位皇后命薄福也薄,后来得了重病,没能救过来。后位悬空,备受觊觎,当时宫中受宠的妃子不少,谁也不曾想到,最后登上这个位子的,会是年纪轻轻、出身也算不得高贵的姜氏,也就是现在的姜皇后”
“她必定是使了手段才得到的这个位子!”孟真丝毫不怀疑这位姜皇后的手段。
柳菱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来:“她只花了很短的时间,便从一个小小的秀女一步步走上后位,这其间,有一个人一直在宫中陪着她,与其说是陪她,倒不如说是帮她。”
“那人是谁?”孟真一顿:“那人该不会是”
柳菱接话道:“安青宴,也便是,现在的孟先生,你的师傅。”
“真的是他”孟真声音小小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孟先生那时化名安青宴,以御医的身份留在宫中。他武功奇高,医术超群,心思缜密,智慧过人,我不知道这样一个奇人,为何会甘愿蹚后宫这浑水,为何会帮助姜皇后?我所知道的,便是三年前孟先生眼睛被毁的事情。”
师傅眼睛瞎掉的原因,孟真听瑜贵妃提起过的:“瑜贵妃说,师傅是因为和皇后的关系不洁,才被毁了双目驱逐出宫的。”
“这只是很表面的东西。”柳菱说:“以前我想不明白,为何以孟先生的才思,会失策露出马脚,被皇上捉到了把柄。如今我堪堪想明白,约莫那时候孟先生早就动了离开皇宫的念头,所以那时他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离开皇宫而故意为之,包括他的眼睛,诚然那时候是的确是毁掉了,在云城我监视你们那半年,孟先生的眼睛还是看不见的,可是你看,一回到京城,孟先生的眼睛立即便好了。如此不难猜测,孟先生将一切都拿捏得很好”
柳菱的话和林长清的有一点相似,那便是他们都认为,师傅是极为聪明的,聪明到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孟真眼中的师傅却不是这样的,她只知师傅武功奇高,其它的并未有异于常人之处。
她不想师傅这样复杂,她觉得同她相处三年的那个师傅没什么不好,如今这样的师傅,于她是极为陌生的。
柳菱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因为孟真看起来有点难过。她突然问了孟真一个问题:“孟先生现在不知被困在什么地方,如果我有办法将他救出来,你愿不愿意帮忙?”
孟真听罢,忙不迭地点头:“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我已经在做了,便是他。”柳菱指了指浸在药水中的那人:“便是你的弟弟,苏珏。”
孟真疑惑地望着苏珏:“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大概也知道了,你弟弟他不是生了病,而是中了毒。孟先生来此为他解毒的原因,也是姜皇后的授意,目的是为了拉拢苏尚书。原本只要苏尚书肯对姜皇后那边服软,苏珏的病也便能好得差不多,可坏就坏在,你大姐苏婉嫁的是宋太尉的儿子,苏尚书若是肯投到姜皇后那边,虽然能救下苏珏,可是这样做便相当于放弃苏婉,与宋太尉为敌,这便是苏尚书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如今若想救你师傅,必须通过苏尚书,只要姜皇后还愿意拉拢苏尚书,便必定会放孟先生出来,因为苏珏身上的毒,除却孟先生以外,无人能解。所以我的办法便是逼迫苏尚书,用苏珏的命来逼迫他去找姜皇后要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孟真有些惊恐地看着苏珏:“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怪不得她总觉得不对劲,苏珏的病,就算师傅这几日一直不来诊治,也不该恶化成这个模样。如今他这模样,显然是加重的趋势。
“我把本该用在你身上的药,用在了他身上。”柳菱冷静得近乎冷漠。似乎苏珏的安危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孟真既是心疼又是气愤:“你怎么能这样做,他的身体已经坏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还忍心给他下毒?”
“不然怎么办?”柳菱目光直直逼向她:“你不是喜欢你师傅吗?你难道不想救他吗?如今唯有这个办法能将他救出来,为什么不用?”
孟真语塞,她咬着嘴唇将柳菱推离开来,护在苏珏旁边:“可是他是我弟弟,我不许你拿他的身体做赌注!”
“你师傅和你弟弟,你选哪个?”柳菱直截了当问她。
孟真垂下眼帘,死死地扣住浴桶:“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你不能逃避这个问题!”柳菱上前一步,她很少劝慰别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我有分寸的,不会害了他的性命,我只是想将孟先生救出来。你为什么不这样想,一旦孟先生出来,你弟弟身上的毒也会解的,你不要纠结这一时”
“可是”孟真扭头去看苏珏,却不想
艾玛这小子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苏珏一双眸子被热气熏得湿漉漉的,张口轻唤一声:“三姐”
作者有话要说: 我低眉顺眼地来了,乃们有木有想念我?
不想的话,一定是因为我消失的时间不够久对不对!
众人:敢再断更试试,一巴掌pia飞你~
好吧这一章的内容没意思,下一章果断放师傅!
☆、你离开这里
苏珏不知何时醒过来的,也不知道她和柳菱的对话被他听去多少。孟真听他唤自己三姐的时候,她心中是羞愧的,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选择的是师傅。
柳菱亦是不敢直视苏珏的眼睛,总觉得那双眼睛能看透她内心所有的想法,偏偏这双眼睛还那般的清澈干净。
孟真和柳菱都希望,刚刚她们的谈话不要被他听到,可事与愿违,偏偏所有的话,都被他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其实苏珏并不是故意想要偷听她们谈话,而且在孟真进来这个房间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极为疲惫的,只有意识还稍稍清明,故而并未能很快睁开眼睛。后来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一直围绕着他和孟先生,苏珏心中别明了几分:比如他身上的毒,比如孟先生就是三姐的师傅,比如一直侍奉他的娘子,果然不是一开始娶进门的那个双月
他一直怀疑这个“双月”的身份,只是未曾表现出来罢了。
苏珏撑着手臂想要从浴桶中站起来,柳菱立即换了脸色,一脸温柔道:“相公,还未到时辰,再泡一会儿的好。”
苏珏避开她的手,淡漠说道:“我怎知多泡一会儿对我是好还是不好?”
此话一出,孟真和柳菱都愣在原地:他果然是听到了。
苏珏是个挺倔强的人,他身上绵软无力,撑着浴桶的双臂颤颤巍巍根本站不起来,孟真看着不忍,走过去扶住了他。
苏珏身子顿了顿,倒是没有像推开柳菱一样推开她。
之前被贺林锋不小心弄脱臼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孟真一只手使不上力气,将他扶到屏风后面的短榻上坐下后,便唤来几个下人替他擦干净身子,换上干燥的衣物,然后再将他扶到床上躺下。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却是将他折腾出一额头的虚汗。
“你们都下去吧。”苏珏吩咐下人一声,又看向柳菱:“你也下去,让三姐留在这里便好。”
这话从一个孱弱的人口中说出,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威严,却是不容许别人违抗。柳菱也不多说,随下人一起退出了房间。
“三姐,你走近些,我有话同你说。”
孟真走近他,坐在床边,搓着衣角道:“刚刚的话,我其实”
苏珏抬手制止她,又指了指她的肩膀:“三姐,你这里怎么了?”
“呃,没事,之前不小心撞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细心到这种程度,由此愈发觉得愧对于他。“那什么,刚刚我和她说话话,你别”
“三姐,你头上的伤呢?”苏珏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呃,”孟真挠了挠后脑勺,伤口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因为正在愈合,又平添几丝痒感。“也是前些日子不小心撞到的,没事的。”
苏珏明显不信,但也没有追问下去,而是紧接着又提出一个问题:“那么你被人刺杀的事情呢,也是不小心撞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