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依了他,从此喊他林叔了。
林叔放山的手段很厉害,只要他上山,就没有空手而回一说。而且棒槌品相不好的他还不要。按理说,一般放山的最佳季节是在每年的七月。可是老林叔说,那个时节虽然棒槌容易找,可是相对的人也多。往往发现人参之后,放山人一句棒槌出口,转瞬周遭山里就回应起一片快当快当声。放山这活儿有讲究,不吃独食。你一声棒槌出口,只要人家回应了。不管他是路过的,还是同行,都得分一份给人家。
要说以前,林子没受到如今这么厉害的损坏。里头的棒槌也多,现如今林子的面积是一年比一年小,里头的棒槌也随之减少了许多。有很多六品叶甚至是七品叶的老参,不是被人挖了,而是被那些铲土机挖掘机给毁了。
“能有啊,怎么不能?楼啊,等着天气暖和了,我带你上山溜溜开开眼去?”老林叔照例在电厂门前的小超市买了一些烈酒还有一些火腿肠。电厂建在这里,目前来看带给附近村民最大的好处,也就是这家小超市里齐全的货物了。
烈酒,是老林叔为自己准备的。山上冷,他隔三差五的就得抿上几口驱寒。火腿肠则不是他吃的,而是他买给自家的那条老猎狗阿黄的。阿黄每次都会陪着老林书放山,白天抢在队伍前头充当驱赶野兽的尖兵。到了晚上,它就是老林叔的一床天然的褥子外加队伍里的哨兵。有个风吹草动的,最先反应过来的总会是阿黄。老林叔放了半辈子山,自打有了阿黄后,就再也没受过伤。他将阿黄看作自己的护身符,好吃好喝的养着,从不吝啬。
“那好啊,我且还得在这里待段日子呢。等雪化了,我就跟您上山走一趟,看看您都是怎么放山抬棒槌的!”我摸出一盒烟来,给老林叔和他的同伴们挨个递了一圈之后在那里笑道。我知道一些放山人的规矩,挖人参不能说挖,得说抬。我这么说,也是有心给老林叔一个好口彩。
“那就借你的吉言了,这回要是抬个七品叶回来,我做主分你一份。”老林叔闻言自然是眉开眼笑的,还没上山,就有人在他面前说抬棒槌的事情。站在他这个老放山人的角度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了。
“那行,那我可就这里坐等着老林叔你的分润了啊。等你们回来,请你们喝酒!”在这里待了半年,每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走屯窜巷子的和人扯淡,看看周围屯子里来了生人没有。如果有,都住谁家,啥时候来的准备啥时候走。一来二去的,和周围屯子的村民们混熟了之后,这些活儿基本上不用我去做了。山里人实诚,一起喝上两次酒,就有人主动请缨帮我留意着。
也有人问过我,为啥对屯子里来没来生人这么关心。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摸出我的工作证。将电力公司保安大队大队长的身份亮出来给他们看,然后在那里忽悠着人说是为了防止电厂建设期间,有外来的贼惦记那些建设材料。电厂建立在这里,让周围几个土屯子热闹了许多,大家的生活物资方面也比以前丰富了起来。而且他们也知道,过不几年,电厂正式投产之后,会在屯子里招收一些土地工进厂子上班。所以为了自家崽子们今后的饭碗,大家伙儿对电厂还是挺上心和拥护的。
什么叫作土地工呢?就是在建设一些工程的时候,如果压占了当地居民的土地。工程完结之后,就要补偿性的外放一些招工指标。让那些居民的家属,能有一个饭碗。这也是工程建设中一项不成文的规矩,一来可以大大减少建设期间所遭受的阻力,二来也可以争取到当地居民的理解和拥护。对于山里人来说,能端上个长久的饭碗,总比一辈辈去放山要把稳得多。
“得嘞得嘞,就这么说定了。去你们厂那个食堂,那里的猪肉炖粉条子不错。比我家那婆娘做得还地道。”老林叔闻言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将我身上的狗皮袄子给紧了紧说道。说起这件狗皮袄子,可还是他早先给我的呢。
“棒槌!”看着老林叔渐渐没入风雪中的身影,我抬起手搭在嘴边大喊了一句!
“什么货?”老林叔的声音从风雪中飘了过来。
“七品叶!”我卯足了劲在那里回了一句!
“快当快当!哈哈哈哈!”老林叔那快活的声音在风雪中响起。
“老林叔可真快活!”霍晶莹用戴着棉手套的手捂在口鼻上,瓮声瓮气的在那里说道。冬天的长白山,气温能到零下40多度。在风雪里站久了,穿戴得再严实,那股子寒意也会无孔不入的钻进衣服里。霍晶莹虽然是东北人,可也耐不住这种寒冷。
“走吧,进屋待着去。”我将有些起哆嗦的霍晶莹搂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厂子里走去。厂子里有自己的热力车间,可以给全厂供应蒸汽。不管外边有多冷,只要热力车间不停摆,屋子里就永远是暖和的。单单就凭这一点,就让屯子里很多的村民羡慕不已了。更何况,还有消息说等电厂正式投产之后,电厂会扩大热力车间的规模。并且从厂子里接出几根蒸汽管,让周围的屯子都用上暖气。有了这许多的好处,屯子里的村民对待电厂,就如同对待自己的家业一般仔细。
到了屋子门口,我伸手将门推开。在开门的那一瞬间,门口涌起了一阵升腾的雾气,这是外边的冷空气和屋内的暖气接触后的结果。三两步走进屋子,反手将房门关上,走到暖气管旁边好生的暖和了半晌。我和霍晶莹这才将那厚重的外套脱下,坐到沙发上去
“哎呀妈呀,贼冷!”在这片地界上,霍晶莹总是会不经意的说几句家乡话。其实相对于她的普通话,我还是比较喜欢听她说东北话。在我印象里,打小儿她话里就带着东北味儿。听习惯了之后再听她说别的话,反而会不习惯。总觉得说普通话的不是鼻涕妞,只有说东北话的才是她。
“喝点茶,这鬼天气昨儿还只有零下20度呢,今天就变零下40了。灯草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光头让他回杭州待着,非要跟着过来。”我提过开水瓶,给小脸通红的霍晶莹倒了一杯茶水说道。
“还不是不放心你一个人来这里么,咱四个人在一起,有事也有个照应不是?”霍晶莹白了我一眼,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道。对于我总是单枪匹马去面对某些事情,霍晶莹早就不满了。只是她的性子温婉,从不会去指责我什么。眼下听我这么说,她才借着机会在那里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打去年起,有什么事情不都是咱们一起办么。嘿嘿!”我揉了揉霍晶莹头上的秀发,在那里讪笑道。揉她头发这习惯,是打小就养成的。一直到现在,就算我们都已经20出头了,我也改不了。
“以后再有事情,也得一起去办。你要是再敢把我撇下,我就去告诉阿姨去,说你欺负我了!”霍晶莹鼓着腮帮子,难得的在那里撒了回娇。尤其是她说撇下这个词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都被融化了。
第二六四章 放山路
“老林叔,这风雪可够大的。”沿着粗壮如人腰的树木,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森林深处走去。老林叔队伍里的姜茂财喘着粗气在那里说道。山风刮得人睁不开眼,地上还有树杈子上的积雪,被吹得如同起了一阵雾一般飘洒在林子中。隔个十来米远,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风大雪大,才没有人上山抢饭吃啊。阿黄,去探探路!”老林叔从身后的竹筐里摸出了一瓶白酒,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然后把酒瓶塞到身后的姜茂财手里笑道。越往山中走,寒气就越发往人身上浸。老林叔的年纪大了,只有靠喝酒来保持自己的体温!酒这东西,只能在短时间里提高人体的血液循环,给人造成一种喝完酒就暖和了的感觉。等酒劲一过,人体的体温就会迅速的下降。老林叔其实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家里拖家带口的也没个旁的收入,一家人全指着他放山的收成过日子。
“三天,希望三天内能抬出个棒槌吧。”老林叔放山,不会超过三天。他信命,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三天的时间,命中该有的一定就有了。过了三天还没有,他一定会扭头下山。只不过,长白山就似乎和老林叔结了缘似的。每次他放山,从来不会让他空着手回去。数九严冬,放山的队伍就他们这一支。如果能抬出个六品叶,甚至是五品叶,价钱能比6…7月份高出一倍不止。老林叔放山的队伍,永远是这么几个人。大家都知根知底,就算抬出个大棒槌来,也不至于和临时搭伙的野队伍那样起纷争。
“老林叔,要是这回抬出个大家伙,过年的时候就我就能给奶奶买件新袄子穿了。”队伍里年纪最小的吕宽沟伸手拂去眉毛上结成的冰渣子在那里说道。气温太低,从嘴里呼出的热气很快就在鼻子上,眉毛上形成了一层白白的冰霜。吕宽沟家里除了还有个姐姐,就他这个独苗在撑着门户了。
山里人,重男轻女得厉害。姐姐不到16岁,就嫁到了隔壁屯子。家里条件不好,能够少张吃饭的嘴总归是好的。结亲的那户人家,在当地算是比较好过的了。起码平日里能够隔三差五的去镇子上,割回半刀肥膘子肉打打牙祭。每回,总也没忘记亲家。会让吕宽沟的姐姐借着回娘家的机会,捎过来一碗猪油渣渣。
吕宽沟的奶奶,是个烈性的人。自家孙女捎回来的猪油渣渣她会收下,然后等孙女在家住上一晚回婆家之后,就会在那里数落吕宽沟的父亲。都是人,为什么自家要去受亲家的接济?每到这个时候,吕宽沟他爹就会抱着头蹲在门槛上任由老娘数落。所以姐姐回娘家的时候,就是吕宽沟他爹的受难日。
老吕家的香火不旺,不知道怎么地,一代顶多就一个传香火的。吕宽沟他爷爷那辈如此,他爹那辈如此,到了他这辈依然是如此。在吕宽沟看来,他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