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库能是自作主张干的吗?即使有,也不过是一部分,主要责任难道不是总公司的吗?简万库能不知道这其中内幕吗?逼急了,狗急跳墙,弄不好总公司也完了。”
“嗯,可关于总公司我们没有证据。”古洛揉着肚子说。
“放心,明天我就进入侦查。我就不信,找不到证据。服务员,结账。”胡亮大声喊道。每当他有自信时,声音总是很大。
“你再问问那个刑警队长,查得怎么样了?”古洛趁服务员去总台算账的工夫,催促胡亮。他的话音未落,胡亮的手机就响了,是那位刑警队长。
“那趟车的票很好买,十六号凌晨的票大部分没卖出去。”胡亮照本宣科地说。他这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推理和要采取的行动上,所以就放掉了这个极其重大的线索。
“噢。”古洛淡淡地说,心里却起了波澜,“怪了,这天他在哪里呢?”
逃离了空调渗入肌肤内的冷气,夏末的热风让人觉得舒坦无比。大树茂密的枝叶黑魆魆的,空气湿润。古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那沉重、湿热、很难闻的气体进入他的肺脏,他赶紧停止了呼吸。“这叫什么空气?污染太可怕了……人也是一样,人的心被污染了,才有了犯罪,才有了简万库、李英杰这样的人。他们视人命如草芥,为了一时或者一世的欢乐,他们会毫不犹豫地举起刀……这真是个麻烦的案子,现在连些头绪都没有。”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的脑子很乱。他知道这是老了,要是以前,酒精会让他的头脑更加敏感和振奋,会让那如同冻僵一样的思维,在酒精中燃烧起来。可现在他却因此而许久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可他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的提问上:“十六号几乎整整一天,李英杰在哪里?在干什么?为什么没逃走……”后来古洛将这一天称为“空白的一天”。
意志坚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胡亮第二天就展开了调查。他给韩临河打电话,让他派人盯紧丛玉珍,特别是要注意她是否去银行。在这边,他和经济犯罪处(二处)的人一起,对简万库的总公司——远大集团进行详细的调查。仅仅三天,他就掌握了远大集团的大体情况。当他得意洋洋地向古洛介绍情况时,眼睛里都跳跃着喜悦的光芒。
“这家公司是民营公司,很有钱,据说身价有数十亿人民币,有人说超过一百亿,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很有实力。这家公司的总经理叫夏侯新生,是个复姓,文化低的人以为他姓夏,以讹传讹,因此公司里的人管他叫夏总。他很年轻,还不到四十岁。据说这份家业是他父母打拼出来的。他父母十几年前去了他父亲的老家义乌,那是全国小商品的集散地,发了些财,现在叫挖了第一桶金,又回到了咱们这儿,成立了这家公司。公司开始时做服务业,像饭店、洗浴城、夜总会,利润丰厚,于是就扩张了经营范围,现在几乎是什么都做,但主要是放在这几年最挣钱的房地产上。这个简万库的公司是子公司,主要是做和城市建设有关的承包工程,虽然表面上做些采购建材、雇用施工队的工作,但其实是用行贿手段,从腐败的政府官员那里拿到工程。为了姬红雨的案子,咱们曾经让二处去调查过,是有严重问题。和他们打交道的那些政府工作人员有好几个已经被双规了。虽然纪委和检察院,还有咱们二处的人没有明说,但谁都知道幕后老板就是夏侯新生掌权的总公司。所以,现在看来,不管是简万库还是李英杰的死,都和总公司的犯罪有关。”
“那个丛玉珍动了吗?”古洛插话道。
“还没有,急什么,还跑得了她了?不过是早晚的事。”胡亮信心百倍地说。看来这次调查加大了他推理的准确性。
“嗯。”古洛的声调是犹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嗯?”胡亮皱起了眉头,他真不知道古洛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他在陈述时,看到古洛喜悦的笑容,他知道古洛在支持他的推理。可转眼间,古洛的态度就变了。“真让人费解。”胡亮不满地想。
“噢。”古洛觉察到了胡亮的情绪,就笑着说,“我的意思是还要有证据,可如果这丛玉珍不动,咱们可不能等着呀。”胡亮想想,觉得古洛忧心忡忡是有道理的,因为除了丛玉珍外,没有其他有用的线索或是有力的证据。
“这样吧,咱们去会会那个姓怪姓的亿万富翁。”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不过,胡亮叫的是夏侯新生的名字。这想法宛如一道阳光射进了两人的心中,又反射在他们的面部和眼睛里。
人的相貌很大一部分要靠气质,而气质需要的是富裕的物质和精神生活的培养,就如同只有肥沃的土壤才能长出好庄稼一样。不过,肥土是需要草木长年的轮回才能积累出来的,因此,暴发户尽管有钱,但猥琐的气质却很难改变。尽管他们的衣着、表情都透着有钱人的气势和派头,但仔细一看,就知道这种植物并不是生活在丰饶的有机土中,而是用化肥催生的,就像外表好看,但味道怪异的豆芽一样。所以说,看一个人的气质,大体上就可以知道这是个什么出身的人。
而古洛眼前的这个人却是很难判断的。夏侯新生长相漂亮,白净脸,小鹰钩鼻子,眉毛很黑,向鬓角扬起。他眯着眼睛,用细长的右手中指挑剔地弹弹左边西服袖口,其实,他的衣服是那么整洁,让胡亮这个爱干净的人都自叹弗如。他皱皱眉,眼神忧郁,这种神情让人看起来很有些儒雅的风度。但古洛在他薄薄的、轻轻翕动的鼻翼和微微突出的嘴上看到一抹鄙陋的神情。
“你们说的是简万库和李英杰呀。”他冷冷地说。这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口气,而是冷漠,是的,是那种真正的冷漠的口吻,这两个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仅仅勉强能记住姓名的人。“我知道他们死了,但这和我们公司没关系呀。”他的眼神透出诧异。古洛看出来这是个表情丰富的人,刚才的冷漠显然是装出来的。
“真的无关吗?”胡亮也用冷冷的语调说。
“没关系,确实没关系。”夏侯新生在宽大的椅子上动了一下身子,似乎在压抑着发作。
“肯定有关系。”古洛厉声说。他希望这个人能跳起来。果然,夏侯新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色发红,额角的青筋都崩了出来。但他看看古洛,突然笑了一下,伸手从桌子上的雪茄盒里拿出一支雪茄。“你也来一根儿?”他对古洛说。
“我不抽那东西。”古洛取出自己的烟来。
“嗯。”夏侯新生坐了回来,脸色正常了,“那你说说他们的死和我们公司有什么关系?”他倒像是在审问这两个警察了。
“你们公司能走到今天,个中三昧就不用我说了……”
“不,你还是说说。”古洛稍一停顿,夏侯新生便微笑着插了进来。“好小子,看错你了,不好斗呀。”古洛想。“说好听些,没有政府的扶持,你的企业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成就。但这是要付出代价的。什么代价呢?就是行贿。你不要瞪眼睛,那个简万库的行贿行为我们已经掌握了。而且,他还挪用了总公司的拨款去赌博,当然也有嫖娼等等行为。总之,尽是些拿不出台面的事。难道这些和你们没关系吗?”
“这有什么?他行贿我们不知道,纯属个人行为,即使是集体行为,也是他们子公司的事。挪用公款不假,可吃亏受损失的是我们。你看出这里面的关系了吧?他敢挪用我们的钱,说明我们根本控制不了他,顺理成章,他行贿我们就更管不了了。更何况他的个人生活,譬如嫖娼、赌博,我们又不是执法机关。当然他要是犯事了,我们绝不会保他的。”
“说得好,但他行贿是为了让你们公司能拿到项目。”古洛说。
“是吗?也许吧。谁都想拿到项目,但我们没有唆使他用非法手段。你们找到我们的指示了吗?文字的或者录音也可以。如果没有,只能说明他是擅自行事,我们不知道。”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挪用公款的?”古洛觉得自己的脸皮真够厚的了。
“两三个月前吧。我们……”
“那么长时间,你们怎么没对他采取措施?”古洛抢先了一步。
“你别着急。我们正在考虑处理办法……”
“考虑了两个月?是什么情况让你们考虑这么久?”
“我们想拿回这笔钱,如果将他开除,再报警抓起来,我们就拿不回这笔钱了。这钱可不是小钱。”他嘲讽地笑了笑。古洛勃然大怒,但立刻压制住怒火,也笑着说:“这我知道,数字大得能换好几条命呢,别说简万库一条小命了。”
“你是说我们为了损失的钱杀他?”
“从你刚才的话语中我们只能这样推测。”古洛声色俱厉地说。他是多么想让眼前这个亿万富翁发火呀。
“哼。”夏侯新生冷笑了一下,“太小看我们了。这些损失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不值得动枪动炮的。”
“你和李英杰是什么关系?”古洛突然转了话头。
“他?我根本不认识。”
“听说过吗?”
“嗯,听简万库说过,说是这人动了钱。”
“还有行贿也是他干的,是这么说的吗?”
“不是,简万库没有说行贿的事。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行贿。”
“你相信简万库的话吗?”
“这对我们无所谓。我们要起诉的话,就起诉简万库,至于他们之间的事,他和法庭说吧。”“推得一干二净,这个人有准备。”古洛想。
“今天就这样吧。”胡亮看出古洛的尴尬。
夏侯新生几乎和古洛一起站了起来,将客人送到门口,脸上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但古洛知道他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
“对了。”古洛猛然回过头,“我很纳闷,那个简万库要文凭没文凭,要本事也看不出来,又是从农村出来的,你们怎么会用他呢?”
“这……”不出古洛所料,夏侯新生犹豫了一下,但他的脸马上就开朗了:“是别人介绍来的。”
“谁?”
“东北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