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有些犹豫,羡鱼漫不经心一笑,转身要走的样子,“老板娘若为难就算了吧,我再到别处去找找···”
“等等,我答应你。不过要是你的法子不凑效,今后可就得听我的了。”
“好,那我们就今晚见分晓吧。”
羡鱼笑得无比灿烂,鸨母一时恍了神,最后自语似的,“多少年了,终于又来了这么一位可与她相比的人。”
☆、除却天边月,无人知
三王府的后花园,亭台舞榭,假山塘池,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往一大片花圃。
“阿照,帮我多摘些玉簪,待会我给婴哥哥送去。”穹月弯腰站在花圃中,仔细挑选着刚开的花。
“小姐,我听三皇子身边的侍卫萧城说,三皇子今晚要出去办事,让你早点休息,别等他。”
“没事儿,我一会儿先把花插到花瓶,等婴哥哥回来了就能闻到他喜爱的香气。”
“小姐对三皇子可真好。”穹月嗅着花香,闻言微微一笑,“我对他的好不及他对我的一半。当年父亲母亲双双离我而去,梁府一下没了支柱,虽说三叔对我很好,但三婶一直对我心有芥蒂,三叔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幸亏婴哥哥一直照顾我,对我这样好。我与婴哥哥自小一起长大,在这世上除了已逝的爹爹和娘亲,他便是我最重要的人。”
“小姐啊,这话你都说了好多遍了,你就留着日后三皇子娶你时,洞房花烛的时候再说吧。”
“你这丫头,越发口无遮拦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梁穹月作势要打,阿照朝她做个鬼脸,大笑着跑出花圃。阿照和穹月从小一块长大,情分早已超越一般的主仆。阿照看着小姐如今有三皇子这样的依靠,真心替她高兴。
羡鱼坐在二楼的房中,梳妆台上静静躺着一对红鲤戏水的耳环,十粒小水滴悬空包围着入水的红鲤,煞是好看。羡鱼对镜描着眉,此时的倚翠坊一片笙歌。
羡鱼想着一会儿的事,突然有点紧张。“不至于会出什么意外吧?”羡鱼摇摇头,把泉珠戴上耳朵。
清泠的乐声缓缓流出,声色犬马中,羡鱼穿着一身红色镂花广袖裙,伴着纷洒的白色花瓣,在台上点足旋转。没有魅惑的眼神,没有挑逗的动作,更没有丝毫笑容。她就像绽放在茫茫白雪间的那一株红梅,天地间的独一无二,那么的不染凡尘,又倔强孤傲得不容亵渎。
原本喧嚣的风月场慢慢安静,一曲舞毕,众人仍如身在幻象中。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倚翠坊一下爆发出喧天的掌声,叫好声。
鸨母适时的拉着羡鱼的手再次站在台上,“各位客官,我身边的这位羡鱼姑娘是咱们这儿新晋的花魁。不过呢,她卖艺不卖身。今晚第一次登台献艺,各位客官就请出个价吧,也算捧捧羡鱼姑娘的场。”
鸨母的话刚落,坐在角落的一个男子便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摇头自语,语气又是无奈又是宠爱,“卖艺不卖身,恐怕只有她才想得出来。”
“我出一千两···”“两千两···”“三千五百两···”众人似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青楼女子,都争相出价,攀比着往上升。
羡鱼得意地看着鸨母,鸨母脸都快笑开了花儿。
“一万两。”倚在门口的男子,玄白纹云的衣袍,腰间挂着一个通体碧绿的刻花玉佩,手中把玩着折扇,眼睛笑看着羡鱼,一脸的玩世不恭,“我出一万两,羡鱼姑娘今晚就再只为我一个人表演。”
一时间,倚翠坊众人面面相觑。寻欢作乐而已,竟舍得出一万两,谁家公子如此气派。
二楼的包厢内,一个男子站在窗前静静看着楼下,眼神凛冽如寒冰。
台上的鸨母惊得张大了嘴,一万两啊,真是没有压错宝,这和当年的境况简直如出一辙,一舞惊天下,动郢城,值万金啊。
羡鱼其实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门口的男子,那记忆中熟悉的装扮。只是隔得太远,又在跳舞,看不真切。她以为自己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她费尽心机想要进府看一看的人。结果他一开口,她便失望了,他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个说着戏谑话语的纨绔子。
“这位公子出价一万两,还有更高的吗?若没有,羡鱼姑娘的第一夜便属于这位公子了。”台下气氛又喧闹起来,喝酒的喝酒,玩乐的玩乐。没有哪个恩客愿意为了一个连身子都不能碰的艺妓一掷万金,都各自搂着身旁的脂粉动手动脚,台上的一切不再关心。
羡鱼看着这情形,默默叹口气,算了,反正能挣到钱,至少他长得还算赏心悦目,对着他心情也不至于太坏。
“既然没人再出更高的价,羡鱼姑娘···”
“五万两!”角落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羡鱼不禁眼皮一跳,他怎么会来。
“哎哟,五万两,这位公子出价五万两,还有人出价吗?”台下一片哗然,门口的男子面色一沉,转而一笑,张口喊价,不料却一个声都发不出。
“那好,羡鱼姑娘今晚就属于这位···”“秦”“哦,秦公子了。”
秦澈缓步走到台上,对羡鱼伸出手,“羡鱼姑娘,走吧。”
看着台上的两人消失在二楼楼梯口,门口的男子气得拿扇不停扇风。旁边的小厮小心翼翼道,“四皇子,咱回去吧。”
“我不回!”声音大得震得倚翠坊鸦雀无声。四皇子姬莘也瞪大了眼睛,一副意料之外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整了。
二楼包厢内的男子嘴角一抹凌厉的笑,对着身旁的侍卫吩咐道,“萧城,你去帮我查查那女子和秦公子的来历。”
“羡鱼,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下凡间。”秦澈一进房就冲羡鱼发火。
“你不也一样,东湖殿下。”羡鱼满不在乎的往床上一躺。
“我和你能一样吗,我已位列仙班,你还有十日便要行册仙礼,若这十日被那些仙人发现了,你不仅不能封仙,还会被打入轮回,受劫历难。你知不知道?”秦澈面含担忧。
在东湖时,他们一起修炼,羡鱼总是贪玩,人间十年他便修得两千年道行,被封为东湖湖神,而羡鱼却只修得五百年。而且因为一次大意丢了泉珠,命都差点不保,还是他渡了一百年修为给她,方才保得住真身。如今眼看她就要入仙家,眼看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要没有了,她却还如此贪玩。
羡鱼看秦澈好像真生气了,一骨碌爬起来坐到他身边,摇着他的手,“哎呀,你就放心吧,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而且这次我不是为了玩,是为了报恩。十年之后,时间一到,我就会回去的。况且天上仙人那么多,谁能发现少了一个。放心,没事的。”
秦澈无奈的看着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报恩就报恩,入青楼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跟你说。我正想问你,为什么我的法力使不出来了?”
“这是天家的规定,册封前的十日内,你每天只能使用一次法力,以便积蓄力量承受册封之日的天火之谴,寓意浴火重生,了断前尘。每次你若要施法便取下耳珠里面的一粒水珠,念咒化于水中饮下即可···”秦澈突然有些气急,“阿鱼,你没了法力还敢乱闯···”
“澈哥哥···”羡鱼突然拖长了声音软绵绵叫道,“人家现在可是倚翠坊的头牌,还这么凶,你怎么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啊···”一边说着,一边拿帕拭泪,一手沿着他的脸颊抚摸,弱不禁风中透出一股妩媚。
秦澈就一动不动,看好戏似的盯着她。
“公子啊,你好无趣啊。”羡鱼见捉弄不成,没了兴致,丧气的躺回床上唉声叹气。秦澈看着床上那个对他一点不设防的女子,嘴一牵就笑了,无比满足。
四皇子姬莘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刚刚见到的红衣女子。他想不明白,她究竟哪里特别了,为什么他觉得她好熟悉,尤其是那双眼睛,没有凡俗的一点烟尘。
究竟在哪见过?
姬莘越想越睡不着,起身来到后院的醉枫亭坐下,双手搭在栏上,俯身看着亭下池中的鲤鱼。醉枫亭是池中小亭,静立于池中央,鲤鱼池边停着几艘小船供人往来。
“你居然在府中···你居然还没睡?”沈子衿一脸的不可置信,见姬莘毫无反应,笑着揶揄,“我听说你今天在倚翠坊为了一个姑娘一掷万金,而最后却让别人抢走了是不是?你不会是为了这事儿睡不着吧,不对啊,这不是你的风格啊···难道···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怎么可能,”姬莘一下回过头否认道,又有些得意,“本皇子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在郢城只有那些美人想我的份。”
沈子衿看着姬莘一脸陶醉的的表情,摇头笑笑。
“那你又为什么不睡?”
“我刚在准备后天殿试的事,出来透透气。”
沈子衿是吏部尚书沈公觉的儿子,准确来说是庶子。他母亲本只是一个沈府一个丫鬟,一次沈公觉酒后乱性,便有了他。在庶出地位低下的申国,加上一个不得父亲欢心的母亲,沈子衿在沈府就和普通小厮没差别。后来他在一次诗会中认识了四皇子,相谈甚欢,引为知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子衿,我相信你就是那个周公为之吐哺的人。”姬莘拍着沈子衿的肩,脸上的玩世没有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洒脱明润。
羡鱼一觉醒来又是大中午,没办法,乞丐做久了,每天都睡到中午发粥的时间才会自然醒。她翻个身,继续躺在床上,心里想着,照这个挣钱速度不久就能买下一个绸缎庄,然后就能打着做衣服的名号进入王府,然后,嘿嘿···
“你一个人对着桌子傻笑什么?”秦澈从门外进来,便看见羡鱼对着那张八仙桌
笑得一脸□。
“你怎么还没走···东湖殿下,你不管你的东湖宫了?”
“我向天宫请了十天假。”
“请假?干什么?”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