忿忿地刷牙梳洗,她泄恨似地把头发扎得紧乎,走出卧房环视四周,红红黄黄的花束没让她心情好转,反而更加心烦。
她们住的是个三十坪大小的旧公寓,三间小房、两套卫浴,再加上厨房和客厅就没了,平常一家五口走来走去已经够拥挤,如今再堆上这些花,她整个人觉得快要窒息。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二姐被公司派到屏东评估某间工厂续存的必要性,大姐去上班,她卖房子的业绩可以傲视全台湾,迟迟到学校去了,而妈妈则到叔叔那里帮忙。
孙叔叔是妈妈的朋友,认识近五年,他开了一间音乐教室,收了不少学生。平时她们三个女儿各忙各的,迟迟上小学后,妈妈更无聊了,就到孙叔叔那里帮点忙,在那里可以接触她喜欢的音乐。
这时间还待在家里的,只有失业的她。
她不是不找工作,而是工作难找,姐姐和妈妈都要她别紧张,慢慢来,找一个符合性向的工作比较重要。但她怎能不心急?她比谁都明白,老旧公寓很快就要改建,买房子是她们迫在眉睫的课题。
当门铃声响起时,向晚晚的无明火再度狂喷。她受不了了,受不了那个简单男人说对不起的方式!
刚地,她打开大门,门外是满脸满眼蜜的蜜蜜。蜜蜜是她进公司后唯一对她释出善意的女生,因为她的善意,她没办法狠心将她赶出去。
“晚晚,喏,今天的。”她将一束黄金海芊和纸袋推到她面前。
“蜜蜜,可不可以”向晚晚无奈地看着她送上来的东西。
“不可以。老板有多恶霸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任务失败,你以为他会让我留下来吗?小姐,你比我更清楚工作难找,就别害我了吧。”她还是一样涂着夸张的眼影,贴着双排睫毛。
向晚晚叹气。方英雄永远知道她的罩门在哪里!接过花和纸袋,她想起他说过要用黄金郁金香、黄金风铃草让她的爱情灯随时保持在发亮状态。
“他到底还要搞这套搞多久?”
“问得好,我也很想知道。”蜜蜜走向沙发,自己主动倒了杯茶。她来这里很多趟了,早就熟门熟路,熟到当成自己的家。
向妈妈是个好人,偶尔碰上还会请她吃点心,向家人都知道晚晚碰到什么事,她们不鼓励、不参予,只留下空间、时间让晚晚自己沉淀处理。
“你不能叫他停止吗?”
“嘿嘿!”蜜蜜朝她好笑两声,拿出手机,打开留言,按下扩音——
晚晚,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们见面谈谈好吗?我那天说的话是很过份,但不全是真心的,你因为父亲的薄幸而拒绝承认爱情,而我因为难以出口的原因形成狭隘性情,我有错、错得离谱,我恨自己千百次,却没办法把说出去的话收回来!告诉我一个方法,只要能够扭转眼前,再难,我都做。
关掉语音,蜜蜜把手机放到桌上。“给他一通电话吧,也许他可以考虑停止对我们两个人的折磨。”
向晚晚看了手机三秒,别过头。他不需要做什么,他们之间已经彻底结束,顶多以后狭路相逢,两个尴尬笑容应付过去就是。
呃,这意思很明白了。蜜蜜摊摊手,起身准备离开。“那么明天见喽。”
“蜜蜜”向晚晚挫败的扯住她的袖口。
“我帮不了你,你还不晓得老板有多坚持、多固执?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会一路执行到底,不成功绝不停止,我怀疑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妥协和放弃。”蜜蜜叹口气,看了她两眼,重新坐下问:“我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什么问题?”
“就我所知,你和老板不是感情不错?前阵子你们在大陆拍片,秦秘书传来的讯息是你很可能变成我们的老板娘。怎么才没几天,你就拎着行李回台湾,而我的工作从接待变成宅急便?”
“感情是假的,喜欢也是假,从头到尾,他都是在报复,报复那年我失约。”
“老板看起来不像是个会记恨的男人”蜜蜜再瞄了她一眼。“喂,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就算我吃人嘴软,就算老板是我的衣食父母,我也不会因此替他说话。说真格的,我认知中的老板不像你形容的那样。”
“话是他亲口说出来的,他的计划是等我爱上他,然后大大方方抛弃我,让我尝尝他当年的感受。”看蜜蜜想播话,她又补上一句,“我保证,自己的听力和理解能力都在正常范围内。”
这些话,她想几次就受伤几回,这辈子,她都无法不挂怀。
“那么你爱上他了吗?”
向晚晚沉默了,但表情让人明白,那是个失恋女人的哀愁,不必言语就能通透。
她果然爱上老板了!就说嘛,老板是个只能容许成功、不准失败存在的男人。
“那你说,既然他已经达到目的,为什么还要弄这些?”指指满屋子的花,和她语音信箱里塞爆的留言。
“谁知道?他那么爱演戏,说不定是一时兴起。”向晚晚一撇嘴。
“你不知道金价大涨,每天花几万块去搞个一时兴起,会不会太大手笔?”
“方英雄的脑袋哪里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一个简单失约被他形容成抛弃,还要她付出代价,这种男人,岂只是狭隘而已。
“有没有可能,你听见的那些话不是他的真心,也许他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也许他根本连自己在说什么都没搞清楚。”
“你还说不是在帮他说话?”她埋怨地看了蜜蜜一眼。
“我是在分析。不然你说,假设我一天到晚梦想把某个人的钱挖空,好不容易我把钱在存进自己的户头里、好不容易变成亿万富翁,你觉得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是逃跑,还是把钱存回去他的户头里?”
这是什么烂比喻?向晚晚没答话。
“如果我真的把钱汇回去,对不起,我一定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而我确信老板的身心还算正常,会这么做一定有其道理,难道你不想弄清楚?”
“清不清楚又怎样?反正我们已经没有交集。”
蜜蜜不负所托,尽力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就当是满足好奇心吧,和他见个面、搞清楚他的背后动机,他还能把你吞进肚子里?”
“他有相当好的说服力,我不想再当一次傻子。”她痛恨在他面前出糗。
“你宁可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无心工作,成天在家复习那个男人的可恶?”
向晚晚反驳她的说法,“我没有在复习什么。”
“少骗人了,明明就一张怨妇脸!拜托,再见他一面,把话谈清楚,如果他说得不合意,你就恐吓他,不准再来打扰你的生活;如果他讲得还可以,就决定一下,看要把他留校察看还是说拜拜,决定权在你啊。”蜜蜜说完一大篇,发现她有一丝动容,便加把劲,再赌点狠的。“当然啦,如果你想要快速发财,不理他也是一个好办法。”
“这是什么意思?”
“就让他一天一黄金,慢慢给、慢慢送,直到他送累了而你存够了,自然就不了了之。”
“你以为我要这些?错,我不要他的东西。”她怒道。
“可是到目前为止,你的表现不是这样。”请将不如激将。
“我是因为你的关系,怕你被裁员——”
“我知道啊,可是外面的人知不知道?老板知不知道?每个人想法不同、角度的方向不同啊。”
蜜蜜射中她的靶心,笑得很好恶,拍了拍她的手。“反正你来决定,我全力配合,如果你决定给英雄哥一个机会,我自会到他面前邀功,如果你想累积礼物赚大钱,到时候,也别忘记给我一点甜头。”
“你真邪恶!”向晚晚气得跳脚。果然什么老板带出什么员工!
环住她的肩,蜜蜜笑道:“没办法,你没发现白雪公主已经绝种了吗?适者生存,这是个崇拜巫婆的时代,就这样啦,拜拜!”
她一离开向家,向晚晚便颓然地缩进沙发里,想着讨人厌的问题。方英雄也是这样看她的吗?
第9章(2)
方英雄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别人心情差时,是做什么都不顺利,而他心情差到爆,却为了早一点回台湾找向晚晚,工作得更卖力,许多镜头都是一镜到底,五月份才杀青的戏,他四月初就把自己的部份完成,包袱款款飞回台湾。
他不是可以被拒绝的男人,送花送礼物这类事持续上演,在黄金花朵之后,又多了钻石戒指。
除此之外,他还找上向妈妈、向冉冉、向秧秧,连那个小毛头向迟迟都在他的拜访名单内。
工作狂把工作丢在脑后,积极在她们身上求证许多事,也同时寻求她们的帮忙协助,渐渐地,向家人一个个倒戈,更多的劝说在向晚晚耳边炸开,受不了被疲劳轰炸的她终于点头,同意两人见面。
台北街头,星马克,落地窗前的咖啡座。
心情,像十七岁少年,忐忑不安重新回到身上,但他是谁?方英雄呢!怎么可以在旁人面前示弱?所以,他笑容满满地望着对座女生,但仔细看,还是可以发觉他的紧张,发觉他的眼底盛着无数抱歉。
向晚晚把纸袋推到他面前。“这是什么意思?代表我是个可以收买的女人?”
“你把事情想复杂了。”他用大众情人式的笑脸对她。
“好啊,那你来讲讲简单说法。”
“你说三颗、三十颗不能让你在我床上躺平,那我就试试三百颗、三千颗。”
他试图开玩笑,她却立即火大起身,扭头就走。
于是方英雄学会,当对手是个复杂女人,就千万不能把事情弄得太轻松简单。
他飞快抓住她的手,眸子里透露出凝重。“我道歉。”
“你对不起我什么?没有,你只是没搞懂,就是三万颗也买不到我在你床上躺平!”向晚晚轻蔑地望他。
“事实上,它们不是买你在哪里躺平,而是”低下头,他再抬眼时又说:“给我十分钟,十分钟后,如果你还是决定要走,我不留你。”这次,他不只眼神,就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