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免死金牌,如同面圣。
天牢守卫的领军面色一变,忙领着一众守军跪下道:“末将不敢阻拦。”
我点点头,向花庐递了一个眼神,扶着她的手走进天牢。
铁栅内,浮生抱膝而坐,痴痴地望着天牢上的透气窗。听到动静,她转过头来,看到是我,裂开干裂的嘴唇:“你来了。”
虽是死囚,但浮生自从交代了供词之后,便没有再接受刑讯。所以她一身囚衣未染血污,甚至头发和指甲都是干净的。
想起昔日里艳舞的绝美少女,我有些唏嘘。
“花庐,把小菜布上,酒也吩咐狱卒温上吧。”
我从花庐手里接过毛氅,小心地给浮生披上。浮生头轻轻一偏,灵巧地避开了。
我心里一顿,凝眸看她。
浮生迎着我的目光,淡淡地问道:“娘娘可否告诉我,洵王如何了?”
所剩时日不多,她心心念念的人,竟还是他。
江楚贤投奔襄吴,打算在西南自立为王。江朝曦眼下着力对付萧王一族,自然是无暇应对。但若是萧王一案了结,所有的矛头肯定都会对准江楚贤。
我有些为难,道:“浮生,洵王暗中得了襄吴的支持,安然到了西南。”
浮生没有说话。我试着将毛氅披到她身上。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那么,娘娘是来给浮生送行的吗?”
我将一杯清酿倒入杯盏:“你只说对了一半。”
“哦?”
“我还替洵王来为你送行。”
浮生愣了一愣,捂住肚子格格笑了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她边笑边喘着气,接过酒杯道:“有你这句话,我浮生——酒未饮,人已醉!”
我看着她手腕上那一对玉镯子,眼睛有些发潮。
浮生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抬手将我面前的酒杯满上:“相识一场,我也敬你一杯。”
我苦笑一声,将酒一饮而尽。
浮生盯着我,直到我放下酒盏,才道:“洛溪云,我知道我时日不多了。你告诉我,皇上打算如何了结我?”
南诏刑罚严苛,凡是通敌的罪名,一律五马分尸或者凌迟处死,死状悲惨。浮生按照计划指认了萧华胜,自然不会判得这么重。
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阵难耐的沉默后,牢房里响起了浮生低低的笑。哪怕这些日子吃尽了苦头,她的声音却依旧婉转清丽。
“我不怕什么五马分尸,凌迟之刑!早前被训练成细作时,我就明白我最终的下场。”她喃喃道,“但是,死得太惨,面目全非的话在阴间等候王爷,会让他认不出。”
这句话,隐有深意。
我猛然抬头,看着浮生。
已经晚了。
她表情一滞,唇角流出了殷虹的鲜血。我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却惊惧得早已没有力气。
只一瞬间,她便倒在地上。
“浮生!”
我失声道。
花庐站在身后,惊叫一声。我这才回过神来,向她喊道:“还不去叫人!”
我含了泪,用力将浮生抱起来,难以置信地喊:“为什么,为什么?!”
浮生吃力地道:“我怕是再也见不到王爷了”
更多的血从她的嘴中涌出,染红了衣襟。我只觉心头刺痛,喃喃道:“浮生,我对不起你我”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明知道浮生的身份败露,我仍然没有提醒她,和江朝曦联手来利用她,让她落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可我的话音未落,她已经将手指举起,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个动作有些迅速,让她虚弱了好一阵子。
我愣住。
“你不用坦白,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
浮生,早就知道我一直在骗她?
浮生笑得凄凉:“溪云我本来恨毒了你!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原来自欺欺人是这么这么让人安慰的一件事。”
我凄然道:“浮生,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艰难地道:“多少次,我宁愿你说的这个谎,是真的”说着,她颤抖的手指抚上了腕上的玉镯。
这对玉镯,曾是她爹娘的信物,对她而言是那般重要。在那年的乞巧节,她曾忐忑地向心上人半是撒娇半是嗔,要他为她去赎回镯子。
她不要银票,她只要他亲自去赎。
这样一份心意,于她而言,是那样重要。可就连这样纯粹的一份心思,都被我利用了。
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代价。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竟是这么可耻。
浮生嘴唇一张一阖,似是想诉说什么。我歪头,将耳朵凑到她的唇旁。
她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什么,便没了气息。
接着,那双戴着玉镯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抱着浮生,痴痴地看着地面。蓦然,身后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还有花庐的一声喊叫:“娘娘!”
花庐扑过来,声音带了哭腔:“娘娘,松手吧!她已经死了!”
我这才惊醒,低头看向浮生,才发现她身体僵冷,一双眼睛已经闭上,脸色铅灰。
是我害死了她。
真是,浮生梦一场。
在这千重宫阙里,到底有多少人的希冀,只是一场浮生梦?
因为浮生是在我的探视期间死掉的,所以我和花庐都被扣在天牢。很快就有人去禀了江朝曦。
然而,过去了一炷香时间,他依然没有出现。
萧王一族成千上百人,处理起他们,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吧。
因为伤口初愈,加上天牢十分潮冷,我有些支撑不住,腿脚一软,几乎跌倒在地上。花庐忙扶了我的手,关切地问:“娘娘,没事吧?”
正是这一跌,才让我头脑不再被悲伤填满,而是彻底清醒过来。
狱卒们恭立一旁,都在等着江朝曦的驾临,哪怕是他的一条口谕。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心中的焦灼,早就让他们不再如刚才那般冷静。
他们这样怕我,原来在别人心里,我依旧算是江朝曦的宠妃。
我睨了他们一眼:“还真把本宫当刺死死囚的犯人了?”
没有人敢吭气。
我执了花庐的手,目光继续睨着他们,道:“本宫是否有罪,自然有皇上来定夺!难道这皇宫,还能让本宫逃了不成?摆驾,回宫!”
狱卒们面面相觑,无奈地道:“恭送贤贵嫔。”
待出了天牢,寒风迎面扑来,我一阵虚脱。
花庐小心地将我扶进轿子,将轿内备好的一件毛毯为我披上:“娘娘,别多想了,好好休息吧。”
我点点头,扶住太阳穴,拭去眼角的一滴眼泪。
四下重新又恢复了静谧。我靠着软垫,头脑里纷纷扰扰,耳畔嗡嗡乱想。正想喊停轿子,下来走走透气,忽然——
我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鞭声,叫骂声,还有女子的惨叫和哭泣声。
我刷的一声掀开轿帘:“停轿!”
果然,不远处的雪地上,站着一行人。我整了整心神,稳步走过去,待看清眼前的一切,不由得大吃一惊!
昔日尊贵无比的皇后,此刻只着单衣,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身子,如一片颓败的落叶。
那个正在用鞭子一下下地抽着她的老宫女,竟是安素姑姑。
而站在一旁被众宫侍拥着的宫妃,正是明瑟。她披着一件大红鹤氅,装扮雍容华贵,看好戏般露出似有似无的笑容。
见我走进,明瑟扬声道:“姐姐来得正好,这戏演得正好呢!”
我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
明瑟瞟了一眼皇后,悠然道:“萧家落败,皇上已经下旨废了皇后,降为最末等采女,打入冷宫。”她面上闪过一丝狠厉:“这毒妇没有随萧家一起株连,真是太可惜了!本宫要她今日跪着去冷宫,若有半点怠慢,鞭刑伺候!”
我没有说话。这么大的事情,我在后宫竟没有听见半点风声。疑虑顿时爬上心头。
明瑟指着安素姑姑,冷笑道:“这个贱婢,曾妄图以验身为由来羞辱本宫!不过,只要安素姑姑愿意对萧采女亲手施以鞭刑,本宫便饶她一条贱命!”
我不由自主地摸上衣领。
雪绒掩住的皮肤下,有一道已经褪得极淡的伤疤。彼时,安素带领一群宫女来羞辱我和明瑟,若不是我用她的银簪威胁,恐怕难逃羞辱。
明瑟得意洋洋,看向我道:“贤贵嫔,你可知道,安素姑姑是萧采女什么人?”
我漠然道:“不知。”
“是奶娘,感情堪比母女的奶娘。”明瑟拖长了音调,嘲讽道。
萧采女早没了昔日的傲气,加上单寡的衣物哪里抵得住寒风。在安素一下下的鞭影中,她徐徐往前爬行。
地上的积雪有半个手掌厚,淹没了她的膝盖。她每往前爬一步,便用手揉捏着膝盖。转眼间,她已经爬出了几丈远。
我不想再看,想转身离去。忽闻明瑟提高了声音:“怎么,贤贵嫔这么快就失了兴趣?”
我淡然回头,道:“回容贵妃,臣妾身体不适。”
明瑟嗤笑一声,一步步向我走来,堪堪停在离我一尺的地方,道:“看你这云淡风轻的样子,还以为贵嫔你真的是与世无争呢。”接着,她咬牙,一字一句道:“可实际呢——最会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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