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词在病床边坐了很久,如果不是莫随打电话给她,她甚至没发现天色已暗。
“姐,老爸在找你,你快点回来。不然我很难帮你隐瞒。”莫随的声音很轻,恐怕父亲就在他附近。
“我知道了。”是该走了,她不能就这么一直陪着他。
默词起身,帮他把被子盖得密不透风才走出房间。
轻轻合上门,看到徐烁正坐在门口的座椅上,见到她出来立即起身。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好好照顾他。有什么情况就直接告诉我。”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又飘向病房。
“既然不放心为什么不留下来照顾他。”
她轻轻摇头,说道:“我们现在的身份不合适。我今天来看望他,你要帮我保密。”她并不是不能放下无谓的坚持向他主动示好,尤其是现在他重伤在身,她这么做很无情。他并不会愿意看到她在身边照顾他,不会希望她看到这样狼狈的自己。她多少是了解他的,他何尝没有自尊与骄傲?如果不是因为骄傲,叶观廷又怎会不愿坦白,不愿跟她交心。
见徐烁迟迟没有答应,默词接着道:“你如果告诉她,我就不会再来。”
“我知道了,我不会说。”徐烁答应得很勉强。
“先走了,好好照顾他。”
徐烁望着默词的背影,竟觉得她娇小的背影有一种无形的气势,这种气势他从来没有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过,他不觉肃然起敬。
他在哪里?为什么他的身体会这么重,为什么他看不见任何东西?是谁?是谁在他耳边说话?她的手好暖,就像默词的一样。她的声音好温柔,是不是默词在说话?默词愿意原谅他了吗?她在说什么他听不清楚,他眼睛不好,连耳朵也不灵了吗?
不要放手,不要,默词
“老大,你醒了,我去叫医生。”徐烁的声音传入他的耳。
医生立刻就到了,做了例行检查后宣布他已经度过危险期,体温、血压一切正常。
医生走后,他才想起自己被一群流氓刺伤,现在在医院。所以刚刚应该只是做梦吧!
“老大,幸好你按下通话键,要不然没被他们刺死也会失血过度而死。”徐烁是新新人类没什么顾忌,在医院里死啊死地大声叫嚷着。
他反倒没有劫后余生的兴奋,冷静地吩咐徐烁道:“你去帮我查一查何既权。”
“老大,你不要当我是傻子好不好?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关系,我老早就让莫随去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徐烁啃着苹果,口齿含糊地说道,完全没有要照顾病人的意思。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你当自己是铁人啊,这么急着想出院。你受的可是重伤,哪有那么容易。对了,要不要通知老董事长他们?”他没交代,他可不敢闹得人尽皆知。
“就说我去出差了,公司里也暂时瞒着,让吴秘书知道就好,其他的事我会交代她。我住院这几天你帮我看着何既权,我会让韩晋宇到公司协助你。”
“警方已经介入调查,警方的办事效率我不敢保证,要封锁消息应该没问题。估计莫随会比他们更快调查出真相。”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就见于莫随从门口晃了进来。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温情了?”他手上提着保温盒,而且一看就知道是从家里带来的。徐烁看着莫随别扭的样子取笑道。
“我哪像你这么没有良心,连病人的苹果都要啃。”莫随将保温盒放在床上的就餐架上,转头对叶观廷说道,“你没什么事吧?”
“放心了,他挂不了。”回答的是徐烁,谁都知道他这会说得轻松,其实心里比谁都关心叶观廷,你以为,这么多年的感情是说假的啊!
“喏,这是给你补补的,很好喝的汤哦,我相信你一定很怀念这个味道。”莫随狡黠地说道。
“不会是你姐熬的汤吧?”又是徐烁的声音,他的两眼一直盯着保温盒。
“当然是我姐熬的,难道还会是我!”莫随狠狠拍下徐烁伸向保温盒的魔手。
“你姐知道我受伤了?”沉默许久的叶观廷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了,我骗她我要喝汤才偷渡出来孝敬你的,免得你被这个没良心的下属虐待。”莫随言辞闪烁。
“我不希望她知道这件事。等我出院解决了何既权的事,就会去找她。”情感上他应该是希望她就在身边的,可是理智上他不能告诉她,他不希望她看到自己虚弱、狼狈的样子,更怕她会掉眼泪,尽管现在的她未必会为他担心。
“对了,我已经掌握何既权出钱收买几个流氓对你下手的证据,看你是要交给警方还是找‘公爵’帮忙解决。”
莫随口里的“公爵”是香港警界菁英司徒觉,就是他在六年前助他一臂之力把何既权以泄露商业机密罪送入监狱。
“交给司徒吧,只有他能让何既权永远消失。”六年前给了他一次机会,他依然不知悔改,那么他不会再留情了。他称不上冷血无情,但是商场上黑暗的手段他多少会使一些。
“好吧,我会将手上的证据交给他,不过”莫随难得有这么吞吞吐吐的时候,像是有求于他。
“是不是你知道了他手上的股份是谁的?”叶观廷帮他说出口。
“你早就知道了,难怪你一直那么冷静,什么都没调查。你不希望我姐知道这件事,不会只是不希望她担心吧,我看你是不希望她知道是我老爸将股份卖给了何既权,才让你陷入困境吧。”让他于莫随佩服的人不多,叶观廷他真的是个厉害角色。看来他还是不要坦白,自己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老姐。
“我给默词的股份是有登记的,我一回公司就知道了他从哪里收购的,不过他手上那份股权让渡书是伯父签字,不是默词,根本没有法律效力的。”
“你不把他立刻赶出公司是为了不让我爸难堪是吧!”
莫随说的没错,如果他当时就揭穿一切,那么默词的父亲难免要受到牵连。他知道是自己先辜负了他的女儿,这次他又“绑架”了他的女儿跟外孙,他为了保护他们免受伤害,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又有什么可责难的。
“没想到这件事有这么多内幕,你们两个还瞒着我。”一直在一旁听“故事”的叙说咋呼道。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我们哪里有瞒你,只是你老了,脑筋不灵光了,自己没想到。”莫随反驳他。
“你这臭小子,现在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徐烁一把搂过莫随的脖子。
“我当然没把你放在眼里,”脖子上的手力道更大了,“你这种兄弟当然要放在心里。”说完后才感觉恶心。生命比较重要了,恶心一点没关系。
叶观廷不理会两人,伸手要拿被淡忘的保温盒,却不小心扯到腹部的伤口,白色的纱布上映出了红色的血迹。
“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徐烁马上就要往外冲,却被叶观廷拦下。
“你找个护士过来帮我重新包扎一下就好,你们回去吧。”
有些人即使满身是伤躺在病床上都有一股天然的气势,叶观廷就是这种人,任何情况都能冷静自持。徐烁跟莫随自然是乖乖地离开,让他可以好好休息。
冬天的夜特别深,默词倚在窗边,望着窗外的灯火。上海越来越现代化了,上海人也越来越会享受黑夜了。她以为这样的夜,不会有人愿意受冻的。可是再冷的夜还是会有热恋的情侣走在街头漫步拥吻,互诉情衷。她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心情,现在的她不再认为爱情就应该轰轰烈烈,不再把爱情幻想成童话来期盼。年少时她不懂叶观廷却自认为了解他的每个习惯就是懂他,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了解他还太少。以前很多事情她用眼睛看,现在她学会了用心去听。她想听一听叶观廷的心跳,她想看到叶观廷生气、激怒、开心、甚至沮丧的样子,她不要美化一个自以为的叶观廷让自己去爱,她一直最在意他爱不爱自己、相不相信自己,却在此时才发现她的爱很浅薄。她以为她在他们的婚姻里一直付出、一直迁就叶观廷,现在才知道他的包容不比她少,他的委屈不比她浅,他只是比她沉默。
成熟了的她不会再犯糊涂,不会再迷路,她会想尽一切方法让他信任他,愿意把一切委屈告诉她,不是一个人辛苦承担。
不知道他喝了汤没有?不知道他的伤口愈合了没有?不知道他会不会受不了医院的气味而出院?她想知道的太多,太多,可是她依然不想让他见到她,除非他愿意亲自告诉她他想念她,他需要她的照顾。否则她宁可让担忧吞噬自己的每个细胞,宁可成全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小词,外面冷,怎么不把窗子关上。”于父见女儿的房间还亮着灯,便走进来看看。
“爸,你找我。”她睡不着一半是担心叶观廷,一半是在等自己的父亲找自己谈话。她是个不孝的女儿,没有资格去责怪自己的父亲,为了她做了错事。
“莫随告诉你叶观廷受伤的事了?”
她没说话,点点头。
于父接着道:“那你应该也知道是我卖了你的股份给何既权,让叶观廷忙得没时间骚扰你吧。”
“是,我知道了。爸,是我不好,都这么大了还让你担心我?”
“你说的什么话?你一直是我们家的宝贝,一直是我的好女儿。”
默词走向前,轻轻拥住父亲。“爸,我知道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以前你知道我很喜欢他,就促成我们结婚;我担心害怕,你就鼓励我努力让他爱上我;怕我受伤害,就让他答应你不可以碰我;我们离婚了,你要替我出气。一直是我不乖,意外地跟他发生关系,意外地有了孩子,还坚决离婚,让你在人前丢了面子,你的乖女儿变成了大笑柄。”
于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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