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师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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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师手记-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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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档:“您是说,您希望大家都下地狱吧?”

老人抬起一根手指,眯起眼睛看着搭档:“假如,假如这世上只有地狱呢?”

搭档笑了笑:“所以,就因此而屈服于恶魔?”

老人愣了一下:“呃……这个我的确没想过……嗯,你说的有道理。可是,面对诱惑时,有多少人能坚持住?你能做到吗?”

搭档用拇指在嘴唇上来回划动着:“我不知道,因为我没试过。”

老人:“所以你可以轻松地说着大话,对吗,年轻人?”

搭档想了想:“也许您说的对,但是您得承认,神或者恶魔就算法力无边,也是没法直接操纵人的,因为人拥有自由意志。神对人施以告诫,恶魔对人施以诱惑。至于怎么做,人可以选择。我不知道您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选择权,您有选择权。”

老人:“你在责怪我?”

搭档:“不,我没有权力责怪您,那是您的选择。”

老人:“所以?”

搭档:“所以您就得承担您选择的后果。每个人都一样。”

老人点点头:“嗯,我听懂了,你心里在说:‘老家伙,活该!’对不对?”

搭档保持着平静和镇定:“我没那么想过,虽然意思一样,但是我对您的确没有这么极端的情绪。”

老人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恢复到镇定的表情:“好吧,也许你是对的,我不想跟你再就这件事抬杠了,我还是继续说下去吧。我想说的是我见过天使。”

搭档:“您是指某个人吗?”

老人困惑地看了一会儿搭档,然后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啊!你不相信我所说的,你到现在都不相信我看到恶魔是和我们混居在一起的,对吗?所以你认为这其实是我夸张的表达方式,对不对?不不,我并没有,相信我并没有用夸张的表达方式,我说的都是真的。当然,在你看来,我是疯疯癫癫的糟老头,有严重的幻觉和幻听,唯一可靠的就是付钱了,至于我说什么,你甚至都没认真听过,你在想这个老东西什么时候滚蛋?他给的钱是不是真的?告诉你吧,我真的见到过天使,她会飞,她飞过人群,飞过每一个人的头顶。你知道当天使飞过自己头顶时是什么感觉吗?你有没有过那种时候:莫名其妙突然觉得温暖,充满勇气和力量?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因为天使飞过的时候,你能听到她所唱出的安魂曲——那就是为什么你会突然无端有了希望和勇气,还体会到宁静和安详,就像是天国的光芒在笼罩着你。”他把双手放在胸口,一脸陶醉的样子。

搭档并没搭腔,而是看了我一眼。从他脸上,我看不到任何情绪。

老人沉醉了一会儿后睁开双眼:“你知道当恶魔在你周围徘徊时,你会有什么感觉吗?平白无故的,你会不寒而栗,头皮发麻,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盯着你看,你浑身的汗毛都会因此而竖起来。”他停顿了一下,神经质地四下看看,然后慢慢从惊恐中回过神,“那种时候,就是恶魔在你身边徘徊的时候。当然,也许它只是路过,并且打量着你,如果你身上有足够吸引它的东西,它就再也不会离开,一直跟着你,如影随形。它时常会在你耳边喃喃低语,即便你看不到,你依旧能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尖利牙齿摩擦的声音。那就是它。”

搭档:“您,常能听到吗?”

老人看着搭档点点头:“每一天。”

搭档:“那听到安魂曲的时候呢?”

老人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只有一次。”

搭档:“您刚刚所说的‘无处安魂’就是指这个吧?”

老人:“是的,你说对了。自从见过一次之后,我几乎每天都仰着头看着天空,希望能再见到天使飞过。我想让她停下,想跟她说点儿什么。而且我认为,曾经的我是看不到天使的,现在我之所以能看到,是因为我的诚心悔过。我也许还有救。”

搭档:“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老人好半天才回过神:“问题?好吧,你问吧。”

搭档:“从医这么多年来,您有过见死不救的时候吗?”

很显然,这句话对老人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有那么几秒钟,简直可以用惊慌失措来形容:“呃……你是什么意思?也许有过。”

搭档:“因为钱不够?或者对您不够尊敬?要不就是其他什么原因?”

老人:“但是,我还救过人呢!”

搭档:“那是您当初所选择的职业,这个职业就是这样的。但假如真的是您说的这样,为什么您会不安呢?我想,之所以不安,是因为您很清楚自己违背了什么吧?”

老人用怨恨的眼神盯着搭档:“这就是你的问题?”

搭档点点头。

老人:“有过又怎么样?难道你会大公无私地不收费也做诊疗吗?”

搭档:“但我不会因此而要挟。”

老人:“你确定你有权利责问我吗?别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说大话了!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个乳臭味干的毛孩子!”

搭档的语气平静而冷淡:“如果我这么说的目的是想让您忏悔呢?”

老人怒目而视:“凭你?你没有这个资格!”

搭档耸了耸肩:“问题就在这里了。如果您愿意的话,您可以对每一个人忏悔,不管他是谁,但是您无数次放过这个机会,对吗?包括现在。”

老人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搭档。

搭档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您看,您这么大岁数跑到这里来倾诉,并且还为此付费,但到目前为止,我所听到的只有两个字:恐惧。并没有一丝忏悔,也没有哪怕一点点内疚。您为自己曾经所做过的感到不安,但那只是您明白了什么是代价,您的恐惧也因此而来。”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就目前来说,我没法明确地告诉您,是幻觉,或者不是幻觉。但我认为有一点儿您总结得非常好——梦和现实混淆在一起了,这个时候,是无路可逃的。至于天堂或者地狱,我不知道它们是否存在,但我宁愿它们真的存在。”

老人站起身:“你不怕我用我的人脉让你滚出这行吗?”

搭档笑了:“穷凶极恶和残暴是我最鄙视的行为,因为在它们之下一定是软弱。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会从职业角度出发,给您一个我个人对这件事儿的看法。”

老人冷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搭档:“我认为,您是不会下地狱的。”

老人愣住了,抬起头看着搭档:“为什么?”

搭档:“您为什么要担心自己会下地狱呢?您已经在那里了啊。”

老人走后,我们俩谁都没说话,各自在做自己的事儿。

快到傍晚的时候,我问搭档:“如果被迫不做这一行了,你会选择做什么?”

搭档头也没抬:“和这行有关的。”

我:“为什么?”

搭档:“因为它收入高。”

我忍不住笑了:“就是这个原因?因为钱?你不怕堕落?”

搭档放下书,抬起头:“不,因为我的确听到过天使的安魂曲。”

17 无罪的叹息

“那么,你从事律师这个行业多久了?”搭档停下笔,抬起头。

她歪着头略微想了想:“15年。”

搭档显得有些意外,因为她看上去很年轻,不到30岁的样子:“也就是说,从学校出来之后?”

她:“对,最开始是打杂,做助理,慢慢到自己接案子。”

搭档:“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那为什么你最近会突然觉得做不下去了呢?”

她:“不知道,从去年起我就开始有那种想法。我觉得自己所从事的行业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嗯……就是说我对自己的职业突然没有了认同感。”

搭档:“不该存在?”

她点点头:“我为什么要替罪行辩护?”

搭档:“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问题吧?从古罗马时期起就有律师这个行业,它存在的意义在于为那些无罪,却被人误解的人辩护……”

她打断搭档:“我指的是,为什么要替罪行辩护?”

搭档:“你能够在法律做出裁决之前判断出你的当事人是否有罪。”

她:“实际上,你所说的就是一个逻辑极限。”

搭档:“嗯?我没听懂。”

她:“的确是应该依照律法来判断有罪与否,但律法本身是人制定出来的,它并不完善,所以假如有人钻了法律的漏洞,那么实际上有罪的人往往不会被惩罚。哪怕当事人真的触犯了法律,你也拿他没办法。而我所从事的职业,就负责找漏洞。我职业的意义已经偏离了初衷。”

搭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

她:“也许你会劝我转行,但是除了精通律法外,别的我什么也不会。可是,这半年来由于心理上的问题,我一个案子也没接过,不是没有,而是我不想接。”

搭档:“所以你来找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她:“正是这样。”

搭档:“好吧,不过在开始找问题前,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行?”他狡猾地拖延着话题,以避免心理上的本能抵触,但实际上已经开始了。

她略微停了一下,想了想后反问搭档:“你对法律了解多少?指广义的。”

搭档:“广义的?我认为那是游戏规则。”

她:“你说的没错,所以法律基本涉及了各个领域。它是一切社会行为的框架和标尺。”

搭档:“So?”

她微微一笑:“我的家庭环境是比较古板、严肃那种,父母在我面前不苟言笑,一板一眼。你很聪明,所以你一定听懂了。”

搭档:“呃……过奖了,你是想说因此你才会对法律感兴趣,因为你想看到框架之外。”

她:“是这样。我非常渴望了解到框架之外的一切,所以我当初在选择专业时,几乎是毫不犹豫选择了法律——因为那是整个社会的框架——只有站在边界,才能看到外面。”

搭档:“嗯,很奇妙的感觉,既不会跨出去,又能看到外面……不过,我想知道你真的没跨出过框架吗?”

她:“如果我说没有,你会相信吗?”

搭档看了她一会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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