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在食堂胡乱吃了点东西,就直奔图书馆。
午休时间的图书馆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看不到。方木看看手表,还不到1点,距离开馆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方木径直来到3楼的资料室,把书包放在水磨石地面上,然后背靠着墙坐在上面,打算在开馆前再打个盹。
闭着眼睛,半梦半醒地眯了十几分钟后,方木听到一阵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还夹杂着一个男子的小声细语。
“嗯……我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下周吧……”来人看到走廊里坐着一个人,脚步骤然停了下来,手中的电话也随之挂断了,“一会再打给你。”
方木费劲的睁开眼睛,是图书馆的孙老师。
孙老师惊讶的俯下身子,“你怎么在这睡觉啊?也不怕着凉。”他把方木拉起来,指指冰冷的水磨石地面,“别老觉着自己年轻,这么凉,得了痔疮有你受的。”
“嗬嗬,谢谢您。”方木不好意思地搔着头。
孙老师看看表,“嗬,来得这么早。还没到开馆时间,不过你先进来吧。”说完,他就打开资料室的大门。
进门后,方木直奔书架,接连抽下《美国犯罪百科全书》、《犯罪学大百科全书》、《疑嫌画像》几本书,捧着一大摞书歪歪斜斜的走向座位。坐在椅子上,方木习惯地抽出烟盒,想想又塞了回去。
孙老师走过来,笑笑说:“开馆之前,可以吸烟。”他看看方木手中的烟盒,“嗬!芙蓉王,档次挺高的。”
方木不好意思地说:“我老师给的。孙老师,你来一支?”说着,就抽出一根烟递过去。
孙老师也从衣袋里拿出一盒芙蓉王烟,晃了晃,“一样的。别把烟灰掸得到处都是。”说完,就走到他自己的座位那里,边喷云吐雾,边看书。
整整一个下午,方木都在埋头查资料,记笔记。除了去书架拿书、还书,他几乎没动过地方。
资料室里人来人往,时而嘈杂时而宁静。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与方木无关,他的全部身心都沉浸在面前这些书卷里。在人类犯罪史的漫漫长河中,那些或高大、强健或矮小、猥琐的刽子手们与方木擦肩而过。在一跃数载的匆匆一瞥中,在那些仿佛能将记录它们的纸张浸透血污的案件中,在那些十几年前、几十年前甚至一百多年前的罪犯的内心里,方木感到自己正一步步地接近真相。
当他疲惫不堪的放下笔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方木疲惫不堪的揉着太阳穴,边去饮水机边接了一杯冷水一饮而尽。
资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看看手表,已经接近下班的时间。方木慢慢的整理着书包,突然感到倦意一阵紧似一阵的袭来。
怎么会这么困呢?手脚都仿佛灌了铅一般的沉重,眼皮不住地打架,椅子前所未有的舒服……
骄阳似火。被晒得滚烫的篮球场上,和寝室里的同学们穿着短裤,赤裸着上身打篮球。三哥太要强了,非得赢不可,输了就不让我们走。
走廊里。越过那些披着毯子、抱着肩膀的沉默的男生,能看见351寝室的孙庆东坐在厕所门前,浑身发抖。有人轻声告诉我,周军死在厕所里了。
图书馆里。手中的书如同树上的枯叶般簌簌发抖,借书卡上的名单里赫然是一连串熟悉的名字。
小超市里。长发纷飞的陈希笑着对我说,你说,那样该多好。
25路车站。陈希紧靠着我的肩膀。
俱乐部里。面目狰狞的恶魔高高举起斧头。鲜血喷涌。陈希苍白平静的脸。
352寝室门前,火光中,王建和祝老四被烧得卷曲的身体。空气中是刺鼻的焦臭味。肃立在门前的吴涵缓缓转身。我张皇失措地说,你,你是第七个读者。吴涵微笑着默认,手握着军刀向我慢慢走来,嘴里轻轻地说,其实,你跟我是一样的……
不——
方木一下子猛跳起来,面前有一个黑影被方木吓得倒退两步。
“你怎么了?”
是孙老师。从架在他鼻梁上的那两片镜片中,方木看见了自己满是冷汗,狰狞不堪的脸。
“哦,没什么。”方木偷偷地把手从书包里抽出来,书包里放着那把军刀。
“马上下班了,我看你还趴在桌子上睡着,就想把你叫醒,没想到你‘啊’的一声就跳起来了。”孙老师惊魂未定地说,“吓死我了。”
“对不起,做恶梦了。”方木勉强笑笑。
“没事。”孙老师拍拍方木的肩膀,“年轻人,也要注意休息啊。”
“嗯。”方木没有多说,收拾好书包就离开了资料室。
死者名叫托马斯·吉尔,41岁,白人男性,美国国籍。死者生前系J大公共外语部聘请的外籍教师。案发前一天晚上,死者曾在校门口乘出租车来到市内“晚风JAZZ”酒吧消费,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什么时间离开酒吧。(上述情况来自于经常在校门口拉客的出租车司机和酒吧服务员)
死者的死因为失血性休克。从尸检情况来看,发现尸体的时候,他至少已经死了15个小时以上。他的胸腹部一共被刺了21刀,凶器为一把长约14——18CM,宽约4CM的单刃尖刀。从伤口的部位和形状来看,凶手应该是一个身高在170CM——178CM左右,习惯手为右手的成年男性。
死者身上的财物完好无损,除了手表被调至5点25分25秒之外,死者携带的现金和信用卡、银行卡都没有动过。
经现场勘查,发现尸体的猪圈并非第一现场。考虑到死者体态较胖,因此,凶手应该使用机动车辆将尸体带至抛尸现场。根据抛尸现场户主的陈述以及尸体检验的情况,凶手弃尸时间大约在上午10时至下午16时之间。警方调查走访了抛尸现场附近的群众,试图寻找可疑车辆的目击者,但是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只有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太太说曾看见一辆白色轿车停在抛尸现场附近,至于车型、牌照号码,目击者无法提供。而死者家门前的痕迹已经被破坏,即使留有轮胎印记,也无法提取。
耐人寻味的是,死者生前的同事提及死者有同性恋倾向,怀疑凶手同样有同性恋倾向或者扮作同性恋者将死者骗至第一现场并实施杀人行为。
去年年末和今年年初,中美两国国家元首进行了互访,新上任的美国总统更是首次来华访问。年底,美国军方高级将领还将来华访问,全世界都在关注中美两国军事关系的回暖。因此,J市的美国领事馆对此案表示了极大的关注,多次与市政府和市公安局进行交涉,希望尽快破案。专案组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还是在篮球场,邰伟和方木坐在长椅上,身边堆着厚薄不等的案卷。
邰伟先向方木简单介绍了刚刚得到的调查结果,方木很用心地听着,极少插嘴。最后,邰伟不无沮丧的说暂时没有发现提示下一起案件的不寻常的特征。方木想了想,拿过案卷材料,慢慢地看。
看到物证图片的时候,一张照片让方木看了很久。照片上,死者的钱夹和钱夹内的现金、信用卡、银行卡等物摆在桌子上。从照片上看,除了中国工商银行的信用卡和银行卡之外,现金有人民币和美金若干,还有一张钞票的颜色比较特殊,由于被其它物品遮挡着,方木看不清它的币种和面值。
“这是什么?夹在中间那张。”方木指指照片。
邰伟凑过来,“哦,那个啊,是一张英镑,5英镑。”
方木的眉头皱起来,“他身上为什么会有英镑呢?”
“老外嘛,身上有外币很正常啊。”邰伟满不在乎的说。
“问题是他是美国人,身上有美金和人民币就已经可以进行日常消费了。为什么还要带英镑?而且只带了5英镑?”
这个问题把邰伟问住了,他搔搔头,“也许……也许有什么纪念意义吧。怎么?”他看看方木,“你觉得这是下一起案件的线索?”
“我不能确定。”方木摇摇头,“只是觉得有点不同寻常。再找找资料吧。”
“也好。你那边呢,怎么样了?”邰伟看看方木带来的案卷,迫不及待地问。
方木点点头,目光变得坚定、冷静。
“基本上有点眉目了。”
“是吗,怎么回事?”
“你别急,一本一本看。”方木把四起案件的材料一字排开,邰伟注意到每一摞材料上都有一叠打印纸。
“我们先从第二起案件来看。在第一起案件的现场,女性死者的胸部上被插了一个注射器。我认为这是在提示下一起案件的案发地点在医院,至少也是与医生这个职业有关。结果,第二起案件就发生在校医院,死者是一个43岁的中年妇女,死因为海洛因中毒。”方木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拿起那叠打印纸,“你再看看这个。”
邰伟伸手接了过去。那是一些期刊和书籍的复印件,上面还有方木勾画过的痕迹。
“可能有点乱,你边看,我边讲。”方木慢慢地说,“这些是英国著名的连环杀人犯哈罗德·希普曼的资料。1963年,17岁的哈罗德·希普曼跪在母亲的床前,目睹年仅43岁的母亲撒手人寰。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也成为了他人生的重大转折点。母亲的死激发了他学习医学的兴趣,但是他的母亲由于病痛的折磨,长期以来只能依靠海洛因和吗啡来减缓发病时剧烈的疼痛。所以,他也同时产生了用海洛因和吗啡杀人的欲望。他不能容忍那么多与自己的母亲年龄相仿的妇女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
邰伟忘了看手中的材料,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木。方木平静地继续讲述:“1970年,他从医学院毕业,成了一名医术高超、医德良好的家庭医生。但是他从未真正摆脱童年的遭遇。1984年,希普曼开始用海洛因杀死自己的病人,受害者多为与母亲年龄相仿的女性。直到1998年底他被捕时为止,他一共毒杀了215个人。”
邰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的意思是,凶手在模仿哈罗德·希普曼的作案手法?”
“是的。在第二起案件的现场,死者的手提袋里被凶手塞进了一本日文原版色情漫画。内容涉及到性虐待和同性恋。我认为这也是凶手在提示下一起案件的线索。因为第三起案件中,年仅7岁的死者就是死于性虐待。”方木又拿起一摞材料递到邰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