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相如说到这儿,换来了却是宫夫人的一抹苦笑。
“槿汐那不需说。你看看,连她都得为你操心起你的婚事。你不觉得你这个当兄长的有些不像样吗?”
提及自己迟迟未能娶妻孝敬父母,宮相如自知理亏,垂手。
“我也不想说你的。”宫夫人道,“然而,看你和那位齐家的小姐不知怎么回事。听说,那位齐家小姐的脚好得七七八八,能走路了。而且,说是齐大人可能要告老还乡,不想在京城里呆了。你自己认真想想。”
她的脚好了,这个,他早就听六叔报告了。齐老爷辞官要走,他这却是没有听说过。英秀的眉宇之间,落下一道稍微沉重的阴影。
花夕颜隔日在宫中,突然接到说是母亲求见,吃了一惊,心里想,莫非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于是急急让人把宫夫人接进来,自己走到门口亲自去接。
宫夫人拎了个小包袱走进来,摆手不用让她扶,说:“我腿脚灵便,又不是七老八十。”
花夕颜莞尔,请母亲就坐,不需行礼了。
一向讲究礼节的宫夫人,今早不知怎的,竟然是与以往不同,落落大方地就此坐了下来,命玲珑打开包袱。见里头,露出的是两个木匣子。
玲珑笑道:“小姐,这是夫人亲手做的饼,在路上你和殿下都可以吃。”
宫夫人的厨艺是可以的,尤其做的一些面饼之类的小吃,要是小木木在,肯定喊着大饱口福。
“女儿代殿下谢过母亲。”花夕颜向母亲福身谢道。
宫夫人道:“这饼,虽然对殿下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主要是做给你吃的。听说你近来胃口不好,我在饼里放了些梅子,可以开开胃。你这一路,随圣上出行,虽说有你兄长跟着,但是,吃药总不是好事情,日常调理以食物最好。你要照顾圣上,要照顾殿下,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你自己。”
这,大概是母亲和她说过的,最温柔的话了。平常母亲训的是,要多在照顾皇帝,要懂得相夫教子,女儿家,嫁了人,都是这个命的,以夫为纲。现在,宫夫人居然学会了像她现代的母亲那样,要她先想想她自己。
为什么宫夫人会突然改变了想法?
花夕颜略表吃惊。
“再怎么说,你是宫家的人,圣上和太子是皇家的人,我是你母亲,当然要先想着自己女儿。”宫夫人道。
看来宫夫人是哪里突然间想通了。女婿外孙子再好,不过是外家的,又怎能比得上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女儿。到底女儿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最伤心的,是他们宫家人。皇帝没了老婆可以再娶。小太子长大成人,同样不需要母亲了。
是傻子,才会想,生下来的儿女平白无故全送给了人家。若是如此,根本也妄为父母了。
花夕颜刹那之间,被触动了。与母亲并齐坐了下来,在沉默片刻之后,说:“娘,娘会这么想,必是有谁和娘说过什么话,对不对?”
宫夫人向来是言行谨慎的人,听到她这话,突然意识到自己表现的过分暴露,引起了女儿的疑心。关于宮相如昨晚说的话,宫夫人当然不会和女儿说。因此支吾着说:“哪有。只不过你哥见我给他做饼没给你做,怕你恼了他,与我说了。我想想也是,总不能偏袒儿子,搞得你们兄妹俩关系不和。”
花夕颜唇角微弯,了然一笑:“娘,你放心,有什么事,我都会和兄长商量。”
“嗯,你们这次出行,要倍加小心。”宫夫人沉重嘱托女儿。
“娘,如果娘有什么事,哪怕是寺庙朝拜,还请和爹商量过后,再做决定。”有了上回那件事儿之后,花夕颜也是叮嘱母亲自己谨慎小心。
宫夫人离开之后,花夕颜打开装着食物的匣盖,见里头摆放的饼,一个个都是做得玲珑精致,想必宫夫人怕她胃口不好,故意把饼做到体积小些,精致一些,让她看着胃口也能好一些。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宫夫人刚才那些话,快勾起她好多事儿来,心头忍不住一道暖流经过。
离宫出行那日,天气并不是很好。东陵京都上空,覆盖了些阴云。见着冬天是一步步邻近。据闻,他们要去的地方,也就是仙剑大会举行的地方,已经下起雪来了。
对于一个喜欢微服出巡的皇帝来说,这样的天气,并不能阻止其出游的兴致。出游,或许是游山玩水,也或许是体恤民情,观察各地异国风情。对于前者,当然要讲究天气,对于后者,则无条件限制。黎子墨是出于后者。
马车从皇宫里出行两天,刚开始是急匆匆地赶路,到了第三日,已是离京都有长远的距离了,皇帝心里痒痒的,开始中途经常下车,散漫的兴致全来了。
小太子爷坐在马车里,一路上都不忘盘腿修炼。
花夕颜掀开车帘,见儿子专注备战无心游玩,因此不忍心打扰,放下了车帘。尾随走去路边的皇帝,亦步亦趋,说:“万爷是打算在这儿用饭吗?”
到了外头,他自称万爷,她自称万夫人。百姓看他们,只能想着哪里的大户人家,或许是经商的,带了儿子一家三口出来旅行。
黎子墨听到万爷这句称呼,心情莫大的好。这代表他终于远离像牢狱一样的皇宫了。当皇帝有什么好?除了每天日理万机,事事劳心劳累,心里要系挂天下那么多人口的口粮以外,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好处。
牵住她一只手,眺望群山环绕的乡间美景,他说:“朕给你打只野鸡,烤了吃怎么样?”
这话音刚落,跟随在他们后头的臣子都已是一致摇头反对。吃野鸡,要是突然间吃坏了肚子怎么办。臣子们的想法是,尽快进到前面的镇子里,那里的饭馆比较洁净卫生,比较规矩,不怕被人暗中使坏或是下毒。
可皇帝心头已是不顺,朕出来就是为了觅野食的,在饭馆吃饭岂不是和在皇宫里差不多,因此,无论如何,要在乡间里头吃一顿。
乡间的小路上,有对夫妇摆了个摊子,刚好招呼那些从这条山路过路的各种各样的人。有干活的百姓,有办事的官爷,有经商的商人。由于这条路是翻过这座山的必经之路,这对夫妇的生意还不错。
花夕颜随前头行色匆匆的皇帝走近去一瞧,因为在乡间里头,肯定也没有什么好菜照料客人,尤其是荤食,只能主打素食。一般卖的是馒头花卷,连包肉的包子都不见有。但是,有一些乡村里朴实的食物,是平常宫里难得一见的。比如真正的乡水豆腐。这里做豆腐用的水,是取自山里清澈的山泉,入口美味甘甜。
日头正晒,刚好到了午饭时间。
花夕颜想来想去,既然皇帝决意在这儿用饭了,因而嘱咐人,将专心用功的小太子爷叫了下车,等用完饭了再考虑其它。
他们坐的马车,都停靠在了林子里,稍微隐蔽,只带了近臣,徒步走来。店主和路人看他们,都只能看出是有钱人而已。皇帝走到这儿,随意指了张桌子要坐。那头,一辆贵族的马车疾驰到了这儿,跳下来一个家仆模样的,说是自家公子小姐要吃饭,二话不说,搬走了皇帝刚要坐下的凳子。好在皇帝反应的快,不然屁股都要蹲地下了。
对此,随驾的臣子们都很震惊,想着这是哪儿来的土豪,连皇帝的位子都敢抢。
“公子,小姐,有位子!”为了讨好自家主子的家仆,连皇帝的脸都没能瞧上一眼的不屑样,冲马车里喊。
可见,有什么样的主子,能有什么样的家奴。
午饭时间,来的客人本来就多。这一下,皇帝没座了。而那后来赶上不知皇帝身份抢了位置的公子小姐,慢吞吞从马车上下来。见是两位年轻人,少爷约二十出头模样,小姐约十六七岁模样,穿的衣服都是绸缎,戴着宝玉金银,应该是大户人家的继承人,不知是官家还是商家的。
这家少爷和小姐走到本该属于皇帝的那张桌子,大刺刺坐下来,好像完全看不到在桌子旁边站着的皇帝等一排人。
高贵的少爷打开扇子,装模作样地摆了摆,对身旁的家仆说:“这是什么人?为什么站在这儿?”说着用一副高傲不屑的眼神打量了下万爷。
万爷今儿微服出巡,穿的衣物,确实,还没有这个少爷精致。
那一刻间,万爷和万夫人都没有怎么反应时,后头尾随的几个近臣,一个个心里头忍不住都在腹诽:这个人,以后怎么死的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万爷云眉淡淡,任人都看不清楚,朝跟随自己的某个近臣淡淡地使了个眼色。
这位近臣,刚好是张明先的孙子张道书,此次被自己爷爷派来随皇帝出行为皇帝出谋划策的。爷爷张明先是内阁长老,博学多才。张道书不例外,是状元出身,才学八斗,在京城早有四大才子之称。
接到天子的眼色,张道书打个激灵,走上前,拱手问那傲气凛然的少爷:“鄙人姓张,我家公子姓万,不是什么人。”
对方听到他这话,却以为他这是来巴结自己,未免不是益发得意,冲家仆扬扬眉头,举止更是显出几分不敬。
家仆对自己主子是眉开眼笑,接到命令后走到了张道书近前,对万爷和张道书连挥几下手,像是驱赶的模样,说道:“我家少爷,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结识的。”
张道书只是嘴角微微一笑:“请问这位少爷莫非是姓莫,为天师宫门下的门生,俗称莫鬼手的天师宫第七门主?”
小太子爷这会儿已是被花夕颜派去的人叫下了马车,行走如飞,走到摊子前,突然见自己父亲与人对峙的模样,有些错愕。
花夕颜是逐步退到了外圈,手搭在儿子肩头,想着先上马车。
天师宫的名头,她似乎是听人说过,是天下三大门派之一。武术派的人,自认清高的不少,一点都不以为自己比朝廷和王公贵族会差上一点儿。
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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