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刚走出房间,便看见离岸的身影,他正站在紫凉树下,抬头看着紫凉花。
终究,还是留不住么。
“你要走么。”离岸淡淡的开口,全然听不出任何感情。
莫寻停住脚步。
所有的记忆都排山倒海涌上来的时候,她的眼里不是没有泪水。那个背影,曾经是她最喜欢看的。
那时候,她瞒着师父求风陌去天庭的时候带上她,风陌去见玉帝,她就独自跑到战神殿前,躲在那里看他的背影。他颀长的身影,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遥远。
那时候,她固执的说她喜欢他,想要看他笑的样子,想要靠近他,想要时时刻刻都看见他。
可是如今,她什么都记起来了,他却忘了她,也忘了他曾经给过她的伤害。
如此甚好,就不用在面对他的时候,记起自己曾经狼狈的恳求他的样子。他也便不能再看低她,看低她的喜欢了。
本想就这么离开,可是不曾想过,有朝一日,竟还能与他对面,甚至,与他相谈,又该,以什么语气呢
“你留不住我。”
如今,你留不住我,只因为我想要走。从前你不曾留我,我却还要赖在你身边,你想尽一切办法推开我,如今,我自己离开,这样可好?
“我不留你。”
虽是要走,可是听到离岸的这句话,莫寻心里终究还是难过了一下,一百年了,他终究没有对她动过心。
“我等在此,是要听你说一句告辞。”
“那便,告辞。”莫寻极快的打断离岸,语调生硬的吐出这两个字,然后转身就走。
离岸垂下双眸,眉眼之间氤氲上低落的神色。恍惚想起来在天庭第一次见到莫寻的画面,那时候她被人算计推到战阵中来,没想到却是执枪打起了天兵,他对这个晕乎的小神仙根本全然不屑,那时候他并不是不能全身而退,但是他还是用剑抵着她的脖颈,要她做人质,对她低声说,别怕,我带你离开。
换成此刻,他却是真真想再说一遍这句话了,不过,这次他不想用剑逼她了,只是不知,她还不会跟他走呢。
离岸挥了挥手,身后的第三护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朝莫寻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奉命为她打开魔界的结界。
离岸脸上微微的阴霾一扫而光,他捻起一片紫凉花瓣,挑唇笑了,纵使你离开,我也会让你回来的。
扶摇山,落桐观。
扶摇推开观门,眼前满是铺了一地的黄色枯叶,那棵梧桐树早已经光秃了,只剩一地萧杀。
他离开这里的时候,是一百年前。临走的时候,他对自己说,若是找不到疏音的魂魄,他从此便不再踏足落桐观,只在这广袤天地间,做个落魄的道人。一百年后,他终于带着疏音回来了。可是却又丢了风陌。
“师父。”莫寻缓步走向院中的一个石桌,对扶摇说,“以前,师兄最喜欢在这里看那些人间的话本子了。”
“风陌他一向看的不是经书么?”
莫寻笑笑:“其实,只是封面做成经书模样的话本子。”
只因着她晚上总爱胡思乱想,想着战神,于是心神不定总也睡不着觉,风陌只当她是失眠,便寻些有趣的故事来看,等她睡不着的时候讲给她听。
雪青款款,如泓深眸,吾有君子,花下轻吟。
“师父,师兄最喜欢吃用你亲自种出来的绿豆做的点心了。”
扶摇看着早已经杂草丛生的那块小园子,那些绿豆秧早已经不知何处做了春泥了:“风陌他,不是喜欢吃荷叶酥的么?”
“其实,那些荷叶酥,都被师兄喂了后院那只小黄。”
只因着她喜欢吃绿豆酥,于是风陌便说他爱吃荷叶酥,将所有的绿豆酥都顺理成章的留给她。
扶摇垂头叹气:“果真不是我的亲弟子啊,我竟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些个秘密”
“是啊,你当初将师兄从师伯那里拐来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个觉悟呢。”
扶摇汗颜,伸手理了理拂尘,然后干咳了几声。其实那个时候他就知道,风陌之所以这么轻易的就被他从南极仙翁处拐来,大抵,就是因着眼前这个小丫头的缘故吧。
可惜了那两百多年,她竟一直都不明白,还一心一意扑在离岸身上。
无论是神,还是人,在这世间,总会遇到这样一个,想要去温柔呵护。
“阿寻,你在清风崖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扶摇这么一问,莫寻却又不再言语了,只是看着那些死掉的紫凉树的枯枝发愣。等扶摇叹了口气就要转身的时候,莫寻却开口了。
“我看到了疏音的全部。”
“还有呢?”
“师父,为什么当年我被罚下清风崖的时候,师兄没有在那里?”莫寻却不理会扶摇的询问,径自说。
“他怎么会不去救你,只是当时他被羁绊住了,羁绊住他的,就是魔君苍孤。你看,他为了去救你,竟不顾六界先前定下的和平契约,生生将苍孤的魂魄打散,才得以赶过来,只是那时候,已经晚了。”
氤氲在心头的疑惑终于解了,她就知道风陌不会弃她于不顾,莫寻抓住扶摇的袖子又问道:“那师兄可曾受什么伤,他的修为呢,还剩多少?”
“与苍孤一战损去他约有两成修为,护下你的躯体却让他几乎失去的全身修为,所以,他才凭空消失了一百年,将自己囚禁在龙宫,陪着你的躯体。”顿了顿,扶摇看着莫寻突然失神的松开了手,又问道,“阿寻,你为何对为师说不再寻找风陌了,你是不是知道风陌的消息了?”
“若你知道,便早些告诉我们罢。”
不是告诉我,而是告诉我们。
莫寻和扶摇转身,看见观门前站着的五方鬼帝。
“莫寻仙子,就请看在冥界已经乱作一团的份上,告诉我们大帝的下落吧。”伍北先开口道。
只这么些日子不见,他清瘦的身体竟越发瘦削了,是因为担心着风陌吧,莫寻想。
“怎么,不愿说么,没想到一百年之后,你还是如此无情。”伍中冷言,却被伍北嗔怪的瞪了一眼,于是干脆转过头去不再理睬莫寻。
伍南一脸不耐:“若是不说,咱们兄弟几个今日就拿了她,到时候再逼问她,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莫寻无声的笑了一下,道:“你们说个没完,何曾给我开口的机会了,又怎知我不会告诉你们。”
“那你说。”
莫寻敛了笑,脸上平平静静:“我是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早就将他找回来了。”
“你!”
“我知你们不信,可是你们在我这里纠缠这些个时间,还不如用来找风陌,说不定下一刻就找到了。”莫寻随后转身问扶摇,“师父,咱们观里可还有用来招待客人的茶叶?”
还未待扶摇开口,一直静默的伍东道:“用不着,我们走便是了,倘若仙子知道我们家大帝的消息,还望能迅速告知。”
“那是自然。”
四方鬼帝都迅速捏了个诀消失了,一身红衣的伍西却还站在原地。
“西方鬼帝可是还有其他事?”
伍西走向莫寻,从袖中掏出一幅画来,递与莫寻,道:“大帝失踪前曾去找过我一趟,留了这幅画,要我务必交予你。”
莫寻神色如常的接过画来,看着伍西的身影消失,脸上的一丝镇静终于垮了去。如是,风陌早就知道自己这一次有多么危险了,临走前,却还不忘交代下这么事情,可是,既然如此放不下她,又为何要去冒险。
“师父,你私藏的那些上好的茶叶可是还有些?不知道过了这么久还能不能用?”莫寻并没有打开那幅画,而是小心翼翼的放进袖中。
“他们不是都走了么,为何还要沏茶?”
“不是招待他们,客人,才刚刚来呢。”
☆、等你归来
“茶刚刚好,客人肯赏脸喝一杯么。”
莫寻在石桌上摆弄着茶盏。扶摇坐在一旁看着,忽然想起许久以前,风陌总是爱跟他一起品茶。风陌泡得一手好茶,那纤细修长的如同女子的手指,在青瓷的茶盏之中翻动,只是看着,便足够赏心悦目了。
那时候,院子里的紫凉花开得蓊蓊郁郁,肆无忌惮。
墙头风声轻起,那身影极快的闪到了石桌前,白色的面具遮盖了整张脸。
“白夕,你来这里做什么,是离岸派你来的?”扶摇面上泛起防备的神色。
莫寻端起一杯茶放到白夕面前,淡淡地说:“小观无甚奇珍,但是这茶水,还是管够的。”
“我不是来喝茶的。”
“不喝么”莫寻对着那杯茶叹了口气,遂摇摇头,“真真是浪费了,师父,那您喝了好了。”
“你果真是个薄凉的女子。已经想起了一切,却还能如此风轻云淡的在此品茶。”
莫寻的手轻轻颤了一下,扶摇全部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莫寻并不急着找风陌,但是他还是看得出来,这幅闲情是熬干了她的悲伤伪装出来的,随时,随地,都会溃败。
你到底在清风崖上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讲呢。扶摇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接过那杯茶来。
“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记忆,我想,也是时候兑现与我的约定了。”白夕盯着莫寻,越发觉得她让人捉摸不透。
“约定?”莫寻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约定啊。我记得我曾经和师父约定在后山赛跑,谁输了谁就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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