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很重,大地冰冷而潮湿。
亚马倒在地上。
远处隐隐有淒厉的呼声,随风传来
也不知是犬吠?还是鬼哭?
突然间,一条人影自黑暗中飘飘荡荡地走了过来。
一条没有头的人影。
没有头的人影居然也会哭,站在亚马面前“呜呜”地哭。
突然间,已被迷倒在地上的亚马,竟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这“无头人”的衣襟。
“嘶”的一声,衣襟被扯开,露出一个人的头来。
一个女人!
原来她有头,只不过藏在衣服里。衣服用架子架起,若非她是个瘦弱女人,看来就不会如此逼真!
那颗被狗衔去的头呢?
头是蜡做的,照着阿萍的脸型做的,手艺之巧,神情唯妙唯肖,几可乱真。
蜡像头壳之内,藏着些火药和引线,引线已经燃着,只要能算准时间,就能算准引线的长短。
她的时间算得很准。
所以人头恰巧在亚马手里炸开,将迷药炸得四射飞散。
她甚么都算得很准,唯独没有算到的是,亚马还能从地上跳起来。
在这一刹那间,这女人脸上的鼻子、眼睛、嘴巴、眉毛,彷彿都已缩成一团,就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似的。
亚马却笑道:“如果本来就是个大美人,怎么扮鬼脸都还是一样的漂亮的!”
这女人果然咧嘴笑了,果然真的是个大美人。
亚马的眼睛突然亮了,见到漂亮女人,他眼睛总是会亮起来的。
这漂亮女人却突然身子一缩,居然从衣服里缩下来,就地一滚,已滚出好几丈。
等她身再弹起时,已远在五、六丈之外。
亚马脱口赞道:“好轻功!”
这三个字说出,他的人也已在五、六丈外。
那女人头也不回,拚命往前窜,她的轻功不弱,若非遇见的是亚马,她一定可以逃得掉的。
不幸她遇着的真的是亚马。
她掠过矮竹籬后,却突然不逃了,突然停住身形,突然转过身子,面对着他。
若非亚马反应绝佳,立时煞住身形,定会与她撞个满怀!
撞在她丰满、高挺的胸膛上!
星光朦胧,月色苍白。
这女人也是脸色苍白,一如月色。
“你为甚么不追了?”
“你为甚么不逃了?”
“你这个人还真奇怪,人家拚命逃的时候,你就像条赖皮狗似的穷追不舍;人家站着等你的时候,却又像个小偷似的,畏畏缩缩!”
亚马一怔!正不知如何开口?她却走过去坐下,拿起刚才那柄梳子,慢慢的梳着自己的头发。
这次她当然没有把头拿下来梳。
她的头发漆黑光滑,她的手纤细柔美,她的脸却苍白如月色。
她身上只穿着件紫罗衫,很轻、很薄。风吹过,罗衣贴在她身上,现出了她丰满的胸,纤细的腰,和笔直修长的腿。
风中的轻罗就像一层淡淡的雾。
轻罗中晶莹的躯体,若隐若现,也不知是人在雾中?或是花在雾中?
亚马并没有走过去,但也没有离开。
他不是君子,但也不是瞎子。
任何女人在他那双炯炯眼光下,都像是完全赤裸
他欣赏女人自有他自己的一套
这女人忽然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我叫阿娟,是阿萍的妹妹”
亚马却笑道:“我不知道她还有你这样的妹妹!”
阿娟道:“不是亲妹妹,只因为她比我老,才变成了姊姊的”阿娟突然话锋一转:“那迷药不灵?”
亚马道:“迷药很灵,只可惜我的鼻子不灵!”
阿娟道:“可是我明明知道那迷药的厉害,就算是个没有鼻子的人,也一样会被迷倒的。”
亚马笑道:“就算没有鼻子,阿萍的头也不会那么轻。”
阿娟眨眨眼,道:“你是不是一发觉那人头太轻,就立刻闭住了呼吸?”
亚马又笑道:“也许我甚么都没有发觉,只下过运气特别好些。”
阿娟也笑道:“我知道你最近运气并不好!”
亚马道:“哦?”
阿娟嫣然道:“交了桃花运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好的。”
亚马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子,道:“你怎么知道我交了桃花运的?”
阿娟道:“因为你不但有双桃花眼,还有个桃花鼻子!”
亚马微笑道:“幸好我的手还不是桃花手,所以你还能好好的在那里。”
阿娟眼波流转,道:“你的手很老实?”
亚马道:“你希望我的手不老实?”
阿娟咬着嘴唇,道:“你的手若够老实,就过来帮我梳梳头吧”
亚马不说话,也不动。
阿娟用眼角瞟着他,道:“你不会梳头?”
亚马道:“我的手虽老实,却不笨。”
“你不喜欢替人梳头?”
“有时喜欢,有时不喜欢,那得看情形。”
“看甚么情形?”
“看那个人的头是不是能从脖子上拿下来!”
头发光滑柔美,在月光下看来就像是缎子。
亚马忽然发觉,替女孩子梳头也是种享受也许被他梳头的女孩子也觉得是种享受。
他的手很轻、很轻
阿娟的眸子如星光般朦胧,柔声道:“我很久以前就听人说过“”从不会令女人失望,以前我一直不信”
亚马道:“现在呢?”
阿娟回眸一笑,道:“现在我相信了。”
亚马道:“你还听人说过甚么?”
阿娟眨着眼,缓缓道:“说你很聪明,就像是只老狐狸,世上没有你不懂的事,也没有人令你上当”她嫣然接口道:“这些话现在我也相信!”
亚马忽然叹了口气,苦笑道:“但现在我自己却有点怀疑了!”
“哦?”
“今天我就看见了一样我不懂的事。”
“甚么事?”
“那个假人头,怎么会说话?”
阿娟笑了,道:“不是人头在说话,是我在说话!”
亚马瞪眼道:“但我明明看见那人头说话的!”
阿娟道:“你并没有真的看见,只不过有那种感觉而已。”
亚马道:“那种感觉是怎么来的?”
阿娟笑道:“那是我小时候曾遇到一位天竺异人,学到一种很奇怪的功夫。”
亚马道:“甚么功夫?”
阿娟道:“你注意看我的嘴”
亚马不由自主地望着她那张娇嫩艳红的嘴唇。
那是一张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口,任何男人如注视着这样一张嘴,都会不由自主地想上去拥住狂吻的。
亚马并没有真的去将她拥住狂吻,因为他明明见到她嘴唇微微闭着未动,却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呼声,道:“哈罗你好,我叫阿娟!”
亚马吓一跳,四面张望,这四周根本没有任何人,而且这声音又是这么贴近,这么清晰,简直就像是她背后躲着一个人似的。
她的背后当然没有人。
阿娟却牵起了他的手,让他按住了她的小腹,竟有一阵震动,发出了人声,道:“我现在是在用“肚皮”在说话!”
亚马吓了一跳,急将手抽回,但又忍不住再伸过去,抚摸她那平坦光滑的小腹,一面道:“这是甚么功夫?”
阿娟又用她的肚皮道:“天竺人将这种功夫叫做“腹语”!”
亚马忍不住叹道:“看来这世上奇奇怪怪的学问倒真的不少,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学不完。”
阿娟道:“你现在就已经够令人头痛了,若全被你学了去,那还有别人的活路么”
她忽然惊叫道:“把你的手拿开!”
亚马只好抽手回来,谁知道却又被她捉去,喃喃道:“不,不要拿开”
谁都知道亚马的一双手有魔力,尤其对女人。
阿娟早已听说过了,尤其最近她又听阿萍说过一次,被他这双手轻轻抚摸着,也不知是压住了甚么穴道或是甚么筋脉?或者只不过是触摸到了她的“心”
阿娟就已经酥酥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去了,勉强说出一句话,道:“抱我到树上去”
亚马轻笑道:“阿萍连这个也都跟你说了?”
“所以,你别让我失望!”
亚马没有让她失望。
非但没有失望,甚至快乐幸福,长长地叹气,道:“谢谢你!”
亚马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问道:“刚才为甚么要对我下手?”
你绝对猜不到她的答案,亚马也猜不到。
她的答案是:“因为我快要嫁人了!”
亚马大吃一惊!道:“你要嫁人,跟我有甚么关系?”
“因为我要跟自己赌一下!”
亚马还是没有听懂,阿娟补充说道:“我要嫁一个非常好,非常棒,又非常爱我的男人了,但是,我早就听说过你,你在我心中已经生了根,就像长了瘤”
“哦?”
“我嫁人以后,不管将来的日子过得有多么幸福美满,我一定还是忘不了你,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想要跟你”
“啊!”
“要是真的那样,我就会应誓毒发,火焚内腑七日而亡”
亚马吓得冷汗直流,道:“你不能自我克制么?”
“不能,我知道我不能我知道我拚命努力克制的结果,是走火入魔,发疯而亡!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杀了你!”
她紧紧地缠住他,在他的怀里哭泣道:“我自己跟自己赌,我对自己说,我去杀了他,我往后的婚姻生活才会安全,如果我杀不了他,我就乾脆献身给他,不再去跟那个人结婚,也就是了”
亚马叹了口气,道:“你这样做,值得吗?”
她紧紧缠住他,娇泣道:“我不知道,我只晓得我要的是你,不是甚么幸福婚姻,不是美满家庭我只要你,我要你,我要你!”
所以她又要了他。
亚马当然是有些感动的,这么一位癡情的女性,这么赤裸裸的告白,谁不感动谁就是死人!
亚马不但有些感动,更有一种惊悚与警惕,是不是还有其他更多像她这样的女孩?
只是他目前没有时间分心去想这些事,他目前要专心应付这个癡情又疯狂的女人!
应付她一连串的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