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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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1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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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竖子,这是在嘲弄我吗?
    前后景致的安排布置,处处都有深意在,尤其此情此景,垂暮朽亡之意,弥漫其间,岂不正是暗指他遭逢大劫,随时可能毙命?
    心头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血府老祖本不至于如此急躁,但遭逢大劫之后,虽是侥幸不死,可形神重创,半入魔境,便如枯草泼油,往往一念生如火星,点了就着,立成燎原之势。
    幸好,前段时间他接下这笔生意的时候,对面预付了一件镇压心魔的宝贝,此时就嵌在他胸口上,与他血脉相通,一身气血都流经于此。此时感应到他心魔发作,当下就放出层层凉意,安抚心境。
    借此宝物,血府老祖勉强把心魔压制,努力动起脑筋,考虑如何从目前的困局中解脱。
    可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眼前莲花池轰然动荡,有一道无形的边界,将池水分成两边。
    既曰“无形”,何来边界?
    实是池中残荷顷刻之时,盛衰开败,迥然相异。
    从血府老祖的视角看,在他左手边,依旧是残花败叶,凄冷零落。
    可在他右手边,却有嫩嫩的绿色,萌发出来。
    绿意初如浮萍,点缀于池面,可也就是一两个呼吸的功夫,翠绿的颜色已经团团铺开,化为片片贴水荷叶,有如翠盘,在阳光照耀下,莹莹发光。
    便在翠盘掩映间,有亭亭茎枝,徐徐探出水面,其顶端菡萏初绽,刹那百十朵,一圈圈铺开,遍布池水荷叶之中,其景令人目眩。
    这就像是戏法儿,可血府老祖已经看得呆了。
    戏法人人会变,可怎么变到人的心坎儿里,却是一门大学问。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实景,不存什么虚假幻术,也就是说,余慈是运用了独特的法门,使一池荷花半生半亡。
    对其他人来讲,最多说一声玄奇,可在已经卡在生死劫关上,无论进退,都是死路的血府老祖来说,余慈分明是在暗示着什么。
    竖子,你这伎俩、你这伎俩
    血府老祖想大声怒斥,可一方面他的声音不可能传导至此;另一方面,他突然发现,自己心里头,突然被某种情绪充斥,满满实实,堵得他连愤怒的意念都发不出来。
    也在此时,池上荷花又生变化。
    生机郁勃的半池荷花,却是齐齐凋零,刹那间重归寂灭;
    而另半池残花败叶,却是重复了另半边的萌发奇景,绿叶红花,婷婷水间,几如幻梦。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花谢花开,连番掉转。
    血府老祖明白,这是对方以近乎华丽的手段,演示生死妙化之机,
    生与死不正是他如今最最纠结之处吗?
    他一时心神动摇,那半顷水面,一池荷花,深深地烙在他记忆里,又似在他心中荡漾。
    恍恍惚惚,血府老祖神思迷离,等再回神之际,哪还有什么水池、荷花,眼前回归了他那血光秽气流转的洞府,他仍然盘坐在法坛之上,周围灵幡招展,千百弟子、傀儡、阴物等,尖声念咒。
    余慈主动中断了信息的输送,把他从“真实幻境”中解放出来。
    可血府老祖心里面却颇不是滋味儿。以前,这是他赖以成就力量之源,如今他怎么就觉得,其中污秽臭气,腐朽破败,居于其间,成就的法门,便是转世投胎,真的就能勘破胎迷,重登仙路?
    一念乍起,他忽地全身抖颤,青森森的火光从心窍中迸发出来,烧遍全身。
    他发出了嘶哑的嚎叫,心中又慌又怒,但不管怎样,都是迟了!
    大劫当头之下,焉有动摇的余地?
    天劫如刀,心魔如斧,刀斧加身,只一刹那,便将他转世重修的可能性,再伐去三成。
    这一刻,血府老祖脑子里的某根弦崩断了!
    他再也保持不住宗师心境,已经到了某种临界点的情绪,骤然崩溃。
    他重重捶击身下法坛,愤怒、恐惧、悔恨等等情绪,如大江之水,轰然冲开了重重堤坝;又如燎原之火,转瞬蔓延到千山万壑。

第六十一章 方寸湖塘 千里水府(上)
    完了,完了!
    此时此刻,血府老祖心如死灰,就算有无极阁的通灵玉,就算有那边许下来的种种布置,他投胎转世、破除胎迷的可能性,也再不会超过一成!
    如此凶险的赌博,这样的胜机,有等于无!
    他本来是想借这笔生意将原本只有三成的可能性,加以提升,事实上,在动手之前,通过对方给出的好处,他确实也提升了一成的胜算,可哪想到,如今一发地都倒赔回去。79免费阅
    一步错,步步错!
    怎办?怎办?
    他的情绪覆盖整座洞府,那些持咒颂念的弟子、傀儡、阴物等,没了他的主持,都是停下来。
    惶惑、迷茫的情绪,反过来又催生了他的心灵破绽。血府老祖终于崩溃了:
    “啊!”
    尖锐的呼啸,形成了可怖的音杀,除了与他心神相通的一些傀儡外,那些倒霉催的弟子和千百阴魂鬼物,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给灭杀干净。
    赤霄咒杀印倒还在,可有等于无。
    等等,赤霄咒杀印?
    血府老祖忽地抓住了一线灵光,心湖上,似乎有清波荡漾,那是半顷水波,一池荷花。
    他这时才发现,记忆中的莲花池,太清晰了,清晰得就像他亲身而至,亲眼观睹,每一个细节,每一分真意,都留刻在他的心中。
    尤其那生死转化之机,固然是害得他心魔复发,却有着他根本无法否定的玄妙。
    便在莲花池“浮起”的瞬间,奔涌的情绪,无论是溃坝之水、燎原之火,都似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汇集过来,流注池中,却永远都填不满。
    池中水波不兴,一池莲花,依旧是半生半死,往来转化,将一份生死妙诣,通过这种方式传达出来。只是有如冰山,只有小半浮在水面上,大半真身,都看不真切。
    血府老祖心神沉潜,如身临池边,却又呆呆怔怔,恍恍惚惚。
    他想挖掘出里面的妙处,可那又怎么可能呢?
    他甚至想主动触发赤霄咒杀印,这回,不是再用什么咒杀之术,而是想探头去问:
    生死之机如何才能把握生死之机?如何才能让我投胎转世,勘破胎迷?
    可惜,莲花池不会给他答案,赤霄咒杀印此时也是操之人手。就像在天劫之下,魔劫之中,他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此时此刻,他又将那份绝望重新体验了一回。
    一个失神,他软软跪倒在莲花池旁,浑沌困倦,再没有丝毫力气。
    偏在此时,有一道清音,穿破水面,缭绕在红荷碧叶之间,悠然而来。
    血府老祖愕然抬头,整副心神亦是倾注,却见那莲花池中,正有一人,玄袍披发,自水中步出,旁若无人,吟啸而歌:
    “萦系财色利名牵,颠倒劣马弄心猿。万般妙诣湖塘里,自在无形方寸间。”
    步履从容,歌吟入心,其人踏湖波而来,直至血府老祖身前,观其面目,似熟悉又陌生,只是在相关的情报讯息中见过。正是他以赤霄咒杀印相害的目标:
    余慈!
    血府老祖呆呆看着,就算是心神崩溃,宗师素质还在,基本的判断力也在。
    这似乎不是玄门手段?
    他知道,这莲花池不是实景,这披发而歌之人,也不是实景,而是在他心中萌发的幻相,换句话说,这是幻术!
    然而余慈万万不可能将力量传递到四百万里之外,直接影响他的心智。
    实质上,这是幻术没错,却是仅由余慈栽下种子,却由他自己心魔催发的幻术!
    但能说这是虚假的么?
    以实入虚,以实景而生虚景;
    以虚化实;以虚景而生实情。
    情景之化,虚实之变,尽在其中。
    余慈要传递给他的意念,便在这变化之中,阐释得淋漓尽致。
    血府老祖此时已没什么心防可言,可一片寥落绝望的心境,却被这一份氤氲玄妙的真意渗透,前后彼此,再难分明。
    他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相反,他双手内扣,抵在眉心,用跪拜祖宗的大礼,向那玄袍披发之人,拜了下去:
    我只是不想死,我只是想活着;
    我不想在天地大劫之下,灰飞烟灭;
    更不想永坠迷途,在凡俗平庸的皮囊里,浑浑沌沌,无声消逝。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救我吧,救我吧!
    心神触动,头顶似有温润的掌心压下,仿如佛门摩顶授业,是禁制?是生机?反正不由他心而生。
    血府老祖在赌,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反应不可能更坏了,不是吗?
    可到来的,只是微微笑语:
    “且随我来!”
    哪里去?
    迷茫之下,他心神似化入清风之中,飘飘悠悠,重又跨越浑茫虚空,待安定了,又见千里水波,茫茫一片。
    这是洗玉湖!
    血府老祖知道,洗玉湖上的情景,又通赤霄咒杀印传递过来。
    因为视角之故,他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幽灵,浮游在这片天地间。
    对面却是什么打算?
    血府老祖因为“未知”而惶惑;赵相山却因为看透了“未知”而无聊。
    余慈把他“晾”得有些久。
    但他可以理解。
    那位又是做出了大场面,可就是因为场面太大,刺激了上清宗以前在湖上的布置,生出许多枝节,惹来各方关注。
    嘿,现在这小辈大概也知道,上清宗留下的,是多么丰厚的一笔遗产了吧。
    只可惜,无论是这小辈也好,上清后圣也罢,空有天资才情,在人心勾当上,还是不够用力。
    否则,也不至于使这些资源非但没有成为助力,反而形成了负担。
    说起负担,眼下赵相山也有。
    此时,他心头发沉,像是生咽下一块秤砣,化不干净,吐不出来。
    这种滋味儿,他倒也有几回经验。这是被锁定的征兆,且遭遇的还不是寻常的锁魂之术,而是来自于此界最顶尖强人的意念。
    只有如此,才会法则郁结,灵机困锁,一应神通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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