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百忙之中回过头,冲小男孩笑了笑,“阿隽别急,妍妍刚睡醒呢,我们马上就走。”
妈妈把我放在床上,开始给我换衣服,我扶着妈妈的肩膀,简直快要哭出来:“妈咪,为什么哥哥想去你就要带他去?妍妍想在家里画画!”
妈妈很严厉地瞪了我一眼,“哥哥没有爸爸妈妈你不知道吗?”
我吸了吸鼻子,讷讷的有些不敢说话,只能小声说:“那坐完哥哥最喜欢的碰碰车,妍妍可以早些回家吗?”
“好,哥哥难得来我们家,妍妍要听话一点儿好吗?”妈妈凑过来亲了我一下,有我很热悉的白兰花香气,低低地说,“回家妈妈做蛋糕给你吃。”
我终于被稍稍安慰了一些,任由妈妈牵着我的手下楼。
沈钦隽坐在楼下的沙发上,依然闷闷不乐的样子,直到爸爸在门口喊了一声:“阿隽,我们走了。”
沈钦隽看起来终于高兴了一些,回头看了我一眼,小跑着跟着爸爸出去了。
爸爸发动了车子,妈妈抱着我,和哥哥一起坐在后座。
一家人似乎都很高兴,除了我。
大多数时候我和沈钦隽相处得还不错,除了有时候小心眼如我,会觉得爸爸妈妈对他比对我都要好,只要是他想要去游乐园,他们不管多忙多累都会答应。
就像今天,我真的很期待和爸爸一起在家里画画的。
可如果不是他一定要去的话
爸爸大概也知道我不高兴,稍稍抬头看着后视镜逗我说:“妍妍,一会儿爸爸带你去吃冰激凌。”
我舒服地靠在妈妈怀里,看着车子前方那淡淡薄雾,听到妈妈关照爸爸:“开慢一点儿。”
爸爸答应了一声,可是忽然间车子一个急转弯,一股大力从侧面冲撞过来,尖叫声中,妈妈似乎合身扑到了我和沈钦隽身上
淡淡的白玉兰香气中还混杂着鲜血的腥味,我猛地惊醒过来,这才发现夏医生一直轻柔地攥着我的手,神情温柔而恳切。
我定了定神,情绪渐渐隐定下来 ; “刚才我是被催眠了吗?”
夏医生狡黯地笑了笑,似是而非地说:“一般来说,完成自我剖析的画后是一个人防御最松懈的时候。”
我依旧攥着她的手,倏然间勘破了很多年前秘密的冲击感,令我觉得一时间难以呼吸。恍惚间有一只手触到我的额头,温暖而稳定,“白晞,是见到了什么吗?”
“我见到爸爸妈妈”我摇了摇头,声音越来越低,“本来不会发生车祸的”
她专注地听着,我却说不出来了,只是身体开始难以控制地慢慢发抖。
如果那一天他不来我家,如果他不要去游乐园,如果爸爸陪着我在家里画画
我用力咬了一个自己的唇,强迫自己从那种“如果”的虚幻感觉里醒过来。
“这个世界的真相就是,当你觉得哪里不对的时候,一定是真的,有哪里不对了。”刚才夏医生的话忽然间就在我脑海里出现,几乎是在一瞬间,解答了我的所有疑问。
为什么他会这样对我好,帮我整修老家,怕我一个人等着害怕
原来是这样。
因为愧疚自己执意要去游乐园,此后的二十多年时间,一直尽心尽力地想要弥补过来。
至于另一个一直在困扰我的问题,为什么他明明处在困境中,她始终不愿意开口让我帮忙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他的骄傲,可现在想来,更多的只怕是愧疚,他才一再地不愿意武器让我帮忙
“白晞?”夏医生轻声把我从思绪中拉回来,声线柔和,“你回想起那些事,现在后悔了吗?”
我有一瞬间的茫然,可是答案对我来说很消晰。
“不会,我只是希望能够更加清醒地看这个世界。这会让我觉得难过,可不会后悔。”我深呼吸,坚定地说。
她微微笑着,仿佛春花轻绽,“很多病人是为了逃避痛苦的现实,才躲进分裂的虚幻中去。我想你不会。”
离开诊所,高崎律师的电话又锲而不舍地响起来。我认得那个号码,此刻完全没有心思接起来,索性就挂断,很快,短信又发过来。我看了看,大致是说QL愿意冉提价收购。
虽说在这之前我一直在礼貌地应对高崎,可是内心深处,我从来没想过会把手里的股份卖给他。因为理所当然地,我手中的股权,即便要转让,也会全数转让给沈钦隽。
可是现在,我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那条短信,心境有了微妙的变化。
我关掉了手机,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一路堵堵塞塞大约开了半个小时,到了墓园门,司机颇好心地问:“小姐,需要我在这里等你吗?这里很难打车。”
“不用,我可能会待很久,谢谢。”
那个心慌意乱的晚上,沈钦隽带我来这里,暗色中弯弯曲曲的墓园小路我竟然清清楚楚地记得。几天没有下过雨,空气干燥而安静。
偌人的墓地里就我一个人,地上卷起暴晒一天之后的热浪。我站了很久,直到热意渐渐褪去,暮色即将席卷而来。
爸爸妈妈仿佛就在我的身边,混乱的思绪终渐渐平静下来,直到修理完毕。
“爸爸妈妈,我这样做没错吧?”我看着他们已经有些褪色的照片,想象着他们如果此刻在我身边,会不会支持我这么做呢?
可是隔了近二十年的空白期,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他们会不会高兴地见到,我成了现在的“我”这个样子呢?
“不管怎么样,要是那一天沈钦隽没来我家,他不想去游乐园就好了。”我伸手,指尖触到冰凉的大理石,那点儿触感一直沿袭到心尖,“爸爸妈妈,要是你们还在我身边就好了。”
我打开了手机,回复那边短信:张律师,明天可以详谈股权转让的事。
从墓园出来,果然如司机说的那样,别说出租车,连私家车都极少开过。
我不赶时间,自然也不急,只是这里远离市区,一到十字路口我就有些找不到方向,也只能从APP上慢慢定位,越走天色越暗,路灯在某个时刻唰地亮起来,像是一条无限延伸出去的光线,只是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远处有车子开过来,明晃晃的灯光闪进眼睛里,我下意识地避了避,橡胶轮胎在沥青地面上摩擦而过,发现刺耳的刹车声。
我顿住,车子打起双跳。沈钦隽跑过马路,站在我面前,脸色阴沉不定,“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悄悄后退了半步,有意不去看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抿了抿唇,喜怒难辨,“之前定位了一下,你在墓园?”
“嗯。”我低低地说,“我想爸爸妈妈了。”
他还是西装革履地赶过来,许是因为热,又或许是着急,额角隐约还有汗意,可是听我说完这句话,却蓦然间沉默了,不再说什么,只是牵起我的手,“回去吧。”
以前每一次,他的掌心对我来说都是温暖镇定的存在,可这一次,我却觉得有些太烫了,隐隐还有汗湿的潮意,我不知道怎么算自然,只能抽出手随便指了个方向,用轻松的语气说:“刚才手机地图差点儿把我导航去那个方向。”
沈钦隽的手就悬在身侧,他看我一眼,仿佛一无所知,只温和地说:“下次要来的话,让司机送你。”
我坐在副驾驶座,拉好安全带,又按下半扇车窗。
“工作还顺利吗?”我不经意地问,“股东大会怎么时候开?”
“一切顺利的话大概是周五。”他打了转弯,笑,“现在看起来有点儿大股东的气场了。”
“我觉得大多数股东还是会支持你们的运营决议的。”我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明知他不会和我详淡,可还是想和他说话,“我好像在网上看到荣威员工的倡议书了。”
“这也是公关手段。”他淡淡地说,“不过股东大会上起决定作用的还是控股权。”
“那你这几天的绯闻也是公关手段吗?”我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
恰好停下等红灯,他侧头展眉对我笑,似是有些赧然,“你看到新闻了吗?”
“那种照片都大大方方地让记者拍了。”我转开眼神,微博上热议的那张照片是他和一个女星一道进入某个高级会所的场景。狗他异常给力,连他伸手来牵女伴、笑容微展的样子都拍得十分清楚。
“嗯?大概那家会所保安工作太不到位了。”他揉揉眉心。
我撇了撇嘴角,明白他是在和我装糊涂,他和秦眸交往这几年谨慎小心,从未被媒体拍到蛛丝马迹,即使是宣布订婚那会儿,也只拿出了一张平时公司的宣传照,低调得让媒体无可奈何。
“是那天凌晨吗?”我踌躇了一会儿问,“那天和我谈完心,就和她去喝酒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你一定会被秦眸的粉丝骂死。”我定定地看着他,“前后眼光落差也太大了?”
他依旧没有解释,只是缓缓踩下了油门,眸色冷淡,“你知道的,都是些逢场作戏。”
我怔了怔,他说得这样理所当然,又不知道是谁,在那个深夜一脸温柔地告诉我,说喜欢我——虽然我并不确定那些空间是喜欢,还是愧疚。
我努力去忽略心里那丝异样,“你吃饭了吗?”
“没有,想吃什么?”
“我们回家吃吧?我来做菜。你吃过我做的菜吗?”
他的眼神有些怀疑,“你会做?”
虽然有质疑,可他还是顺从地听我的指示,把车子停在路边,“为什么不去超市买?”
“去超市还是停车,很麻烦啊。”我小心绕过窄窄的马路上的烂菜叶子和小水坑,“这里的菜都是附近的菜农挑过来的,很新鲜呢。”
沈钦隽虽然是第一次来这样的马路市场,倒不是双手插袋的公子哥作风,蹲下来仔细挑选一蓬蓬生菜,还煞有介事的跟卖菜的老伯聊天还价。
“行了行了,小伙子你都买去吧,卖完我就要回家了。”
沈钦隽在口袋里摸了摸,回头问我,“有零钱吗?”
“现在像你们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