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结婚的消息被传播了,刘恋死亡的消息却没人知道。
“结婚时,记得叫我”
“带着女朋友哟!”
“算了,我怕她认出你,她现在还以为你是个les呢。”
“还记得呢?”
“记得,谢谢你那晚的玫瑰花,我很感动。”
跟白凯南相比,时一鸣是个恋旧的老好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典型处女座,暧昧得太患得患失。
苏青和时一鸣就这样相互看着,苏青想想,也说不出什么了:“好了,我走了。”
时一鸣送她下楼,到门口,临走时,时一鸣忽然快步上来:“苏青”
“嗯?”
时一鸣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说:“祝你幸福你是个好女孩,谁跟你在一起都会幸福的。”
苏青歪头,调皮地对他一笑:“那你怎么不跟我在一起?”
“因为你从来都不爱我啊,我很清楚,”时一鸣轻轻地说,“跟你结婚的这个人,是有次我们看电影,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男人吧?你看他跟一个女孩在一起,你就挺不高兴的。我想,当时你可能还后知后觉,不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他了吧。可是我很了解你,你从来都没对我这样,甚至你来我家找我,碰到别的女孩,你也是特大度地离开。所以,只能说,我没那个运气跟你在一起。”
时一鸣伸开双臂:“祝你幸福,我们还是朋友?”
“是,你是最了解我的朋友。”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苏青觉得人生有些奇妙,苏青最想听到刘恋亲口说声祝你幸福。
结果老天不给她机会,却又在这里,让她遇到白凯南与时一鸣。
她隐隐约约地感觉老天似乎提供了一个哑谜。
谜面渐渐展开端倪了,谜底是什么?
不容细想,这时,一个陌生电话打来,是运家具的师傅,他说马上就到。
5
李文博现在正拿着冰冰的一个旧剧本,忙着跟各大电影公司见面拉投资呢,安装家具这事儿,只能她一手张罗了。
苏青对新家还不太熟悉,找了半天,才找到。
运家具的师傅也迷路,苏青在电话里忙活半天,才指对路。
刚找出钥匙开门,苏青收到一条微信,是白凯南的。
她看了一眼,又继续把注意力用在开门上,然而脑中却不断浮现白凯南那条微信的内容。
“我们在一起的所有细节,你今天依然能说出来,我又高兴,又难过。也许关于过去,我会忘记很多事情,但我依然记得,在我的世界里,你不叫苏青,你叫乐乐。乐乐,祝你幸福,你值得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幸福。”
这门为什么这么难打开呢?苏青反复拧了几次,钥匙最后竟然断在里面。
而那边,一辆运家具的货车缓缓地开到楼下。
哎呀,怎么办?
苏青突然号啕大哭起来。
刘恋,我把钥匙拧断了,运家具的人来了,我该怎么办,你教教我。
刘恋,他们今天为什么要摆出一副祝福的样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难道一句祝福,他们就觉得,可以轻轻抹掉对我的伤害是吗?
泪眼婆娑中,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快被溺死在破败感情里的苏青。
那些痛苦、那些挣扎、那些不甘,原来一点儿都不值得。
想到如此,她哭得更厉害了。
亲爱的苏青,你是什么时候,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而在搬家具的师傅眼里,这只是一个因为打不开门,就哭得鼻涕都出来的女人。
他们连忙给李文博打电话:你快回来吧,你老婆哭得不行了,我们也没干啥啊。
待李文博赶到时,夜色已黑。
运家具的师傅说,你可算来了,快看看你老婆,吓坏我们了,保安还觉得我们欺负她呢。
苏青蹲在门口,哭皱的脸,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我记错门了,我把咱们家钥匙,拧断到邻居的锁里了。”
李文博搂住她的脑袋,拍了拍:“没事没事。”
他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师傅们嘟嘟囔囔地把家具抬进去,李文博掏出几包烟,还有两张粉色纸币给师傅,他们这才嘟嘟哝哝地组装好家具。
一切都忙完了,这都半夜了。还好邻居家还没开始装修,他们免去了道歉的麻烦。
因为白天跟电影公司舌战群儒,晚上又干了运家具这种体力活儿,李文博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他习惯性地往右扑,却发现床上扑了个空,他看看床头柜上闹钟,才凌晨两点半。
客厅里,烟头像萤火虫一样一闪一灭,苏青看到李文博,举了举手里的烟头:“再抽一根我就睡觉。”
李文博也抽出一根烟,点燃,揉了揉困晕了的眼睛。
他躺在沙发上,把苏青的大腿当枕头:“想什么呢,还不睡?”
“电影谈得顺利不?”
“那帮老狐狸,看剧本都说好,一说投资,就开始挑毛病了。”
“亲爱的,你最喜欢的电影台词是什么?”
“什么?”李文博睡得有点儿迷糊,没听懂。
“你最喜欢的电影台词啊,你是学电影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中文的吗?”
“都行。”
李文博翻了个身,弹了弹烟灰,闭上眼睛,突然乐出了声:“一时都想不起来了嗯,不过有个台词很好玩,《大话西游》快结束时,那个夕阳武士搂着朱茵,看着至尊宝的背影,说,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哦。”
突然,李文博睁开眼睛,觉得不对劲:“亲爱的,你这是怎么了?”
“你看,又问我怎么了。”
“你今天的确有点儿不对劲,你一个人平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怎么今天搬家具,你就哭了呢”
“嗯,我也奇怪”,苏青不准备把今天遇到两位前男友的奇遇告诉他,“可能是当时那个场景,让我想起一件事。”
我爸妈上班,把我关在家里,为了给我解闷,他们给我买了一只荷兰猪。
我跟它们玩得特别好,有一天,荷兰猪自己跑到厨房,掉进下水道里了,在那里嗷嗷叫。
我就拿着铁钩子,想把那只荷兰猪掏出来,那天下午阳光很好,想赶在爸妈回来之前弄出来,没想到掏了几次,就把那荷兰猪捅死了。
我哭着不知道怎么办,我怕爸妈打我,就继续掏。
而这时,我爸妈用钥匙开门,打开门的声音,是我最害怕的。
那个下午好漫长,荷兰猪死之前的叫声,现在还能萦绕在我耳边,一听就心慌。
今天,搬家师傅都来了,钥匙断在里面了,不知为何,那个声音回来了,我一下子就乱了。
李文博半天没说话,苏青还以为他睡着了。
她起身,要给他盖件衣服,没想到李文博眼睛眨呀眨的,清醒得很。
他坐了起来,看着苏青。
“其实你,还是在介怀刘恋的死,对不对?”
苏青凄惨地笑:“对不起,我骗不了自己。”
“她的死跟你没关系啊,是她自己要去马尔代夫的!”
苏青摇摇头:“不是这回事!”
“那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我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会活得很长,所以就得过且过,就混日子,就不追寻真正的答案。可胖子的死、刘恋的死,死亡离我们这么近,我害怕,但我不害怕死。”
哦,雪千寻对东方不败的台词,“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地活着”。
又一个镜头闪现,刘恋说这句话台词的样子。
苏青闭上眼,努力把这两个镜头驱除掉,又张开眼:“可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活着,我不想骗自己了。我发现,我过去的日子,刘恋对我太好了。她哄着我,不让我发现自己原来那么可悲,她一直让我觉得我还挺厉害的,其实真不是。”
是啊,过去的苏青多可悲,她遭受的那么多遇人不淑的苦难,并不能化成日后生命中的宝藏。
一切都是她自我感觉良好,自己想象出来的形象:我是自立、自强的女人,我一直在进步。
然而白凯南的那条短信,以及时一鸣对她说的话,打破了这一切。
原来被伤害,就是被伤害。
别理解错了,对方不会觉得有丝毫不对的地方。
他们只会在时过境迁后,看你过得还不错,才要默默献上迟来的温柔。
万一有一天,我也像刘恋那样死了,我的遗憾就真的是遗憾了。
去他妈的释然吧,如果你不主动去解决问题,遗憾就会自动释然?
不可能!
在我跟你结婚前,我要把我过去的遗憾好好弄明白。
你这么好,你不能跟一个稀里糊涂的人结婚。
我要了无遗憾地嫁给你,即便这行为,做到不可原谅。
“亲爱的,我要去纽约,我要为过去的自己,讨个说法。”
老天的谜语终于露出谜面,白凯南和时一鸣都站在三里屯苹果店的二楼,还缺点儿什么?
哦,李川不也曾站在这个地方吗?
谜底终于揭晓:找李川,问他讨个说法。
起码,能当面对他说一句我曾爱过你,也算了无遗憾了。
“哦,好啊。”李文博燃起一根烟,在黑暗中,微笑地看着苏青说,“像我这样开明的丈夫,你去哪里找。”
夜深了,遗憾总会像花季一样过去的。
人没多少机会随心所欲,苏青的人生,终于肯不理智一次。
她忽然想起《颐和园》里的余虹,春光烂漫的时节,她只身一人,躺在操场上看柳絮纷飞。
那么寂寞,但倔强得从不后悔。
苏青没有郝蕾那么美,但她也不后悔,永不后悔。
第二十一章 冬天的纽约,冷得这样直接,像是你千真万确让人心淌血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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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纽约的机票是早上七点四十的,港龙航空。
飞三小时四十五分钟,到香港转机,停留接近五小时,再飞十七小时,到纽约。
全程下来,要接近二十六小时。
没办法,苏青贪便宜,中转一次的机票便宜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