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玉家两个贤侄先去歇息,待我将这女人交给夫人照管。”金将晚下了马,将金折桂接下来,又对那女人说:“你跟着我走。”看那女人没看她也没动静,于是走近两步,示意她看自己的嘴唇,“你跟我走。”
郁观音立时伸出手牵住金将晚的袖子。
金折桂眼角跳个不停,不停地安慰自己忍了,反正沈氏“不争不妒”,如今就叫她见识见识家里来个狠角色,她那贤良能撑到什么时候。
金将晚将自己袖子抢来,带着金折桂向后院去,看那女人踉踉跄跄、左顾右盼、魂不守舍,只当她被吓着了,走了几步,就停下等一等她。
待见那女人被冷不丁地冒出来的白鹭一群人吓到后又来牵他袖子,只能暂且由着她。
沈氏怕西北的风沙,窗户上的长沙足足糊了三四层,透过窗纱,只能看见屋子里淡淡的光晕。
等掀开帘子进去,就见沈氏已经站起来等着了。
金折桂看见沈氏脸色如常,知道她费了许久才能压抑住心中起伏不定的心绪,不然,金将晚来,沈氏该出门迎接才是。
“魁星,大晚上的,怎么会跟你父亲出去?”沈氏先拉过金折桂去看,余光却向郁观音扫去,先赞叹一声郁观音的美色,随后又见郁观音少不得有个二十七八了,心里一噎,这么大的年纪,定是已经嫁过人的,饶是这样,金将晚还将她往家领?
“去见人,是吧,父亲?”金折桂有意扭头哀求地看金将晚。
金将晚只当金折桂怕沈氏知道了担忧,于是点了点头。
沈氏一噎:他竟是怕魁星不答应,先带着魁星去见那女人?
“母亲,她好可怜的,你就收下她吧。”金折桂走到郁观音身边,抱着郁观音的手臂,仰着头看着沈氏,纳妾也不光是沈氏、金将晚两人的事,是该叫沈氏明白这事跟做子女的也是息息相关,既然沈氏总教导她接纳姨娘,她就接纳个彻底给她看,“母亲,你就收下她吧。”
沈氏不禁瞠目结舌,素日里,金折桂虽不跟姨娘们为难,却也不爱跟她们来往。如今,金折桂竟然主动求她收下这个女人。
“夫人,这女人你叫什么名字?”金将晚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郁观音的名字,赶紧问。
郁观音松开金将晚的袖子,比划了半天,见金将晚还是一头雾水,咬着红唇,终于抓起金将晚的手。
金将晚当着沈氏的面,怎肯跟那女人拉拉扯扯,看那女人急得梨花带雨一般,终于明白她要在自己手上写字,于是将手心递给她,看她伸出纤长的手指用尖尖的指尖在自己手心里写字,就反复去想她写的什么。
郁观音有意描画的含含糊糊,半天才将一个“意”字写出来。
“意?意姑娘?不,意娘子?”金将晚赶紧收回手,讪讪地看着沈氏,“我们一群人救了她,她丢了儿子,就跟咱们当初丢了魁星、蟾宫一样。若是能够,替她找一找,叫她一家团聚也好。看她这模样,像是没了儿子,被家人嫌弃,于是跑出来的。”
何必在她面前惺惺作态,人都领回来,还会不知道名字,还要拉拉扯扯,还有那意字,莫不是这女人跟她一样的名字?罢了,自己不管他就是了。沈氏堆笑道:“老爷怎么说,就怎么办吧。先将她安置在偏房里。只是老爷,有句话妾身不知当不当说,这位音娘子,跟那头断了没有?若是藕断丝连,恐怕对老爷的名声有碍。”
偏房?金将晚立时知道沈氏误会了,忙道:“阿意,你误会了”
一直盯着金将晚看的郁观音赶紧抓住金将晚的袖子,故作茫然地看她。
“意娘子?”金将晚狐疑地要抽出自己袖子,看那女人还看他,就恍然大悟道:“你也叫阿意?”
郁观音快速地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喜悦。
高!实在是高!只是郁观音是纯粹兴趣使然——看她诱惑了老拓跋王、老慕容王,就可知她的兴趣了,还是另有目的?金折桂心里腹诽,又反复打量郁观音。
沈氏仿佛遭了晴天霹雳,猛地睁大眼睛,心里等着金将晚说出给那女人改名字的话,毕竟当家主母,怎能跟个来路不明的姬妾一个名字?
“阿意,你会写字?等明日,你将自己家在何方,儿子叫什么告诉我们好不好?将心比心,我们知道你心急如焚,定会替你找到。”金将晚信誓旦旦地说。
郁观音拉过金将晚的手,反反复复,只是一个“意”字。
“你只会写一个字?”金将晚一震。
“父亲,她好勇敢好坚强,”金折桂腻歪地说着违心的话,“竟然又聋又哑依旧不惧艰险地的找她孩子,父亲,你一定要把她留下。”
沈氏身子一晃,眼睛一酸,见金将晚、金折桂都已经向着那女人了,眨了眨眼睛,强撑着道:“魁星去歇息吧,这大晚上的,这位娘子是一定要留下的。”
“阿意,”金将晚待要说叫沈氏给郁观音找间客房,就见郁观音站在他面前看他嘴唇,于是只能将对郁观音说的话先说了,“你先跟着人去客房休息。”
郁观音点了点头。
沈氏方才听金将晚吐出“阿意”二字,便看他等着他说话,不料他却是对那女人说话,不由地不服气地越发挤出笑容来,只觉得金将晚跟那女人说话,自己竟像是个局外人,“客房里住着梁大侠他们,不方便,还是请这位姨娘去偏房吧。白鹭,带着她去。”看金折桂还在,又催促金折桂,“魁星,快去休息。”
“哎,母亲,你一定要待意娘好好的。”金折桂有意简称郁观音为意娘,又看金将晚那怜香惜玉的神色,心想这伪君子,三两日下去,就要跟老慕容王抢女人了。
“阿意,跟丫头去吧。”金将晚摆摆手。
白鹭赶紧去拉郁观音,郁观音微微抿着嘴角,腼腆地冲沈氏一笑,最后望了眼金将晚的唇,才出去。
“阿意”
“老爷,人都出去了,还叫什么?老爷也赶紧去歇着吧,不然伤了身子可怎么好?”沈氏含笑说。
“你误会了。”金将晚说。
“有什么误会,明天再说吧。”沈氏声音有些嘶哑,“你瞧,我都累了。”
金将晚一气,心想沈氏又这么阴阳怪气做什么?那女人又聋又哑,只会看人的嘴型,少不得他跟她说话要挨近她看着她说,况且那女人又那么可怜心里一气,就摔了帘子向外去。
沈氏等金将晚一走,登时泪流满面。
“夫人,那女人嫁过人,老夫人定然不许她进门。”白鸽赶紧安慰沈氏。
“山高皇帝远。”金老夫人哪里会知道这事?金将晚就罢了,就连金折桂也手上握着帕子,呜呜咽咽地捂着嘴哭了起来。
第二日,沈氏听说金将晚去大营了,又叫人问了初翠,得知金折桂还没起床,特意去厨房炖了粥汤,毕竟金将晚始乱终弃的事她早已经接受,女儿离心,她却接受不了,得赶紧地将她的心拉回来才行。于是听说日上三竿金折桂还没起,就令人捧着早饭亲自去塞鸿斋送饭。
人在塞鸿斋门前就听见里面笑声,顺着抄手游廊走过去,透过一道月亮窗,就见里面披着里衣的金折桂披散着头发,正打着哈欠叫郁观音给她梳头。
“母亲来了?”金折桂坐着冲沈氏招手,“意娘的手可灵巧了,你瞧她给阿五梳的头。”
戚珑雪已经出门来迎接沈氏了,看见沈氏后头的人拿着粥汤,就笑道:“婶婶,意娘怕小前辈饿着肚子睡觉伤身,已经送了粥来,小前辈一早吃过了。”
沈氏脸色一白,恨不得将伸手丫头捧着的粥汤藏起来,手指抓在帕子上:这女人竟然连金折桂也要抢。
“原来如此,魁星,你过来,母亲有两句话要跟你说。”沈氏含笑道。
“母亲,等会子意娘要教我做针线,你等我做好了给你看。”金折桂听出沈氏话音里的苍白,却决心给她重重一击,叫她明白,哪怕对金将晚没意思,也不能给他纳妾。又不是金将晚的老娘,还操心金将晚在床上舒不舒坦,真是闲得蛋疼。沈氏拉不下脸再叫金折桂一次,透过窗子见郁观音给金折桂梳了个最复杂的莲花冠髻,越发笑不出来了。
“老爷起来了。”白鹭道。
“父亲起床了。”金折桂对郁观音说。
郁观音登时一喜。
“母亲,意娘不认识路,你带着她去找父亲吧。”金折桂道。
沈氏脸上挂不住,却又无从教训金折桂,强忍着点了点头,“白鹭,带着娘子去。”
沈氏不肯叫郁观音自己的名字,待叫白鹭领着郁观音去寻金将晚后,就进了屋子,等戚珑雪去屋后整理药材,将初翠几个丫鬟打发出去,就低声问金折桂:“魁星,你喜欢那女人?你素来不是就连你祖母赐下来的,你都不喜欢搭理。”
“母亲,意娘跟其他人不一样。她像崇拜英雄一样崇拜父亲,她又聋又哑,就跟白纸一样单纯善良不染尘埃。况且,她又那么可怜,母亲是不是想把她撵出去?”金折桂握住沈氏的手,紧张地问。
“可是,她那身份,你祖母是万万不许她进门的。”沈氏道。
金折桂心知“金老夫人不会答应”,是沈氏心里最后一道安慰她自己的“锦囊”,于是笑道:“不怕不怕,祖母那么疼爱父亲,意娘又那么美好,等意娘带着小弟弟回去,再有父亲、母亲、我为意娘说话,祖母定会答应的。就连蟾宫,也定会喜欢她。”
沈氏脑海中轰隆一声,仿佛大坝决堤,“魁星,你素来不喜欢姨娘,这次”
“原本母亲教导我说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应当的时候女儿还很是不以为然,想着那些姬妾定都是搅家精。可是意娘不一样,她无依无靠,咱们就是她的臂膀,她还能存心祸害咱们不成?”金折桂心里隐隐作呕,这是她挑战的最难的一个角色。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