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平湖到了牢门前,接着远处的火光,隐约瞧着牢门前有一团黑影,散乱的发几乎遮蔽了脸,狼狈、肮脏,这是郝平湖能形容的。
“郡主”黑影发出含糊如呜的声音,缓缓的挣扎着跪起来,身子颤抖着,呼吸进出不齐。
郝平湖没有回声,有一瞬她的心有些软,但思及往事,她的心再度冷硬,她没有出声回应。
黑发下两只眼如幽幽的鬼火直望向郝平湖,满是伤痕血污的手一只攀着牢房的铁门,一只颤巍巍的向郝平湖用力伸出。“求你”
郝平湖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不是她无情,而是她无法原谅。郝平湖能听见她那痛苦的呼吸声,撞着她的耳和心扉。曾经她金花也是一个风流人物,如今却落得如此,到底这是为了什么?心下犹豫了一下,郝平湖终于出声,“金花,是你在叫我?”其实事到如今,她们之间有什么可说?她难道以为她能救她?郝平湖从未想要救金花,应该说她曾经说过若再见金花必不放过死,并非是玩笑。她郝平湖,从不是真善佛陀。
金花未能抓住郝平湖的手挂在了牢门上,喘息声大过嗓音,“郡主,我知道你的性子。我不求你救我,我只求你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郝平湖不明白她此刻还如此执念的究竟该是什么。郝平湖上前了半步,“金花,你说吧,如果可以,我自然会帮你。”就算现在她无力救她,也不愿救她,但过往情分,她还是顾念的。
“你可以,你一定可以。咳咳”金花急切的又伸出手来,“我求你,郡主”
金花的嗓音越来越小,郝平湖听不清她的话,再半步上前,知晓她受过拷打,负伤在身而难以行动,便低下头倾听。
“保护好采莲。”金花在郝平湖耳边轻咬碎语。
郝平湖陡然一震,过往从未觉得金花和采莲关系如此密切过,而且采莲和她不同,采莲于自己亲如姐妹,也已经被救出去,自己也必会保护她,金花这话于情于理都不恰当。“采莲已经平安了。我救了她出去了,往后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
“不你要让她离开。”金花依旧低声细语,哀哀苦求一般,却突然猛烈出手抓住郝平湖,却压低了嗓音在郝平湖耳边道,“让那个人走开,我有重要事告诉你。”
郝平湖静默了半晌,她不知道金花的话算不算真,她有什么要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她,但是此刻她却选择听她要说的话。
“定将军,你能否稍退片刻?”郝平湖转身对逢春恳请道。
“我要保护王妃你的安全。”逢春一脸肃穆,显得郑重其事,没有丝毫要为其所动。
“我以王妃的身份命令你呢?”郝平湖不喜欢端这个架子,但眼下有这个必要。“何况,她已经是在牢里了,又受了你们的拷打,已经是负伤累累,还要怕什么?自己的地盘上,定将军难道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逢春定看着郝平湖半晌,最终躬身请命道,“逢春遵命。王妃若有事,请一定要出声。”
郝平湖点了点头默认,待逢春脚步声远去了,郝平湖才回头对金花凝眉沉声,“你有什么就说吧。不过你别想对我耍什么花样,我也并非慈悲。”
“我当然知道。”金花似乎撑不住了,歪倒在了牢门前,气喘吁吁道,“你的性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现在还为了秋之遥很恨我,你是不会原谅欺骗背叛过你的的人的。”
“废话少说!”郝平湖不想跟她谈论太多以前,曾经她当她是姐妹,可她回报的却是“你有什么事就说吧,至于信不信,我自己会掂量。”
“采莲”金花一手抓住牢门的铁栏,“我求你要保护采莲。”
“我自然知道,这件事根本不用你来跟我说。”郝平湖眉目渐渐紧凑,目光偏斜,纵使对她有怨,也不忍看金花如今的模样。
金花微微点头,又摇头,“不够。”
郝平湖微顿了片刻,没有理会金花的话,反问,“我不明白,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关心采莲了?金花,你这么关心采莲是为了什么?而且采莲能有什么危险?她心思单纯,不会有害人之心,自然不会和你一样自招恶果。”
“你怎么确定她没有?”金花咳笑了一声,语气渐渐咄咄逼人,“已经半年多了,你以为什么都没变吗?就连你,郡主,平湖妹子你也变得不一样了。以往你的心那么高,爱恨分明,可现在,你还不是,在你杀父仇人的身下承恩苟活!”
郝平湖背后陡然一凉,如冰锥在骨,“你说什么?采莲怎么了?我的杀父仇人。”
“采莲告诉了你,你爹滇王死了,他怎么死的却没告诉你,被谁害死的也没告诉你吧。”金花沙哑着嗓子干笑了几声,有几分可怖,“你爹就是被你的男人害死的。郡主采莲来,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要替你的爹报仇来的!”
郝平湖陡然一个踉跄,险站不住,“我爹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害死我爹?不可能我已经听他的话乖乖跟他来了秦楚国,他不可能对我爹不利。”
“郡主,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女人对燕南王这样的男人很重要?你以为为了你,他会不顾危险跑一趟署国?”金花说一阵总要歇一阵才能继续,断断续续的还夹杂着咳嗽。“他到署国的最初目的,本来就不是你。”
“你胡说八道!夜不可能去害我爹。就算他有什么目的,也绝对不会是针对我爹。我爹只是一个小小的署国藩王,和他根本没有利益冲突,他根本不可能杀害我爹!”郝平湖努力说服自己这件事疑点太多,可是有怀疑的种子落下,便遏制不住发芽。
“有什么冲突你自然是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你爹的死和他脱不了关系。你不信我,那你可以去问采莲。你想她为什么到了秦楚国却不来燕南王府找你,她明明知道你在这里。为什么她要恨燕南王府?”金花捂着胸口咳了一阵
不会。郝平湖记起来逢春说过,采莲似乎对燕南王府有仇怨,她以为仅仅是因为百里寂夜曾经打伤她的所为,却怎么也不敢去想金花说的可能。
金花喘息了一阵,觑着郝平湖神色晦暗不清,又继续叙说道,“你爹是因为通敌叛国之罪不能自白而自杀。你爹通的就是燕南王。”
“不可能!我爹绝对不可能通敌。”郝平湖完全不相信这个说辞,她爹从来没有争权之心,更是血性之人,他怎么可能和敌国勾结?
“如果没有,那么握在署皇手中的证据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你爹必须自杀?”金花瞅着郝平湖,“要么你爹是真通敌,要么你爹就是被陷害。”
“我爹一定是被陷害的!”郝平湖绝对不会相信第一种可能,完全荒谬的猜测。“我爹是被诬陷的,可是为什么你就认定是他害了我爹?”
“你爹自杀前留下遗言,是燕南王害他。我说的你不会信,余下你可以去问采莲。”金花喘匀了气息,身子缓缓的软了下去。“这些和采莲是无关的。她不姓郝,不是滇王的女儿,也不是燕南王的女人,她根本不该卷进来属于你的仇恨。所以,我要你让采莲平安离开。”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采莲?”郝平湖想不明白,若说当初,和金花关系更为亲近的也是自己,采莲和她是从来不对盘的。
“郡主要关心的难道不该是怎么为你爹报仇,为他洗白冤屈?”金花苦笑道,“若我杀了燕南王,你和采莲就都没事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他难道不是你的主子?”郝平湖弄不清金花的无常变化。她说了这些,难道她要辩解是为了帮自己和采莲吗?
“因为我想要他死。哈哈”金花大笑起来,眼泪都笑了出来,“他一定很意外,他燕南王那么厉害,却竟然被我这个被他逼得穷途末路的叛徒反咬一口。咳咳”
“他把你逼得穷途末路?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郝平湖想其中必然有缘由的。“金花,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到现在这一刻,郝平湖只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认识过金花这个人,她的一言一行都出乎郝平湖的意料和理解。
“我做了什么?郡主想知道?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金花嘎嘎笑着,一连串咳嗽,绽出血。
“”郝平湖寂然无声,也不知道要不要同情金花,许久才缓缓叹息道,“金花,你今日是否是自作孽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真假我也不知道,但是采莲,不用你说,我也一定会保护她,她是我最后可亲可信的人了。”郝平湖最后的话是针对金花而言的。
“哼”金花笑了一声,“我说过不够!不够!你保证的不够!”
“怎么不够?”郝平湖不明白金花的话中之意,难道她还要她指天发誓不成?她可以发誓,但也是对采莲,而不是对她!“何况金花,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是采莲的谁?你是我的谁?我和采莲的感情,你不配管。”郝平湖脑中总回顾着当年三人的光景,茶楼里那些吵闹拌嘴,到了眼下皆如辛酸泪。她郝平湖对她金花何曾不似对采莲般有情,她们三人其实本可姐妹情深,嬉笑怒骂由自己,可最后是谁先叛了谁?郝平湖只觉眼前有些模糊,喉头哽咽难言。许久才从唇边挤出话,“你知道吗?采莲她很喜欢秋大哥,比我还喜欢他,若她知道秋大哥的死和你有关,她也不会饶恕你的。”
金花怔了一怔,垂下眼,半晌不语,许久才慢道,“如果郡主真念着和采莲的多年主仆情分,而那个燕南王竟中毒还不死的话,你就让采莲离开。采莲只是你们滇王府的婢女,根本不该承担你们家的仇。”
“你说的我明白。”郝平湖心底其实已经乱如麻,怒愁怨忧种种都在心头,却辨不出滋味,可面上却反而冷淡,“我会照顾好采莲,就算我死,也不会让她有事。”她有的亲人已经只剩采莲一个,她怎么可能不珍惜。“我郝平湖会保采莲一世无忧。”
“那就好。”金花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谢谢你,平湖妹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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