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上仙头一遭逼婚,宣布以失败告终。
十五万年来,我在自个儿身上唯一挖掘出的优点便是执着。月纯曾说,阿暖你甭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那叫固执。
诚然,我万分感激三哥的这份评价,极是中肯到位。
自打我到了魔界后,魔界便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原因实际极其简单,只因我发觉领导路线走不通,就改走群众路线。
我现下无事便会在魔界乱逛,逢魔便说:“本上仙与魔尊的大婚在即,大伙各自好生准备。”本上仙那张凤凰皮端的是厚过南天门,在说这番谎话时,脸色竟未变一分。
苍郁倒是也听之任之,仿佛是只要我不去烦他,就一切都好说。
但我委实是着急,云羲那边已是强弩之末,若再得不到弥尔元神,怕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可我却不能将此事同苍郁说来,一则我担心他同我置气,二则我是怕他替我进到昊天塔,再损了一身修为,失了半身血为云羲炼丹。若真是那般,那我欠下的情,便是与天地同寿也还不清了。
后来我无奈之下便回了趟丹穴山,请我家那臭皮匠三哥替我出出主意。结果月纯那厮苦思了一夜,最终顶着俩漆黑的眼圈对我道:“阿暖,你只能舍身了。”
初初我未能明白他的深意,是以月纯又解释一番:“便是叫你俩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他也抵赖不得。”
听罢,本上仙很是平静地给了月纯一道雷,直劈的他七窍生烟,我才拍拍手腾云而去。
回到魔界,同样的问题仍然在困扰着我。以我的性子,绝无可能去色诱苍郁,何况,苍郁也不是诱一下便能到手的家伙。
于是本上仙苦思冥想,终在一个月后,得到了个堪称完美的计谋。
那一日,风和日丽,我约了苍郁往玉兰山散步消食。
我俩走着走着,便到了那日我求亲未果的大青石边。我的一副老心肝微微颤动着,诅咒那块倒霉的石头。
苍郁瞧我始终跟那石头过意不去,便执了我的手,轻声问:“月尘,你是当真决心嫁我吗?”
我一时未及反应,只是讷讷地点了头。
“既然如此,我们便成亲罢。”苍郁似是悠悠叹息着,将我拉进怀里,喃喃道。
于是,在这块大青石边,本上仙的第二遭逼婚宣告失败。
苍郁说,他早在我第一日来魔界时,便着手准备婚事了。只不过他不愿看着我小人得志的模样,是以迟迟未松口。
说句掏心挖肺的话,虽然本上仙是只禽类,但当我听到苍郁说出这句话时,我也真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当时就想,为什么我先遇到的是云羲,而不是苍郁呢?若是我起初便与他一起,便也不会有那许多恼人的事了。
但总而言之一句话,本上仙,穷尽十五万年的光阴,终于嫁了。
我出嫁那日,魔界热闹极了。大魔小魔都聚在一堆,喜气洋洋。魔焰将魔界弄得红艳艳的,我瞅着便耀眼。
三界帝君都前来道喜,就连一直不消停的漓止都领着妖后来了。他说,自小便喜欢月尘小姨,现下她终于也嫁了人,委实是替她高兴。
我嘿嘿地笑着,拉着他家长里短地唠嗑。我问:“漓止啊,我的表姐,你的母后怎的没来呀?”
他说:“母后身子不适,不便远行。”
我点点头,说:“你在人界的事业倒是如火如荼呀。”
他冷了脸:“此事不劳小姨费心。”
我傻呵呵地笑,正欲再问几句,却被苍郁捞进了怀里,连抱带拽地带回了房间。
苍郁敲着我的脑门说:“这等琐事,你就别再过问了。”
“是,是。”我点头如捣蒜,推了门回到房里,却在看见屋里那俩人的一瞬,泪流满面。
阿娘看着我一身喜服,也忍不住抹了泪。她拉住我说:“阿暖啊,阿娘虽是留你留了这么些年,却终究还是要送你出门的。”
我轻轻抱住阿娘,说:“阿娘,月尘年幼时曾做了许多错事,累得你们二老替我受过,女儿只望您与阿爹莫要怪我才是。”
“傻丫头,孩儿都是爹娘的心头肉,我们又怎会责怪你。”
我擦擦脸颊的泪,回首去看一旁正泪如雨下的俏丽女子。
“阿姐,你倒还记得我这个妹子!”
阿姐瑟妃抬手轻点我的额头,说:“臭丫头,要嫁人了也不知会一声。若不是苍郁来寻我,我可就真真是蒙在了鼓励。”
“苍郁?”我诧异了一瞬,随即浅笑,“他总是比我心细些。”
阿姐叹息了一声,道:“原是想你能嫁与云羲的,他当初还对腾蛇说”
“瑟妃!”阿娘厉喝一声,打断了阿姐的话。
“说什么?”我侧首去看瑟妃,她却干笑一声,不再说话。
“阿暖,如今你嫁了苍郁,就该一心一意待他,莫要再惦记着过往。”
“女儿明白。”我握了阿娘的手,不再追问。无论事实是怎样,我都没资格再去过问。
说话间,魔焰的蓝火便在屋里燃起,他恭声道:“上仙,吉时已到,拜堂罢。”
正文 恩怨情仇皆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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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与神成亲,程序自是不似人间繁琐多礼,连在人间时用的盖头都省去了。
我挽着苍郁进了大殿,感觉倒是怪异,我竟真的嫁了人。阿娘在远处偷偷抹了泪,瑟妃在一旁劝说着,可她自己也仍红了眼圈。
我在心头叹息复又叹息,苍郁轻轻握了我的手,给了我一个有力的支撑。
我二人在殿上站定,我依着苍郁,含笑对宾客一一回礼。侧头看到他脸上柔和的笑意,我第一次有些动摇。冷漠如他,竟也能这般笑着,大约是为了我,可我却要再骗他一次,实在难以想象后果。
我胡乱地想着,任由苍郁牵着我拜过父母,又谢了天帝,这才由几个小魔跟着,回去了昭明宫。
昭明宫里,我穿着大红的喜服倚在宽敞的雕花塌上,很是惬意地看着窗外飘起片片白雪。
遥记得几百年前,我曾对苍郁说,我想穿着艳红的衣裳立在银装素裹的大地上,捧一捧雪,偎在最爱的人身旁。
此话颇是矫情,说完后我自个儿都有些脸红,没想苍郁竟记了起来。
我没心思在今日跑进雪地里去风花雪月,便推开窗子,伸手接了几片雪花。雪微凉,落入掌心就慢慢融了,化作一滴晶莹剔透的水。
我兀自发愣,忽然听得身后脚步轻响。我拍掉了手上的水珠,却并未回头,对来人道:“你来了?”
“是,我不但来了,而且带了你最想要的东西。”那声音粗嘎难听,冷漠得不带一分感情。
“我想要的?”我轻轻一笑,“嫣然,那东西你碰不得的。”
“给你!”身后一道劲风猛地卷来,我矮身一躲,扬手接住飞来的物件,这才回首去看她。
嫣然一只右手此时已不成了样子,它被烫的满是水泡且鲜血淋漓,然她却毫不在意,似乎那不是她的手一般。
“这是你要的,拿走它,莫要再伤害苍郁。”嫣然恨恨地瞪着我道。
我轻叹一声,将昊天塔放在手边道:“我爱他还不及,怎舍得再伤他?”
嫣然闻言诧异地看着我,眸中满是鄙夷。
“你替我带句话给苍郁,”我拂过昊天塔精致的塔尖,垂眸对嫣然道:“就说月尘若能活着出了昊天塔,便永世不再离他而去。”
言罢,我便抬手捏起印伽,口里低声颂咒。这解封的咒,我曾使过一次,但将自个儿送进去,却仍是头一遭。
“你!你究竟要做什么?”嫣然约莫是见情况不妙,赶忙冲了过来,却又被我召出的结界弹了出去。
隔着光幕,我瞧见她脸上掠过了一丝悔意,但很快又淹没在冷漠中。
进入昊天塔的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苍郁,他痛不可遏地看着我,眼眶微红。天旋地转中,我想,若是能够出去,便定要笑话他一番,堂堂魔尊,怎能轻易掉泪?
昊天塔里炙热异常,我掉进去后,迅速召出个水界,却也仍难抵抗其间的烈火。长发很快打了卷,眉毛亦滋滋地散发出股难闻的气味。
四周一片赤红,实在难以寻找弥尔的身影。于是我略一琢磨,便扯开嗓子吼:“弥尔上神,月家小神前来拜会,不知上神现身在何处?”
言罢,我静候了片刻,忽然瞧见前方不远处火光晃动,瞬息间一个人影便到了跟前。
弥尔此时已于先前的模样大大不同,那时他尚张狂已极,眉目间尽是傲气。可现下却神情萎靡,实在是强弩之末了。
“你这小娃娃,不就是多年前放了我的那个么?怎的也掉到了此处?”弥尔费力地抬眸看我,眼中满是疑惑。
“晚辈在神界犯了错,便被天帝罚到这塔里来了。”我努力挤出了几滴泪,可却在转瞬间化作了白烟。
“天帝老儿忒不厚道,不厚道。”弥尔撇撇嘴,仍是坐在原地不动弹。
“不知上神可有出去法子?”我往前凑了两步,问道。
“小娃娃,我若是有法子出去,还会被困在此处万万年么?”
“倒也是。”我颇以为意地点头,复又退回了原处。
弥尔叹了口气道:“若是我还有当年的八成功力,便能与你一同做法,冲出这牢笼去,只可惜”
闻言,我沉默了半晌,瞅着弥尔似乎颇是痛心时,这才“啊”了一声道:“上神,您若是不说晚辈倒是忘了,您这一提,晚辈才想起,我方才进来时,身上是藏了两粒金刚丹的。”
“金刚丹?”弥尔质疑地看着我,显然是不能信我。
“这金刚丹乃是神界灵药,吃一粒便能激增五成功力。晚辈彼时处于好奇,便藏了两粒在身上,没想今日竟能派上用场。”我故意摆出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在一旁欢快地嚷道。
“既然有如此神药,那娃娃你与我便一人一颗,同时增进功力可好?”弥尔上下打量着,显然仍是不信我的话。
“上神舍得将此药送与晚辈服用?”我看着弥尔,隐隐地兴奋着。
“那是自然。”
我沉吟一瞬,捻起颗金刚丹放进口中,含糊地道:“如此便谢过上神了。”
说起这金刚丹,确实是大补的良药,但同时它也是救回云羲的一味药引。若不将此药引送进弥尔腹中,那即便我以全身修为相祭,也不能把丹炼成。
弥尔见我吃下金刚丹,倒也不急,只是在不远处看着我,直到我周身微微散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