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微微有些亮光的山洞,天行躺在地上,四处看了看,发现竟是有些熟悉。但究竟在哪里见过,实在是想不起了。此时,他觉得通体舒畅,像是吃饱了之后美美睡了一觉一般,浑身都是劲。但他明明记得被创革给吃了,为何会来到山洞。他用双臂支起身子,才惊觉山洞口竟是站着一人。
那人黑黑的,瘦的皮包骨头,使他身上那件普通的衣服看上去很肥大,头发很凌乱,像是刚被鸡挠过,脖子细的随时能被风吹断,身上皱皱巴巴的,没有一丝肉,仅有一层干瘪的皮,一双手像是放了许久的鸡爪子一般,让人无法想象他还能动。他如同干尸一般,感觉不到丝毫的生气。
天行突然记起曾经的四叔死时就是这幅样子,只是身上的肉要多些,不像这位一点也没有。想起四叔,他又想起了离去的长辈们,爷爷奶奶,大爷大娘,二大爷二大娘,爹妈、四叔。一个个鲜活的面容从眼前划过,险些让他湿润了眼角。他迅速调整情绪,目光又凝聚到了眼前这人的身上。
那人听到天行醒来,募得转过头来。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眼窝凹陷,两个眼珠都不见了。鼻子干瘦的只剩了一层微微透明的皮,腮帮子贴在牙上。整个看去,像是骷髅外面蒙了一层薄皮。
“你是骷髅族微服私访来了么?”天行诧异地问道。
也不见那人嘴巴动,却传出了声音。“天行,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你再仔细瞅瞅。”
“四叔!难道真的是你!?”说着天行的眼角就湿润了。若不是他有意克制,眼泪早就哗哗的了。
那人的脸皱了皱,似乎是笑了。“大侄子,这么多年,你的进步可是不小。”
天行哪有心思听这个,亟不可待的问道:“四叔,我爹妈还活着吗?”
那人叹了口气,似乎也有些伤心。“我哥和我嫂子都已经不在了。当年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痛苦了。”
“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天行恨不得崩碎这山洞,到外面嚎上几嗓子。
“你想要知道吗?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你现在就在我们的故乡,那座山上!”四叔伸手在天行额头划过,顿时世界红彤彤一片,一个人间地狱出现在他眼前。
'(第二零二章、人间地狱)'
眼前是一座由尸体组成的高山,一具具残尸断臂,闪着莹莹的血光,堆叠在一起,一层又一层,数百万,数千万具的尸体才组成了这座高约四百米的高山,不曾有树木,也不曾有花草,更没有动物,只有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
血腥气扑鼻,却没有腥臭气,尸体都保存的很好,都是刚被杀死时的状态,伤口处还沾着鲜血,断骨处还残留着骨髓,没有丝毫的腐烂。这数千万具尸体不知是如何保存的如此新鲜。
许许多多的脑袋露在外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上至垂垂老矣的老人,下至刚出生的婴儿,都杂乱的散布在尸山之中。他们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死时的恐惧,他们的瞳孔还没有放大,他们的脸上还有临死时的痛苦表情。他们仿佛被定格在了死亡的那一刻。
在远处,一堵黑色的山崖,没有半点杂色,其山势如刀削斧剁一般笔直硬朗,只在表面盘桓着斑驳的裂纹。这山崖仿若一个孤傲的隐者,突兀而寂然额矗立在山林之间,阳光照在山崖上,也失去了闪耀的光芒,变成了黑色。
这就是天性的故乡,一座尸山。天行瞪大了眼睛,心中骇然,简直无法理解,无法接受。一时之间,他的脑袋像是要爆炸了一般,理不出丝毫的头绪。
过了片刻,他终于恢复了些理智。这座尸山和自己的故乡有任何的共同点吗?小时候的记忆里树木繁茂,蛇鼠成群,村里养的鸡鸭鹅猪,都在哪里,村子又在哪里?“你是把我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吗?”
四叔轻轻摇了摇头。“这里就是我们的故乡,以前你在这里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幻觉。这里只有死尸!”
天行不相信的道:“那我们是吃什么长大的?”
四叔把手一指,冷冷的道:“当然就是他们!就是这些死尸!”
天行感到胃里直抽搐,忍不住干呕了起来。由于修行之人消化能力惊人,胃里存不住东西,所以只能干呕。
“不论是树上的果子,地里的粮食,家里养的鸡鸭鹅猪,山林里的老鼠蛇,都是这些死尸幻化而成。从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我们就一直在吃这些恒久远、永流传、不会变质的死尸。”似乎是想要更彻底的击垮天行对现实的否定,四叔详细的诉说起来。
天行还在干呕,其实用不着四叔唠叨,他也知道,也明白,只是实在是太难以接受了。
“这里除了死尸,除了我们,还有另一种生物。就是你小时候,在山里吃过的红色蝎子。它们是这山中的异类,乃是死尸的血肉魂魄凝聚而成,和传闻中的灵蝎极为相似,但却充满了死气,你以前还挺爱吃,真是难为你了!”
天行还在干呕。
趁着这段时间,四叔将往事缓缓道来。
天行的爷爷年轻时曾无意间得到过一个四十岁相貌,剑眉虎目,瘦削有力的人赠送的一本修行功法和一把闪着红光的剑。那时天行的爷爷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天绝王。天绝王送来了这两样东西之后就离开了,既没说他是谁,也没说为什么?
天行的爷爷凭借这套修行功法刻苦修行,实力不断进步,终于在五十岁的时候达到了意行五重境,这时他感觉到故乡的这座大山有一种让他心悸的冷森森、血淋淋之感,他和天行的爹妈长辈们经常开会,不断研究探讨,想要明白其中的缘由。
但那时,众人的实力都很差,达到意行之境的只有天性的大伯。而天行的爷爷的感觉又玄而又玄,没有任何依据。大家伙研究讨论,终究也是没有结果。那个时候,天行老想参加会议,于是四叔就眼睛红红的去把天行吓了一场,让他老实了许多。
转眼又过了两年,天行的爷爷实力剧增,再一次修炼之时,终于得以一窥游魂之境,同时也看到了尸山的现实。他起初以为是幻觉,但经历过多次的在游魂之境徘徊之后,他发现尸山是真实存在的,现实才是虚幻的。大家伙都在吃死尸,血淋淋,毫无顾忌,毫不知情。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天行的爷爷顿时就受不了了,简直要吐血吐肝吐肠子。他自那以后便不再吃饭,儿子儿媳们也严谨吃饭。只是孙子孙女们年纪还太小,不吃饭不是办法。虽然修行到了意行之境,但却没法喂饱孩子,实在是恼火得很。儿子儿媳们都被天行的爷爷瞬间提升功力,看到过尸山的场景,所以也就相信了。
他想要带着村民们一起离开这里,但没有人相信他的话,而且天空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凝视着他,每次他通过施展本领,将村民们弄晕,带着他们离开大山的时候,都会受到一股莫大的阻力,剧烈的咳血。
两次尝试之后,他放弃了这个打算,想要先将孩子们带出大山,但此时,孩子们却重如山岳,抱都抱不动。冥冥之中的那股力量对他了如指掌,他的任何尝试都最后都会失败。天行的爷爷愤怒已极,准备带着儿子儿媳们血拼一场。
当时,他已经查探到了山崖的存在,在这个满是尸体的地方,山崖绝对是异样的存在。天行的爷爷觉得可以从山崖入手。他带着儿女们来到山崖前,对着山崖一顿拍,愣是没拍动,而且山崖没有留下丝毫被拍的痕迹。在做各种尝试的时候,红光剑被刺入了山崖中。
世界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彻底的黑暗,没有丝毫的光。仿佛山崖将整个世界笼罩在它巨大的身影之下。天行的爷爷就知道要不好,急忙将剑交给四叔,然后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
飞至半路,四叔就觉得光明闪现,黑色的山崖依旧如往常一样。之后的两年时间里,他一边照料天行等人,一边修行。两年后,他觉得自己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当初天行爷爷的高度,于是便手持红光剑再次出发了。
再次进入黑色的山崖之中,四叔迈步缓缓而行。四周传来一种谨慎与不安的气息,脚下是碎石与尘土,沿着一条曲折的道路在蔓延。走了几步,他忽然觉得大地在缓缓升起,接着又缓缓下降。
同时,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伴着层层叠叠的回声,听来仿佛有许多人在走动。四叔此时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迈开大步,不顾一切的往前走去。
走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一道红光直奔他而来,四叔猛的大叫一声,双手紧握红光剑,一剑劈在了那红光之上。红光看去并没有实质,掠过红光剑,扑到了四叔的身上。四叔只觉得一身血肉化为乌有,顷刻间轻飘飘,浑身无力。他的脑中一片空灵,仿佛在九天上飞行。
本来他就已经两年多没吃饭了,身上的肉没多少,属于瘦猴型的身材,如今四叔觉得自己体重绝对超不过三十斤,是皮包骨头的类型。面对无法抵御的红光,四叔撒腿就往前跑,他希望在倒下前能够尽量的走的更远,一边看到更多的真相。
然而他的力量迅速的消退,腿脚极度的不灵活,到最后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到如今,四叔也不知是谁把他送出了山崖内部,放到了太阳底下。不过那个时候,红光剑不见了踪影。
他最后的执念驱使着他的身体在棺材内敲击,想引领者天行等人把他抬到山崖那里去。好在赤狼咬了天行一口,将他救下了。其实那个时候,他还有一丝意识,但是却无法战胜心中的执念,控制身体。
被埋葬之后,在棺材之中,四叔逐渐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恢复了意识。他觉得那是个好机会,于是便在棺材中修行。数年之间,他感到大山似乎不在禁锢他们。天行的出走便是一例。天行离去的那一年,四叔有些不放心,便将一缕魂魄投到了天行身上,在他危难时加以警告,并以梦的形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透漏出来。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