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带谢观星凌厉的目光,方胜的身体忽然生出一阵颤抖,谢观星的这种目光他无比熟悉,每当谢观星眼中出现这等目光,那便意味着一件事,自己这位兄弟又打算要搏命!
令方胜感到诧异的是,此次的颤抖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一种不详的预感让方胜产生了犹豫。
“既如此,那我就带着红菱和其它公人回避一下,左右出了这大殿,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与方胜的猜测不同,谢观星的面容并没有流露任何失望神色,反倒是透出了一丝轻松之感。对着方胜笑了笑,谢观星开口说道:“如此甚好!”
也许是方胜的恐惧被众人看到眼里,当谢观星说出让众人暂时回避的要求之后,除了红菱,其余从人即便有心存异志者极不痛快,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一同退出殿外。
对于红菱,谢观星劝说无效也只得作罢,左右已做了夫妻,便有是非,也不过是同生共死罢了!
目送方胜等人出了大殿,谢观星回转身形,对着赵彬问道:“敢问赵长老座下从事,四品提刑道官阎平复现在何处?”
此语一出,举座哗然。
这分封“道官”一事乃宗门隐秘,为防泄露,众人都有立下心咒,心咒之下,若有违逆,难免道境全失。如此大事,宗内弟子知情者尚在少数,他一个小小的官家刑捕如何会这般清楚?
盯着谢观星双眼,隐月宗宗主陆羽面色变得极度阴沉,大殿中忽然变得如死一般寂静,似乎只要掉落一粒火星亦或从陆羽口中吐出一字,那么一场毫无悬念的杀戮便会在这紫霄宫中上演。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这份寂静瞬间便被打破。全无半点征兆,谢观星身后的大殿殿门便在这声巨响中自行关闭。
“窟通”一声,大殿之外,方胜跌坐在了青石地砖上。而随着方胜的坐倒,跟随谢方二人前来的众公人一个个面露震惊神色,有人的双腿亦开始瑟瑟发抖。更有数人不由自主将右手按压在了刀柄之上!
然而,这紧张的气氛并没有生出什么事端,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大殿之中传出。就在殿外众人认定是虚惊一场之时,殿内暗藏的杀机也在笑声中渐渐消弭。
大笑之后,隐月宗宗主陆羽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打开门罢,莫要吓坏了那些娃儿!谢捕头,此事乃宗门内务,除了我宗弟子,所知者甚少,你一小小刑捕如何得知?”
见谢观星并不言语,这陆羽接着说道:“不过,即便知道了又如何?你涉川原本就有人比你知道的更早!想要以此事要挟本座,他因何便不去问问自家国主,这分封道官一事,究竟是何人的主意!”
此语一出,举座再惊,那早已做好了生死一搏打算的谢观星也是一头雾水,其人将红菱持握弯刃的双手缓缓按下,随即定定望向隐月宗宗主陆羽。
“好了,此事还是莫要说得太多,今番回去,你最好也莫要招摇,隐月宗自是不会为难你等,可若是这消息被传了出去,只怕涉川官家同样容不得你等!说说旁的吧!谢捕头。阎平复离宗修炼已有数日,若论时日,当在你等入宗之前,你又是如何能够识得?”
谢观星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神色再次变得自然,既然事情再次回到了刑案上面,那么自己依旧是那个协助隐月宗办案的五柳巷总捕。
“敢问宗主,这阎平复离宗修炼,消息从何而来?”
“宗内高阶修士若要外出修炼,闭门插花、手书落案即可。”
“可有人亲见其人离开?”
“你此言何意,莫非我宗弟子阎平复还在宗内不成?”
谢观星抬眼望向红菱,红菱自然明白其人用意。一个由影布制成的包袱递到了谢观星手中。
抽出“勿悔”长刀,谢观星划开影布,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将视线挪移到包袱上时,却少有人留意,隐月宗宗主的眼睑微缩,身体更是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下。陆羽的眼光,并没有看向包袱内的物品,而是停在了谢观星手中的钢刀之上。
包袱内的物品不多,除了一套带血的红袍,一枚五寸见方的玉质铭牌,再有就是一些零散物品,例如女子用的首饰和一个看上去极为精致的瓷瓶。
看着包袱内的杂物,已从“勿悔”长刀上挪开视线的陆羽开口说道:“难怪你知道分封道官一事,这阎平复可是已经死了,你在何处寻到的尸体?”
卷五 道门迷踪 第31章 机巧之徒
看了一眼赵彬,谢观星开口说道:“问心石下,百丈所在!”
陆羽闻言,眼光同样扫向赵彬。少时,其人面带些许笑意开口说道:“我倒是知道那里存有尸体,却不曾想到会是阎平复,赵长老,这阎平复原是你执法堂从事,此人因何会死在崖下,你可有什么看法?”
赵彬冷冷望向谢观星,开口说道:“此事我如何会知道?修道之人,道境反复,心灰意冷之下便生出寻死之念亦属平常。宗内闭门插花、手书落案,其后却再无下落的修士又不在少数,阎平复若是寻死,便是他自己道心不稳,此事与刑案有何关联,又与赵彬有何关联?”
对于赵彬的辩解,谢观星不置可否,其人从包裹内拿起了那个精致小瓷瓶,随即开口问道:“敢问赵长老可识得此物?”
“可是百花露之类的物品,赵彬即为执法堂长老,此等物什自是见过?”
谢观星缓缓拔去那瓷瓶上的塞子,笑着说道:“赵长老当真见多识广,谢某初始也是这般认为!”
言罢,谢观星将那瓷瓶中的液体倒了一些在琉璃地砖之上。宗内有弟子想要上前叱喝,却被宗内其它长老瞪回。
等了半晌,想象中应该荡起的香气并没有出现,那地上的液体除了看上去有些粘稠,好像并没有生出什么异样!
然而正当殿中众人貌似对谢观星此举大惑不解之时。大殿中忽然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一些有如麻点般的黑色东西从大殿的各个角落向着那一小滩液体聚集,渐渐的,那些麻点大小的东西聚成了偌大的一个黑色球体,若有人此刻上前细看,那黑色球体,不过是一只只咬在一起的黑蚁。
“谢捕头,你此举何意?”此等状况的出现,赵彬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反是那陆羽面带惊奇神色,开口问道。
谢观星从怀中取出一块青布包裹了自己的右手,随即说道:“宗主请看!”
言罢这谢观星用手抓向那黑色蚁球,并奋力向上提起。
怪异的一幕立时出现,这黑色蚁球瞬间发生了变形,由原来的圆形转变成了长条,可是即便是谢观星使尽力气,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蚁球从琉璃地砖上拽起。
松开蚁球,谢观星卸下了手掌上的青布。
“此番撒得有些多,若让这黑蚁散去,怎么也需二三个时辰!宗主和各位长老可曾想到这瓷瓶的用处?”
陆羽和赵长老没有作声,而就是这都不作声,让谢观星的心中不由一凉。
“谢某敢问宗主,宗内一名男修随身携带女子饰品和这瓷瓶儿到底何用?”
那隐月宗宗主陆羽闻言,叹了口气后说道:“此事与刑案应无牵扯,谢捕头可否就此打住?这伍闻道业已认供,前番刑案都是其一人所为,阎平复之死当属意外,应与此案无干!”
谢观星望向在一旁呆呆站立,面如死灰的伍闻道,并不回应隐月宗宗主的要求,只是接着说道:“宗主认定伍闻道是几番命案凶手,以何为凭?”
那赵彬闻言上前一步说道:“离幻门主事伍闻道几番刑案现场都立在窗前,昨日刑案又想故技重施,趁着我等查验尸身之时,从室内关闭窗扇并捡拾失落在现场的证物。如此一来,门窗紧闭之下,旁人定然会以为是厉鬼行凶,殊不知天网恢恢,其人行止却被谢捕头座下从人察觉。昨日查验其人住处,谢捕头你并不在场,那里亦找到死者小衣及杀人利齿,不知方张二人可否将此事告之谢捕头?”
冷笑一声,谢观星开口说道:“雕虫小技也妄想欺瞒公门中人,谢某不知赵长老用何种手段胁迫伍主事认下数桩刑案,但你这栽赃嫁祸之法,在谢某看来,也只能在这道门中用上一用!”
谢观星此语一出,大殿中立时便如翻开了锅,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那赵彬闻言亦连连冷笑,其人开口问道:“谢捕头既是说赵彬嫁祸,那凶器如何会出现在伍闻道房中?那伍闻道贪财好色,门户上素来使用的是武山连心锁,此锁听闻便是涉川影卫亦无可奈何,你既是说我栽赃,那钥匙便是从伍闻道手中取来,前去查房,又有你公门中人陪同,试问,我如何能做得手脚?”
谢观星闻言哈哈一笑,随即说道:“这女修确应与伍主事相识,那首饰也应该是伍主事相赠,只是你窥见此事,便生出了嫁祸之心。杀人后,你将这首饰寻出放在窗前,自己则寻找事由避开。事发之时,伍闻道进房后看到首饰,情急之下便用脚踩住,我听部属所言,刑案现场之惨状,便是方胜其人也感到心惊做呕,这伍主事何以一直呆在房中,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带给他的恐惧远比那女子死状更甚!你摆放首饰,想必是算好了位置,伍闻道站得久了,势必会靠向窗扇,其人见窗扇未闭,心知必是有人想要嫁祸自己,也知定是前番凶徒所为。为求自保,伍主事便想将窗扇关闭并捡拾首饰,以使得此次刑案与前三桩刑案合并,不想他此举恰好中了你的算计!”
赵彬闻言大笑,待笑声停止,其人开口说道:“你涉川公人便是如此办案?若巧言妄断,凭空推测,不知会生出多少冤死之徒,也罢,即便你推断巧妙,对那物证出现在伍闻道房中又做何解释?”
谢观星不急不缓,开口说道:“你怎知我没有证据,若非担心今夜你会动手除去伍主事,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过今番谢某前来,所凭所持,对付你赵彬却是够了!你即是以为自己做得巧妙,无人能识,那我便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