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又是哪个让你上的二层?”
人群中的张大通原本也被吓了一跳,可是等他看清楚那女子随身衣物,这张大通忽然又来了底气,当即叉腰喝斥。
道门清静,女修不着彩衣。这点规矩,天下又有几个人会不知?这女子既是身穿彩衣,又用纱巾遮住颜面,只此一点,任谁也无法相信她会是道门中人。
随着张大通的喝斥,望楼二层再次探出了几个脑袋。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伏栏向下观望,而就在这老者身侧,还立有一人。此人的出现,立时让张大通闭上了嘴巴。
五龙参将或许在涉川军制中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一名志大才疏的十人尉来说,却极有可能让他在张狂之余,吃不了兜着走!
“南云州挚守郭护郭大人在此,你可是活得腻了,胆敢生出这般言语?还不跪倒谢罪!”
这世上就是有些人识不得轻重,十人尉张大通若是明理,那他便该看出这名五龙参将有心回护,可张大通方才折损了颜面,此刻急于寻回些彩头,此人虽是对这名五龙参将有所顾忌,但毕竟这五龙参将并不是自家主官,而依着涉川律令,非主官,刑罪不可擅断,需交付军中掌刑司处置。更何况张大通此等心性,能做得油水丰足的东门十人尉总会有些来头,旁的不说,就是那掌刑司主官论理还要叫他张大通一声族叔。所以张大通认定,只要自己没有杀人,也没有谋逆言语,便是真得罪了这伙人,最多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挨上几板子。至于那个什么南云州挚守,张大通根本就没将其人放在眼里,且不论涉川的挚守多如牛毛,便是真有些来头,这京都原就是天子脚下,而京都城墙,除了护军的大小官员将领,向来就不允许四品以上的涉川官员造访,这也是明面上的规矩,他张大通神通广大,不去找这挚守的麻烦也就是了,如今再让自己对着这名南云州挚守致歉,当真是痴人说梦!
对着楼上的几人拱了拱手,张大通开口说道:“京都城门护十人尉张大通见过五龙将军,将军可是。”
一如所有将死之人,这张大通同样没能将话说完,因为有什么东西似是堵在了他的喉头,而当这张大通试着伸手去摸,那手掌却是触到了一支探出喉头的刀尖。
“你们是什么人?怎敢随意杀人?兄弟们,拿下他们交刑讯司法办!”一名闻训赶来的百人尉恰好看到了这一幕情景,当即开口喊道。
令人感到怪异的是,这望楼二层上的几人,对这百人尉的到来根本置若罔闻,那老者只微微一笑之下,扭头望向那名五龙参将。
“成将军!你看这事情该怎么办?要不要禀告周将军一声?在不成就让老夫亲往宫中请罪?”
看了看楼下的那具尸体,护军五龙参将成怀素没有回应那名老者的问话,他的一双眼渐渐移向那个低头挤出人群,随即大模大样向着城下走去的寻常军士。
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这成怀素忽然扭过头对着那些手持兵刃围拢上来的军士开口说道:“周将军帐下五龙参将成怀素在此,哪个还敢造次?这军士失足堕楼,倒与郭大人何干?”
许是看到这些城门军士没有多大反应,这成怀素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小牌高高向上举起。
“周将军有令,南云州挚守郭大人,昨日蒙圣上御赐皇城走马,若有往来,京都护军不可随意阻拦,更不可上前顶撞,但有不敬,当以违逆上官之罪论处。你等再不退下!莫怪本将军执法无情。”
听得成怀素言语,一众军士停住了脚步,有人收了兵刃,但更多的却是凑到一起,看着张大通的尸体小声议论。
见此情景,成怀素开口说道:“那百人尉,你且上前接令!”
略做犹豫,方才叫喊拿人的那名百人尉上前跪倒,拳击左胸说道:“京都五门护军、允能将军韩兴帐下百人卫庄简见过成将军,不知将军有何吩咐?此间无令刑杀,庄简又该如何向我家将军及京都五门督护司交待?”
手掌轻按刀柄,五龙将军成怀素盯着那百人卫双眼看了半晌,待其人在对视之下露出畏惧神色,这才开口说道:“此等事,自会有人打理,无需你这样角色过问。你只需安置从人收敛尸体,其后持周将军军令坐镇东门,今日二更之前,未见周将军将令,在场众人不得下城轮值,若有交头接耳妄言福祸者,斩!若有私传消息无故引弓者,斩!至于你问的问题,若是今番事了,周将军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随着那块牌子抛入这名百人尉手中,成怀素满面堆笑转身对着那老者说道:“这些年多少有些清闲,护军中难免有些人不识得轻重,让老大人见笑了!不知小将当下行止,老大人可还满意!”
听闻成怀素言语,南云州挚守郭护面露轻松笑意,双眼微眯之下,开口说道:“这如何使得?我朝律法严苛,杀人者怎会无罪?成将军如此安排,当真不怕有人告你罔顾国法?罢了!左右那人看都看了,老夫也该返回住处,此后就不用成将军做陪了!你且去忙自己的事情罢!”
回头招唤了那名女修一声,郭护径直向着楼下走去。成怀素略一思索,还想跟上,却是被方才那名薄纱遮面的黄衣女子拦住。
“成将军,我爹既是说了不用你陪,你还是哪里畅快便往哪里去,你若再不走,那人可行得远了!”
看着薄纱下的清秀面孔,成怀素心中一阵恶寒,可事已至此,再想跟着明显已无可能。反正这明里暗里的事情早已被这父女二人掌控,当下再做掩饰又有何用?
对着这名女子深施一礼后,成怀素开口说道:“多谢上仙体谅我家周将军的难处,小将告辞!”
紧了紧腰间护带,成怀素转身便向着望楼西侧走去,那薄纱下的面容泛起一抹诧异,这成姓将军既是要下楼,为何不往东侧而行?
答案来的很快,快到这女子脸上诧异尚未褪去,那望楼之上就已没了成怀素的身影。
随着城墙下传来“轰隆”一声,这女子赶忙凑近西侧栏杆向下观看,但见城下百姓摆放的瓜果摊子上横躺着一名涉川的五龙参将,其人一边拨拉着身上的杂物,一边骂骂咧咧教训着一名目瞪口呆的涉川百姓。虽然离得极远,那女子却是将成怀素的言语听了个清清楚楚。
“哪里摆不得,偏生要摆在此处?不知道本将军要从此处下来?”
似是心生感应,这成怀素望向头顶,恰与那女子的目光对上。许是觉得丢脸,这成怀素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到,赶忙开口解释。
“这甲胄许久不穿,难免有些不利索,方才被栏杆绊了一下!”
“扑哧”一声,楼上的女子发出一声轻笑,随即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面容一红退回了楼内。
五龙参将成怀素似对这女子仍有些恋恋不舍,一脸期盼的望向头顶,那样貌仿佛还有所期待,可等了片刻,见城墙望楼之上再无任何动静,这成怀素渐渐收敛了笑意。只一翻身,其人便下了摊子,而随着几枚制钱落到摊子上,方才还显得无比笨拙的成怀素,开始在那名百姓的帮助下退去了周身衣甲。
“成将军,可是又杀人了?这次杀的是谁?”
“内官总领许三福的远房外甥!”
“这都第几个了,刑讯司那里为何不管?”这百姓模样的汉子从瓜果摊下抽出一柄腰刀,连同一个木制小牌一并抵到了成怀素手中。
“他要清理明桩,总要收回些本钱,你莫要问得太多,仔细丢了性命!”
“兄弟我这条命就是大哥你给的,什么时侯大哥想要了,拿去便是!”
“莫说那些咸淡话,且去知会一声,周将军此刻应在安平王府中。”
卷六 杀戮之城 第2章 白衣少年
京都城内的伏济巷,最近经常死人,而负责此处的官衙捕头业已换了两茬,可对于那些个新来的捕头,这伏济巷当真是个绝好的地方,对于巷内发生的杀戮,所有新换捕头一致认为,已经没有了去管的必要,因为,若是不管,大不了在赚够了银子之后,换个地方当值。可要是管得多了,却随时可能丢掉性命。
日当正午,伏济巷内再次来了一辆马车,车上摆放的干草石灰究竟是做何用的?这伏济巷的百姓再清楚不过。
随着一些客栈的窗扇被人打开,沿街店铺的房顶也开始陆陆续续爬上百姓,当然,这中间肯定少不了那些店铺内的小二,只是不管这些小二来自什么样的店铺,此刻叫卖的却多是一些相同的东西。
那是一支填写着人名与店铺名称的竹简。
似这等的竹简,各家店铺早己堆积如山,只要你赌对了人,那么凭着这根竹简便可到相应店铺中领取财物。如此一来,也就难怪伏济巷越来越出名,杀人都可以杀到生意兴隆,这放到任何地方,当真是咄咄怪事。
且不论这怪与不怪,当第一名武人进入伏济巷,整个巷子开始沸腾。
据伏济巷得了好处的捕快透露,今日要死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两个。因为近期听闻,京都之内,有某位皇亲的府中近日急缺人手,而就在昨夜,有人看到一名乘坐官轿而来的女子在伏济巷巷口张贴代表着招纳人手的黄纸。
“苦水县刘涛,师承京都架势堂,兄台可敢一战?”
当巷子中响起第一句话语,这本该讨些彩头的出场,换来的却是一片嘘声。
在那名唤做“刘涛”的汉子面前,是一位二十余岁的白衣少年,看其人样貌气度,身手应该不错,可是再听过刘涛言语之后,这白衣少年却是向一旁让出了半步并开口说道:“苍山李文宗,恕不伺候!”
嘘声之后,紧接着又是一片哄笑,那架势堂是什么地方?这些官宦巨贾子弟,闲着没事,倒跑来凑得那门子热闹?也难怪这白衣少年懒得理会,大家都是来求个出路,又有哪个想自找麻烦!
看着旁边已经有人动开了手,这叫刘涛的汉子面上一红,见那白衣少年想走,当即提剑上前骂道:“似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