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早知道就不换马了,原以为跑得快,谁成想却是个倔驴养大的!”
那马儿一声嘶鸣,似是听到了方胜痛苦的心声。
直到这个时候,方胜才想明白,那个叫谢观星小子,为什么在出发前,非要跟自己争抢这匹看上去“精力十足”的“快马”。
出于安全和面子两方面的考虑,方胜的马催得不快,因为他只要一举鞭子,那马就开始“犯病”,若是让自己的仕途就这样毁在一匹马的身上,方胜觉得会很不值,所以他选择了信马由缰,狂喊“驾”“驾”。好在这匹马自己识得路途,一旦撒起欢来,跑得倒也勉强说得过去,而沿途往返疾驰的军士捕快,也让方胜的复杂的心境,安稳了许多。
不过,这些从方胜身边驰过的公人,还是让其人感到一丝紧张,因为每每似无意间扫过自己的眼神,总让方胜觉得有些怪异,自己不入流的骑术并没有如预想的那般,带来讥讽和嘲笑,在这些公人的眼中,似乎自己的长相更为重要一些。
涉川的第三推官开始怀疑,京都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要不然,这些平日里懒散惯了的军士和捕快何以会变得如此紧张。
行了能有半个时辰,京都城内最高的望星台已远远见了轮廓,方胜刚刚提起的心又渐渐有些放松。
人便是如此,不管前路几何,只要能望得见目标,那便不觉得能有多远,亦会觉得心安。
可事情岂能如此顺利,很快,方胜就遇到了麻烦。
不知是什么原因,前方的官道上发生了拥堵,往来车马人流聚在一起,将整个官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方胜不愿下马,只得远远拦住一名回返的行商询问原因。
“敢问这位兄台,前面发生了何事,怎地这许多人?”
那行商看到方胜身上的官衣,虽明显有些怨气,却还是抱拳拱手说道:“这位大人请了!前面的京都护军不知是何原因,在此设卡查人。关凭路引已全无用处,若想通关,需让人上下摸索一番,还要扯扯面皮。在下脸薄,不惯被人撕扯,这京都不去也罢,换个地方营生便是!”
看着那行商缓缓离去,方胜不禁哑然失笑。“莫不是京都近日来了妖精,能够幻化人形?”
寻思半晌,方胜拨马回转,积攒了这多百姓,轮到自己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日,左右自己路熟,绕行便是!
从此处前往京都还有一条小道,方胜很熟。只需经过一片古河道旁的柳树林,再通过一条石桥,便可绕开官道,前往京都的景阳门,这等行法,远是远了一些,但依旧可以在天黑前赶回京都,并且这条小路知道的人也并不多。
说到这里,倒是要说说关于方胜的一段往事,年少时的方胜,对于经商半点兴趣也无,一心只想入京做官,但其人父母却觉着方胜有经商的天份,家道中落之下,岂肯听之任之。待发觉方胜私自前往京都,要去应证什么“见习推官”,其父母便匆匆雇得车马,赶往京都外面的官道加以阻拦,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让方胜知道了这条小路的存在。
在方胜看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小路,能有多少麻烦?方胜笃定,即便是真有是非,只要自己进入那条小路,能找到他,几乎没有什么可能。可是方胜忘了,当然,他也不可能知道,军中有一种用来传递消息的鸟兽叫“赤鹰”,此物不但能用来传递消息,若得高人训练,还能学会一项特殊的本领,“追踪”。
更不幸的是,老君村的某人,恰恰也拥有一只这样的鸟兽。
进入柳树林的方胜义气风发,他想起了当日的情景。
如今,做了总推官的方胜已经从父母的信笺中看到了难得的欣慰,而这让他相信,自己曾经的选择无比正确,若是仅仅在一座小城中做个衣食无忧的商人,这对胸怀大志的方胜来说,绝对是一件无法容忍的事,银子,他方胜家中虽是不多,却也从来不缺。但自小,方胜就看不惯城中一名小小捕快就能对着自己的父母喝五叱六,并且明里暗里的讨要银钱。而他方胜不过是嘟囔了两句,便被其人扇了一记耳光。从那时起,方胜就打定了主意,自己要做官,做大官,来日一定要体体面面的去找那个如今已做了挚守的捕快,把自己丢掉的面子寻回来。
“那孙子,你莫要升的太快,等着我方胜的造化才是正理!”方胜咬牙切齿的暗暗骂道。可就在这时,柳树林中的一幕情景进入到了方胜的眼中。
那是两名街痞模样的汉子在纠缠一名妙龄女子,那女子虽有挣扎斥骂,可两名街痞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倒是愈发的放肆。
单论心性,方胜不是见死不救之辈,并且,一个有赌性的人,也从不缺乏胆量,可是谢观星临行时的叮嘱此刻还在方胜耳边回响,若说方胜此刻没有任何顾虑,那是谎话。
也许是方胜的官衣被那名女子看到,其人猛的推开一名街痞,踉踉跄跄的就向着方胜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这女子还在呼喊:“大人救我,大人救我,他们不是好人!”
方胜不是傻子,大事当前岂容半点耽搁,可就在他试图从旁侧绕过之时,方胜看情了那名扑倒在自己马前的女子。
方胜见过不少绝美女子,但是真正让他动心的却没有几个,即便是谢观星的那个美貌婆姨,他方胜亦没能放在眼里。当日其人为了赶自己走,用了何种手段,他方胜一情二楚。方胜始终觉得,自己将来要娶得婆姨,相貌上一定要强过柳如烟,心性上更当如此。
眼前的女子,单论相貌,尚不及柳如烟,可偏偏就是这名女子,让方胜的心,无来由的一阵乱颤。
其人发髻虽因挣扎而变得有些松散,宝蓝色的衣裙更是在扯拽之下显得凌乱不堪。但即便是如此,却丝毫不影响那张墨玉青丝下的俏丽面容。其人因惊恐而变得有些泛白的肌肤,更显柔滑细腻。尤其是那一双楚楚动人的媚眼,含霜带露满怀期待,正直勾勾的望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方胜的幻觉,明明尚有数尺之遥,可那女子的娇喘气息,似乎都能吹拂到方胜的脸上。
方胜在马上微微晃了一下,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其人取出了那支铁尺,大声说道:“京都五柳巷总推官方胜在此,你等是何人?眼中可还有我朝律法?因何在此处纠缠这位女客,还不速速离开!”
那两名汉子见状,皆面露惊恐神色,连连作揖告饶,其后更是弯腰低头,绕过了那名女子。看这二人模样,似是想从方胜这一侧离开。
方胜多了个心眼,眼见着二人将经过自己身侧,其人悄悄将铁尺插回腰间,就势取过鞍辔上的马鞭。
一夹马腹,方胜的鞭梢堪堪扫过马臀。
那马儿许是逍遥的久了,猛得见方胜又举起了鞭子,当即被吓了一跳。稀溜溜一声怪叫就窜了出去,转瞬就掠过了两名神色怪异的汉子,到了那名已然站起的女子近前。
探出挂着马鞭的右手,方胜对着那女子喊道:“上马!”同时试图奋力将那名女子拖拽到鞍辔之上,可就在此时,方胜炙热的心忽然一凉,他发现在那名女子手中,似乎多出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物什,方胜没能看清,因为当他想仔细看时,那物什已端端正正的砸在了自己的面门之上。
眼前如同闪过一团亮光,方胜“哎呀”一声,自马鞍上翻落,那马儿受惊之下,长嘶一声,身形微侧双腿扬起,正对着那想要拽住缰绳的女子便踹了过去。
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就在当下发生,方才还满面悲容的女子,此刻哪里还能见到一点凄苦神色,而那双眼,转瞬之间也变得冷酷无比。对于迎面踏来的马蹄,那女子似看也不看,身形只是一动,就轻巧的从马蹄下闪了过去。随后其人左手一晃,一根纤细的银丝便绕上了马颈,借着那马儿前冲的力道,这女子狠命一拽,偌大的马头,在一片血雾之中腾空而起。
扯下一条裙角,这女子将血肉模糊的左手包裹起来,随后用力踢了那马尸两脚开口骂道:“似你等这样的废物,能担得起什么大事?临了还是要让老娘动手。娘的,最讨厌的就是这等鸟货,明明没有什么本事,学什么英雄救美。还愣着做什么?把这地方收拾干净,将这厮的脑袋摘下来,拨了皮肉给老娘下酒!”
卷三 一粒青豆 第14章 昂贵的废纸
返回老君村的谢观星,左眼连跳数下,若依着俗语,该是要发大财才是。可谢观星心里,却是因此而感到一阵烦乱。虽然连谢观星自己都不知道这烦乱是怎么回事?但他隐隐觉得,或许和方胜有关。
“若是不换那匹马就好了!”谢观星开始有些后悔。那匹快马虽说在自己胯下服服帖帖,可做过影卫,因而见过太多烈马的谢观星知道,越是与善骑之士配合默契的马匹越是挑人,如果骑乘之人合不了马性,天晓得会闹出什么事情?
念及此处,谢观星忽然记起一事。
当日听刘半山所言,那三殿下单勉,就是因为二殿下单谨送来的一匹烈马而变成了废人,若依着方才的想法,会不会是有人在看了二人骑术差别之后,对那马匹做了手脚,这手脚未必真如刘半山猜测的,是藏在马鞍之下,或许只需在这差别出现时,狠狠给上几鞭子就是。如此说来,那单勉醉心兵法,极少骑马外出,真正了解这二人骑术差别的,定然是和这二人都无比熟悉之人,若是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找出始作俑者应该不难。
“敢问大人此刻是要回官衙吗?”那通道何健的询问打断了谢观星的思路,谢观星心头一震,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当下的身份和接下去想要做的事情,至于方才的念叨,谢观星强迫自己不要去多事。
“左右事情过去这久,又是帝王家事,轮不到自己来管,想他倒是做甚!。”
看着那神不守舍的通道何健,谢观星开口问道:“敢问通道,过往自缢的官员,可有葬入村中祖坟的?”
那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