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可恶。”
少女的声音有如诅咒,响彻女校的木造校舍。(其实也不用诅咒,这时的一弥在遥远的国度被当作死神看待,早就吃了不少苦头,但是少女根本一无所知。)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她们的声音,因为弟弟出国而失魂落魄,行尸走肉有如傀儡的琉璃傻傻地站起来,也忘记和朋友打招呼,就这么拿着书包离开教室。
走在虽然老旧还是由历代女学生擦得晶亮的洁净走廊上,琉璃无力低着头。
(啊啊,真无聊)
有如擦上口红的光泽艳红嘴唇,“呼!”地一声流出叹息。
(一弥不在之后,没有取笑的对象、没有欺负的对象、没有疼爱的对象,我每天都过得好像笨蛋啊)
叹息之间,又想起前往遥远异国的弟弟。每次从走廊窗户看得到的外头道路上,有穿着士官学校黑色高领制服的学生经过时,琉璃总是不由得凝目注视。可是不论哪个学生都比不上可爱的弟弟,又让琉璃觉得无力。
(好孤单啊)
在走廊上与穿着时髦洋装的年轻女教师?芙蓉老师擦身而过。她是一名黑发剪成摩登女性喜爱的短俏发型,走在流行前端的老师。
琉璃停下脚步打招呼:
“老师好~~”
“唉呀,久城同学。你好~~”
面对创校以来成绩最优秀的琉璃,芙蓉老师也加以回礼。芙蓉老师接着喃喃说声“啊,对了!”叫住琉璃:
“久城同学,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是的,没问题”
被芙蓉老师叫住的塯璃,跟着老师前往阳光眩目的教师办公室。
“请坐在那边的沙发上。”
“是”
芙蓉老师拿来发出宝石色泽的红茶与饼干招待,让塯璃有些紧张。可爱的圆桌上放着今天早上的报纸。“帝都出现怪盗!再度偷走画作的怪异披风男!”煽动的标题跃然纸上。
塯璃随意将视线落在那条新闻上,芙蓉老师也在此时走近.坐在沙发对面的芙蓉老师一面摇晃只到下巴的俐落黑色短发,一面偏着头说道:
“久城同学,你是非常优秀的学生,也得到其他学生的高度信赖与喜爱。”
突然受到夸奖,塯璃不由得有点害羞:
“谢谢老师。”
“今年从我们学校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咦?”
“大部分的学生都在家人作主之下决定终身归宿。这么说来,老师倒是从没听你提起。”
“呃”
塯璃咬着嘴唇。
因为最近半年以来,塯璃每天都过得像个傻瓜,只想着弟弟的事,完全忘记选择未来的时间已经逼近。
“那个、呃可是我很怕男生,根本不想出嫁”
一边语无伦次回答,脑海里浮现家中父亲与兄长的模样。
三个魁梧的臭男人突然一起大笑,没头没脑地开始相扑,在走廊上滚来滚去,还把路过的
小一弥卷入,丢进庭院里的造景,鹿威(注:日式庭院常见的竹制装饰品。会在蓄满水之后反转,发出清脆声响)也随着剧烈声响遭到破坏,家里就像大地震般剧烈摇晃。吃饭时也不顾塯璃和一弥还在细细品味,就把饭菜一扫而空,还以此起彼落的低沉声音呼喊“再来一碗!”“再来一碗!”“我这是第三碗了,再来一碗!”
(啊啊,真令人脚底发冷简直是不同种类的生物。况且还长满了毛,脸也是毫无意义的菱形)
面对一脸痛苦,默默不语的塯璃,芙蓉老师微笑说道:
“看来你真是十分讨厌男人。”
“嗯、啊。”
“嗯——嗯——既然这样我有一个提议,希望你可以考虑看看。”
芙蓉老师说出让塯璃大吃一惊的话:
“你有没有意愿在毕业之后,成为这所女校的教师?我认为未来将会有大量西洋文化与不同的思考方式传入,是一个崭新的时代。不论学生或是教师,都必须一起学习许多新的事物。老师认为成绩优秀又受欢迎的你非常适合。”
“!”
塯璃虽然一时愣住,但脸上表情慢慢亮了起来。
(是啊,原来还有这样的路)
塯璃感觉眼前似乎突然变得开阔。
“芙蓉老师,我要回家和父亲、哥哥商量。”
塯璃说完之后便兴奋地走出教师办公室。
帝都的春天,在散落的樱花和最近流行的汽车轰隆引擎声点缀之下,是个晴朗而有些忙碌的春天。
从女校飞奔而出的塯璃,不顾在高级轿车与制服司机接送下踏上归途的同学,一个人跳上心爱的脚踏车潇洒奔驰。没有绑起的黑色长发,与深色裤裙的下摆在春风拂动之下飞舞。
“叮铃叮铃~~!”鸣响脚踏车的车铃,塯璃绕过街角,有个青年从红砖建造的洋房另一头冲过来。他穿着和服与木屐,年约二十出头,相貌端正颇有男子气概。但是不知为何背着一个以包袱巾包起的巨大方形物体。
“唉呀!”
“哇!”
相貌堂堂的青年正想要向急忙刹住脚踏车的塯璃道歉,突然看见塯璃的脸,像是吓了一跳似地睁大眼睛。
“怎、怎么了?”
“咦?你还真是个美人啊。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吉良,吉良由之介。”
真是粗鲁的赞赏。天真的女学生应该会脸红害羞,可是这时的塯璃脑里全是弟弟和将来的事,只是愣愣说声:
“我不能把名字告诉不认识的人喔?”
说完之后又跨上脚踏车,潇洒地扬长而去。
只留下身后张大嘴巴、背着四方包袱巾的帅气青年
3
“是吗,你姊姊在回家路上遇到一名帅气青年”
维多利加根本无意隐藏无聊,一边大打呵欠一边说。
这里是海之彼岸的苏瓦尔王国,耸立于山间的庄严学园,男子宿舍空无一人的三楼走廊。除了靠在门上朗读长信的一弥,与坐在地板上呵欠连连的维多利加之外,宿舍里没有任何人影。
“大壶是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消失的啊?”
“再等一下嘛。之后会出现另一个不帅的人,大壶消失还要一再等一下。”
“那就快念啊。”
“是是是”
4
好了,这里是遥远海洋另一端的东方小岛国。季节回到春暖花开时分,同一天的傍晚。
久城家在帝都西端某个闲静住宅区的一角。塯璃的女同学当中,大多都是子爵家女儿之类的贵族千金,每日都在努力想要把塯璃拉入她们的小圈子里,不过久城塯璃出身的家庭——久城家,虽说是颇有渊源的武门家系,但是并未拥有贵族头衔。
久城家的房子是古老的武家建筑,有着漆黑的屋瓦与粗糙的大门。巨大的门柱上挂着一个父亲全心全意用毛笔写下“久城”两字的威武门牌。
“呼”
想起到子爵千金家里玩时,爱上的西式洋房、瓷盘和所谓“Art Deco”的可爱家具,塯璃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间房子,就和爸爸、哥哥的个性一模一样。粗糙、巨大、充满压迫感。啐,真希望我们家也是“Art Deco”)
想着想着,想起今天必须讨论关于未来前途的事,塯璃把心思拉了回来。借用父亲的话,就是“勒紧裤带”。
塯璃打开玄关拉门,脱下草鞋,踏入虽是黄昏却已显得阴暗的武家宅邸长廊
突然冒出来一张完全不像这个世界的东西,满是胡子的漆黑四方脸。
“呜!?”
塯璃就像农家院子里脖子被掐住的母鸡,发出奇怪的声音。身分不明、满脸胡子的魁梧男子听到这个怪声,左右张望之后才低下头,看着塯璃位在遥远下方,白皙、高雅有如净塯璃人形(注:一种日本的木偶戏)的美丽脸庞。
咕哇——张开着嘴,然后以震动空气的巨大声量开口:
“失敬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塯璃发出垂死的叫声,忍不住跳了起来。后脑勺就这么撞上走廊墙壁,不禁头昏脑胀。魁梧男子虽然目瞪口呆看着她的模样,不过似乎感到相当有趣,忍不住仰身“啊哈哈哈哈哈!”大笑出声。
塯璃真的吓了一跳。仔细看过魁梧男子,发现他戴着阶级标示闪闪发亮的军帽、身披厚重的卡其色披风、腰上挂着日本刀,是街上常见的帝国陆军军官打扮。虽然外表和父亲、兄长接近,不过体形比他们大上两号。狞狞的胡子一点也不像正常人。
“呃、呃,我先告退了!”
受到惊吓的塯璃总算恢复正常,开口说完之后就沿着走廊奔跑,只想离他越远越好,连忙快步逃走。
“嫁给刚才那个人!?”
过了数刻——
在父亲的书房里,单脚跪在榻榻米上的塯璃忍不住尖声大叫。
沉默的父亲以菁英军官的态度捻过八字胡。想了一下便以怀里掏出的扇子“啪!”地敲了塯璃的膝盖。
“好痛!”
“年轻女孩竟然在父亲面前单脚跪在榻榻米上,真是丢脸。还不坐好!”
“笨蛋!我最讨厌爸爸了!”
塯璃立刻回了一句,父亲一脸惊讶,面向旁边小声说道:
“奇怪要是一弥肯定会乖乖听话。不懂我到现在还是不懂这个孩子”
“什么?”
“别这么激动,岂不是糟蹋那张漂亮的脸。难得长得像母亲”
“”
“唉呀,冷静一点听我说。刚才应该在走廊见过面了吧?他就是武者小路。你还记得吗?他是泰博就读士官学校时最要好的同学。”
久城家的一家之主、身居陆军要务、哭泣小孩听到他的名字也要噤声的帝国军人战战兢兢窥探女儿的表情,只见塯璃噘起嘴巴,一脸不满地沉默不语。
“喂,塯璃?塯璃?我不懂你的表情”
各种痛苦的往事有如刺眼的走马灯,在塯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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